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淚海

我無可奈何地回轉臉來悶悶地打火。

6的隔音很好一跑起來車裏反而安靜了雨聲消失除了雨刮器的微響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長北公路是標準的八股道有間隔柵欄路況不錯現在下著大雨又是淩晨時分路上車很少。我把心情放鬆下來手上機械地駕駛偶爾側臉看一眼座旁清清冷冷的蘇靜美。

鼻中嗅到她的幽香嗯也許她用了古龍水吧但是清淡飄渺隱隱約約似有還無跟她的人一模一樣。

我沉默地在想蘇靜美不屬於這個紛雜繁擾的紅塵真的。也許她更適合盛開在一個長飄飄、仙子翩躚的年代微風細雨中純若白蓮冉冉綻放。就象她平時用的這款香水kenzo係列的“清泉之水”味道淡淡的淡到塵埃裏卻清醇甘冽無比優雅。

是的太久遠了。我又想這個現實世界能夠屬於她的可能也隻剩下這絲高貴淡雅的冷香、最後最古典的美麗回憶。而我在海裏遊了這麽遠就算菩提如樹明鏡如台也已經染下塵埃濕身隻是遲早的事情。沒有辦法不是我的錯我想藍萱那句空中樓閣形容得非常到位包括愛情在內我們真的不能無視生存空間遊戲法則——作為現實的人有什麽能逃過世俗的大網呢?

一路上我們沒有再交談蘇靜美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冷若冰霜我試著找話題跟她搭訕她也不置一詞搞得氣氛全無。

北川縣城距離長川隻有三十來公裏雖然壓著度路上也沒過半小時。心裏又轉了幾個念頭但是沒等情緒調整過來車就進了蘇靜美櫻林雅苑的大門。

雨依然猛烈。車在院子裏停下來我趕緊跑出去幫她拉開門然後用手遮在她的頭頂幫她擋雨。

攬著蘇靜美盈盈一握的腰肢我把她護送到別墅門口。然而就在我跟在她後邊邁步準備進去的時候蘇靜美突然回轉身來輕輕把門掩上我被擋在了外頭。

“你回去吧回你的一號長樓。”她溫柔地看著我貌似關心“現在是早上六點你在我這兒不合適人家會說閑話對市委書記的形象不利。不要又弄出個什麽輿論事件來讓你難做對不對?”

我站在台階底下雨從上麵天空無遮無攔地傾倒下來直灌進我的脖頸盛夏的早晨我卻覺得渾身冰冷。抬眼望著一臉恬淡的蘇靜美我有點被意外打擊的錯愕感覺——有這麽不給臉的嗎?

“你很在意這些的不是嗎沈書記?”她又淡淡地望著遠處若無其事地說“從理性角度出你必須考慮輿論和影響不處嫌疑之地不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要注意形象啊。”

“不要啊靜美。讓我進去洗個澡換身幹衣服行嗎?我都快凍死了。”我非常無奈試著懇求她。“你看我這樣子一身都濕透了你就不能給點同情嗎?”

“對不起我這裏沒有男人的衣服我也不同情你。”蘇靜美很有原則地搖頭“而且我覺得這樣的天氣很好氣溫也適宜在雨裏洗個涼水澡沒有什麽還可以順便清醒一下自己不是嗎?”

站在這幢單門獨戶的別墅前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接天倒地的傾盆大雨裏我垂頭喪氣地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感覺鬱悶無比“為什麽要這樣?我到底什麽地方對不起你?”我氣急敗壞地衝她喊一晚上的壓抑噴薄而出不吐不快。“你的原則就那麽強?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這是在折磨人知道嗎?”

蘇靜美的眼睛驚異地睜大了。她難以置信地瞟我一眼然後把食指放到唇畔衝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噓——影響影響。”她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孩子式的調皮微笑“沈書記別叫得這麽大聲整個長川都聽到了注意一點好小心領導威信受損哦!”

