第237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官場迷情237)

在醫院的走廊上,快到病房時,我突然感覺有點害怕()。

“等等,儀姐,別走別走。”我搖頭晃腦地說。“是真的嗎?”

“是的。”她說,“你馬上就可以見到她。”

子裏有點空白感,我覺得這個情況來得太突然了,接受不了,我得準備一下。“哎——別走。”我又喊了一聲。“鏡子鏡子!”我喊,“我要鏡子,快!快!”

這個要求馬上得到滿足。

轉過幾個彎,輪椅停了下來。我轉過臉,有點茫然。“呃,這是哪裏?”我喃喃地說。

“你要的鏡子,就在你麵前。”上官儀說。

突然想起來自己好象什麽也看不見。

有點失落感。

“那——儀姐,給把梳子吧。”我又說,“還要刮一下胡子,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會嚇壞她的。”

可是,馬上又想起來。好象這些事我也不能做到。

“嗯,幫幫我好嗎?”有點發愣,但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幫我梳梳頭發吧,好不好?”

“…………”沉默()。

“求你了儀姐,我真不能這個樣子見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是我真的希望她能理解我一把。

上官儀無言地照辦了,她開始梳理我的頭發,一下一下。

然後,感覺頸間突然溫熱,有點濕,一滴一滴。

“儀姐?怎麽啦?”我側過臉,我很疑惑,“你哭了?”

“…………”

淚水越來越多,“為什麽?”她終於說話,聲音很哽咽。“為什麽你要這麽傻?”

我有點莫明其妙。“沒事啊,我不傻!”我說,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哭。“很正常啊,我清醒得很。”我說。

………

一切準備就緒。我數著呯呯亂響的心跳,輪椅在走廊上滑過長長的距離,終於抵達病房門口,悄無聲息地停住了。

然而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空氣異常沉默。我拚命支起腦袋,側耳留神周圍的響動,但是依然失望,我不能確認這個空間都有些什麽人在。

“靜美?”我猶豫著發問,“你來了嗎?”一顆心忐忑不安,掛在喉嚨邊上,我深怕這是一個夢,或者又是一場雲山霧海不知所蹤的空歡喜()。

然後聽到了,終於聽到了,這不是幻覺。

一聲短促訝異的驚叫,讓我知道,她在這裏。是的,蘇靜美,是她,她來了,真的來了,屋子的另一端,絕對不會錯。蘇靜美,正在辨認輪椅上的人——雖然僅僅半年不見,但是我的樣子肯定讓她意外,讓她吃驚,她沒能認出我來。

有點心酸,但是依然不妨礙我的心潮澎湃,她的聲音讓我激動,讓我癲狂。所有熱血瞬間奔湧上來,我猛地站起身子。“靜美!”我高聲呼喚她,興奮難抑。喊過一嗓子後,腳下打顫,搖晃了一下,因為受身體條件所限,沒辦法象正常人那樣保持平衡,嘭地一聲,我一頭栽到了地上。

暈眩。金星四濺。

我用力甩了甩腦袋,盡力讓自己清醒。鎮定鎮定,沒有關係,我想。我知道她在那裏,那就沒什麽問題。然後我開始出發,向前蠕動身子,我努力向她的方向前進。

非常吃力,我的前行進行得異常艱難——胳膊沒有感覺,耷拉在胸前的繃帶裏隻配作個擺設,根本派不上用場,我隻能依*腦袋和膝蓋支撐動作。我覺得,自己象一條蟲子。

蟲子就蟲子吧。我想,隻要能到達她的身旁,什麽姿勢無所謂。雖然眼睛也看不見,但是我有感覺,我知道她的方向——就是這樣,我的方向,沒有什麽能夠阻擋()。

我慢慢在地上拱動掙紮,臉上洋溢著期待幸福的微笑。是的,蘇靜美曾經告訴過我——愛,是我永恒的方向,我想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萬山遊遍,千帆曆盡,在穿越生死之後,我終將以最深情的姿勢,流回到她的懷裏。

蘇靜美緊緊抱住了我。

“為什麽?”她把我摟在懷裏,她撫摸我的麵龐,“你的眼睛呢?你的手呢?為什麽會這樣?告訴我——”淚如雨下,大顆大顆地灑落在我臉上,她的聲音瞬間喑啞,聲聲悲鳴,有如杜鵑啼血,無盡哀慟。

“不怪別人,我自己弄的。”我依偎在蘇靜美的胸前,感覺無限欣慰,我在微笑。“我把手弄斷了,再也寫不成東西。現在,沒有人再敢害你,那些人都在怕——”

巨大的幸福感,根本無法抵擋,是的,她原諒我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靜美。”我喃喃地說,“別哭,我不想你哭。”我的聲音變得很輕很細,斷斷續續。

她的擁抱如此緊密,讓我急速融化。腦子裏胸腔裏同時一聲迸響,我象一枝下了鍋的麵條,身子猛然癱軟下來,這一瞬間,我看見了天國,聽到了聖歌。這麽長時間的顛沛流離苦苦掙命,我的神經已經繃到極點,現在終於可以鬆馳下來。曲盡人散,弦斷歌終,世界安靜了,是到說謝幕的時候了。

“我想看看你,還想抱抱你。”我偎依在她胸前,聲音漸低漸細。“可惜做不到了。”我的話語充滿遺憾,“不過沒關係——”

氣上不來,腦子也漸漸空白。

真的沒有關係,已經很幸福了,心已讓你聽見,愛已讓你看見,老天有眼——能在愛人懷裏死去,絕對是最幸福的離開,我沒奢望過這麽多,現在,知足了,真的()。

“不!不!”音量突然放大,蘇靜美拚命搖晃我的身子,泣不成聲,無比恐慌,“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活著!”她吻著我的臉,淚水滾燙,嘴唇冰涼,“說話!答應我,活下去!”

病房裏的嗚咽綴泣聲連成一片,悲傷匯流成河。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在為我們哭泣。還聽到很多人高喊急救,外邊走廊裏的腳步聲忙亂急促。

“靜美,靜美——”我念著她的名字,慢慢地閉上了眼,感覺很辛苦很疲憊,真的累了。我的眼睛,無法再睜開。

蘇靜美死死地抱緊我,放聲大哭,她拒絕將我交到別人手中。“姐!姐!”她似乎在呼喚誰請求誰,她抱著我跪了下來。

“求求你!”她哭,“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

“不能讓他死!他還那麽年輕,那麽有才華,他可以幫你們做很多事情——”她在喊。

“你說什麽我都答應,隻要你救他——”蘇靜美的身子在劇烈顫抖。

失去知覺之前,最後傳入耳中的是另一個熟悉的嗓音。

“能救他的,隻有他自己。”上官儀的聲音,淡然無物,無悲無喜()。

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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