真覺得受不了我肯定這個世界上隻有她才能如此坦然地虐待我還不帶絲毫內疚的。

“你就是這麽愛一個人的嗎?你就不能稍微改變一點點遷就一下你的愛人?”我非常惱火忿忿地說“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現在見上麵反而天天吵——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

“沒有。”蘇靜美很幹脆地回答我“隻不過現在的沈書記不是我愛的男人就這樣。”

“相見不如懷念。”她說“最好的愛情在回憶裏。”

我很沮喪感覺又一次被她擊潰了。

身後突然傳來響動我一轉臉明亮的大燈從小區入口處直射過來光閃閃的晃了我的眼有車進花園了好象還伴隨著人聲喧嘩聲音也是朝這方向來的。

“sHIT!”我罵上一句然後覺得非常有必要閃一閃。這個院子裏認識我的人多可不能給誰看見眼下這情形——清晨六點鍾市委書記一臉委屈地站在暴雨裏罵街傳出去的話保證讓整個城市的人們笑掉大牙。

“把車鑰匙拿來。”我伸出手去向蘇靜美提了個要求。

“不行。”她依然拒絕慢條斯理地說“我的門鑰匙也在一塊可不能隨便交到你手上。”說話時她依然保持優雅的微笑絲毫不以我的狼狽為意。

我迅朝左右瞅了瞅但是方圓十丈之內就沒現什麽足以隱蔽自己的掩體。我猶豫一下考慮是否應該狂奔而逃躲到房子後頭去但是又看見蘇靜美嘲弄的眼神隻能放棄這個鬼鬼祟祟的不雅念頭。無奈之下隻好用手遮住腦袋背朝花園大門擺了個隨意的灑脫造型就象自己站在這裏是來觀賞風景的。

不幸的事情終於生。兩道手電筒的光束準確聚焦到我身上然後有人在後邊大聲喝問“幹什麽的?”

說句內心話我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是在幹什麽。天色這麽黑雨這麽大時間這麽奇怪我的樣子如此難看處境如此尷尬心情如此惡劣——我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花園裏巡邏的保安朝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還在腰裏摸索——他們的家夥是什麽?不至於掏出帶響有火的玩意吧?

再然後他們在我麵前頓住腳步猛然石化表情異常倉皇。

“對——對不起您是——您在這裏——”

我一言不地看著蘇靜美然後保安們也看她又轉臉看我他們的臉上寫著不可思議幾個字。

大家莫名其妙地對視片刻後我正要說話頭頂突然多出把小傘來同時耳邊響起一個輕俏的聲音。“堵在這裏看什麽?我們是壞人?”藍萱出現在我後邊她在訓斥兩個不長眼的家夥“領導們在處理急事想打聽一下嗎——我要告訴你們老板保證炒了你們!”

保安們點頭哈腰地諾諾連聲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迅消失在黑暗裏。

藍萱手上支著雨傘側臉過來一雙杏眼水靈靈的巧笑嫣然風情萬鍾。“小沈又在跟美女市長上演漏*點電影啦?也不用入戲那麽深吧?癲狂過分小心感冒哦!”

“看把自己弄得那麽濕——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她格格直笑聲音脆生生的。“這個鏡頭是拍什麽?愛情海洋還是淚海?”

站在藍萱的傘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蘇靜美她也望著我們也在淡淡地微笑。

藍萱的車停在後邊車裏正在放歌音量很大就象此時該場景的配樂——非常蹊蹺而且戲劇音樂似乎來自我們先前聽過的同一個女歌手聲音透明柔軟象情人在耳邊呢喃穿過風雨讓人心悸。

淚海。

“愛已不能動還有什麽值得我心痛想你的天空下起雨來。沒人心疼的黑夜臉頰兩行鹹鹹的淚水。是你是你——讓我望穿淚水肝腸寸斷。你怎麽舍得讓我的淚流向海付出的感情永遠找不回來你怎麽舍得讓我的愛流向海傷心的往事一幕幕就像潮水將我掩埋……”

我們都沒有說話纏綿的歌聲裏大雨嘩嘩地下無邊無際不休不止。

良久之後蘇靜美輕輕歎息她的目光有點複雜。“你不是打算去省裏攤牌嗎?”她說“帶上這位藍總吧她很適合你的工作。”

“是的你說得對蘇市長我也這麽認為。”藍萱抬起臉來毫不猶豫地接上話“事實能夠證明他更需要的是我。”

蘇靜美微微一笑風輕雲淡。然後美麗的麵容隱沒不見——她終於把我們之間那道門輕輕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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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明直到大雨將歇。

我感到恥辱——在秋葉麵前的又一次完敗除了羞愧除了狼狽我什麽都沒有得到。感覺跟她的距離越來越遠節拍已經不能吻合對方的想法我們誰都無法認同而且沒有找到任何中庸的妥協之道。

事實上這是蘇靜美對我的拋棄——是的我肯定。

藍萱陪我佇立在蒼茫的雨中身子依偎著我手上的傘一直為我而舉。無邊無際的暴雨裏這頂小小的傘就象汪洋裏的一條船。

“沈宜修。”她說“愛情這場戰爭我們都是失敗者。”

“不是隻有你在守候不是隻有你被羞辱。”她說“我也是。”

“不是隻有她會哭不是隻有她會痛。”她說“我也會。”

在她俏麗的臉蛋上有晶瑩的水滴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車裏的歌聲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

“閉上雙眼還看見和你的纏綿眼角的淚水洗不去心中一遍一遍的誓言……你怎麽舍得讓我的淚流向海付出的感情永遠找不回來你怎麽舍得讓我的愛流向海傷心的往事一幕幕就像潮水將我掩埋……”

蘇靜美的別墅露台上重重的窗幃後燈亮了又滅了。

我長長地歎一口氣。“送我回去吧小藍。”我說“折騰了一晚上真他媽累。”

是的心累——比跟人玩政治還累真辛苦。

不幸被藍萱言中——睡過一覺醒來後連打n個噴嚏我淚眼汪汪地擤了好幾把鼻涕才現自己確實傷了風得了重感冒。

感冒就感冒吧又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叫來卞秘書甕聲甕氣地吩咐他幫我找點藥。

卞秘一聽就立馬緊張好象天塌了下來。“那可不行您得上醫院。”他那副如臨大敵的認真樣子讓我以為自己患的是絕症。“市一醫院有專用病房平時領導們看病都上那兒我讓辦公室通知他們。”

“不會這麽嚴重吧?”我說“感冒而已會死人嗎?吃點藥就好了。”說話間又噴嚏連聲讓我意識到吃藥可能不管用又改口說“嗯要不讓他們來個護士輸個液什麽的也行——”

“不行不行哪能這麽輕率?”卞秘書擺出不肯就範的架勢“要是輸液有個藥物反應在這裏能得到及時處理嗎?還有您要檢查身體測心率腦電圖照cT什麽的設備能抬來嗎?”

“我靠!至於嗎?”我嚇了一跳“你得個感冒也會這麽隆重?”

“不行我得跟秘書長匯報。”卞秘書拿出執拗的勁頭開始撥上電話了“領導的身體是我們這些身邊人員的工作責任這個您說了不算。”

接到電話朱秘書長也很緊張立馬趕到一號樓來對我的病情表示關切的慰問。不過他更在意的是我的恢複時間因為過兩天就要上省委開會他表示我的身體事關長川全局形勢。於是秘書長親自撥打長川市一醫院的緊急電話通知對方妥善安排並且給院長下了個明確的指示:務必全力救治要當成一個政治任務來完成力爭在明天早上之前讓市委書記的身體全麵恢複健康。

雖然我覺得完全是小題大做但是抵抗沒有意義按照秘書長的說法我的身體屬於人民這個問題不能讓我自作主張。於是我很不情願地被大家送進了醫院。

然後感覺到非同小可一把手貴體有恙果然與眾不同——醫院的領導們全體出洞加上一幫貌似專家們堆得我這間高幹病房人滿為患好象準備在此開個黨委擴大會。

護士們圍著團團轉在醫院領導們審慎而神聖的專業目光裏看上去她們都很緊張好象手腳有點僵硬做事都不利索了。

聞迅趕來的還有幾位市領導表情鄭重淒涼仿佛是來吊孝的。大家站在病房裏壓著聲音向醫院下達各種指示方方麵麵的細節工作都有提及我的想法是就差通知火葬場準備出殯了。

我當然清楚如此隆重是為什麽——因為我是第一次公開上醫院啊大家不趕著趟地上來表示一下關心先臉上不好意思還有就是機會也難得往後可獻不上這份免費的殷勤了。而象6副書記這樣的老病號明顯不可能天天享受如此待遇——當然他也不會在乎這個他喜歡的是別的馬屁方式更為高級更為實效一點的。

醫院的陳院長率領幾個白大褂站在病床前沉痛地看著我神色哀琬仿佛死了爹媽。“大雨連江啊沈書記昨晚為了防洪抗洪的工作在雨裏指揮了整整一晚上這才受了風寒——”他跟手下大夫們這麽說的。

我嚇了一跳趕緊一瞅該同誌的臉上還好沒現存在什麽諷刺挖苦的痕跡他那勁兒真有種由衷的感動就象立馬就要哭出聲來。

防洪?——這麽下了場雨洪水就來了嗎?我怎麽聽說水才到河道一半夏末農業灌溉都還差了那麽一截呢?

看來這位陳院的消息不太靈通——呃或者說劉子衛的工作做得太他媽到位了!他應該當保密局長!

“您的身體檢查結果出來了。”院長推了推鼻尖上斯文的金絲小眼鏡突然望著我歎息一氣弄得我神經高度緊張很怕他突然向我宣布我的Ids反應呈全麵陽性!

“夙夜達旦,風露中宵……”陳院非常莊重虔誠地說了句暗語或者黑話我一下沒聽明白又一愣“長太息以掩涕哀民生之多艱——一心為公的好領導啊!

我頹然低頭感覺被打敗。***拍馬屁也通俗點嘛跑這來唱古風吟詩作賦還帶轉彎抹角搞到老子一身雞皮疙瘩!

這位醫院領導大概文青出身又大概以為我這人跟他路子差不多他這叫投人所好想法倒也不差——可惜他那雞雞歪歪我一句沒聽懂那就算是明珠投暗了吧?

不過還好院長沒有把我惡心死的打算他吟過詩後斯文落地滿臉堆笑轉入常規馬屁程序。“呃——這個這個沈書記您的身體雖然沒什麽大問題但是也和其他領導一樣因為日理萬機事務繁忙工作壓力大所以影響到健康很多指標不夠好。我們已經專門建檔保存您的資料根據狀況安排專家對口負責以後請您一定經常抽時間過來醫院定期讓我們給您檢查您知道防重於治亞健康狀態是很危險的——”

“嗯知道了。”我不置可否地隨口答上一句也沒去理會濤濤江水一樣泛濫的馬屁具體拍在什麽地方我也不能阻止他。包括病房裏站著的其他領導一塊——我其實不喜歡這種被圍觀的感覺而且也沒現大家的行為有什麽具體意義能讓我好得快一點。但是沒辦法遊戲就得這麽玩必須給大家一個表示重視的機會啊我不能什麽時候都玩個性耍酷擺架子拉麵子拒人千裏之外吧?

對了就是這樣。大家跑我這來鄭重其事其實是來要麵子的而這個麵子我還不能不給他們。

覺得有點無聊我手枕腦後開始東張西望想看下周圍有沒有漂亮的醫生JJ護士一類的養眼舒心體可供調侃消遣一下以打時間。

嗯這位的水蛇腰挺細屁股也翹那位的桃花眼怎麽好象在放電?呃為什麽都要戴口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顯示專業精神嗎?放心老子沒梅毒瞅一眼又不會傳染——哇噻!門口站著的那是誰?極品啊條子級棒挺拔啊挺拔鼻血啊鼻血——靠!臉蛋又看不到不過瞧那眼睛俊秀啊怎麽都不可能是一恐龍吧?呃這個這個怎麽這麽眼熟?my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