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混戰一場
進了清源縣城，小薑問：“黃主任，去辦公室嗎？”黃關越正胡思亂想著，沒聽清他問啥。待薑明建又說了一遍後，這才答道：“不了，送我回家。家裏水管漏了，要找人來修。”
“新房子就漏水哇？要不要我幫著找師傅？”
黃關越心頭破煩，隻是說聲“不”，便懶得再搭理。在凱旋小區12號樓前，他下了車。
常蓉的電話打了幾次都是通了沒人接，他又發去了短信：“馬上回家，我有要緊的事情跟你談！”
這要緊的事情當然就是離婚。除了當麵攤牌，他還要質問常蓉：為什麽背叛他還要長期欺騙他？那個可惡的第三者也就是黃磊真正的父親是誰？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在做偷雞摸狗的事？她打算如何補償這些年來他遭受的巨大傷害和損失？
黃關越不由抬起頭來：對麵牆壁上方掛著他與常蓉當年的結婚照。照片上，妻子一襲白色婚紗，溫柔地跟他肩靠肩站在一起，燦爛地笑著。他穿了一身在照相館租借的有些寬大的深藍色西裝，結著偏短的大紅色領帶，顯得青澀而又躊躇滿誌。
近兩年，黃關越多次想過離婚。男人再婚本來就比女人容易，何況他的“身價”今非昔比，離了婚可以再找一個年輕漂亮、通情達理的妻子。然而，可愛的兒子始終是他越不過去的一道坎。如今，兒子已經確認跟他沒有血緣關係，那就不存在割舍不下的問題了。
黃關越的心像是被鋼針狠狠紮了一下，起身走進了黃磊的房間。裏邊的桌子、凳子和地麵上，散放著各式各樣的玩具。高低床下層的床尾，還斜擱著一支塑料衝鋒槍。牆麵沒貼牆紙，隻是簡單刮了兩層仿瓷塗料，方便小家夥在牆麵上隨意塗鴉。牆壁上掛著黃關越給兒子拍的相片，有笑臉的特寫鏡頭，另有幾張是黃磊在戶外草地上嬉戲玩耍時他抓拍的鏡頭，充滿動感，感染力很強。牆壁下方貼有兒子在幼兒園得的8排小紅花，每排約10朵。開始時是大人替他粘貼，後來都是他每得到一朵小紅花後就自個兒抹上膠水貼上的，讓黃關越感到有趣和好笑，覺得像他兒時一樣有很強的榮譽感。過去看到這些照片和小紅花，他心中都會湧起無限的溫情和父愛，現在卻有一種陌生感，眼光裏還帶上了一種敵意。
短信一直沒有回複，黃關越決定到嶽父母家找常蓉。
常勝偉和老伴謝春桃都已退休，住在縣百貨公司後麵的舊宿舍樓3樓。這幢樓有兩個單元，共6層。10多年過去，雖然外觀顯陳舊了些，但處在舊城區，買菜、就醫、接送孫輩上學都較為近便。
謝春桃聽到門鈴響，從貓眼裏看見是他，心想是女婿一個人在家熬不住了，這才來接常蓉母子回家的。於是邊開門邊絮叨：“你快坐沙發上，茶幾上有葡萄、香蕉、蘋果拿來吃哈。這幾天我腦殼痛，就叫你爸去幼兒園接黃磊，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小夫妻哪有啥深仇大恨過不去的呀？唉唉，牙齒經常要咬到舌頭尖，一家人難免不磕磕碰碰。男人就該心寬些姿態高些，我跟你爸年輕時還不是要吵吵鬧鬧的，不過每次都是老頭子先認錯。小蓉還在屋裏邊睡覺，我去叫她起來，門市那邊就別去了。你們把話說開，今晚一起回家吧！”
黃關越跟著她進屋。謝春桃道：“小蓉呀，人家上門認錯，你就不要再得理不饒人啦。無論如何，我們也得給他麵子才對呀！”
常蓉慢騰騰起床了。黃關越板著臉說：“媽，我有事要單獨問她。”謝春桃聽了說：“好吧，我去廚房做飯。你們好生說話，千萬別吵哈！”出門後，她有些不放心，把耳朵貼在了門邊。
“你看看這個，我今天來就是談離婚的。”黃關越從文件包裏取出《DNA親子鑒定報告》，遞給了常蓉。
常蓉隻草草瞟了一眼，把報告書“嘩”地扔到牆角：“我看不懂，也不相信這些東西，哼，都是胡編的。”
“這是科學鑒定，法院都要采信的。兒子不是我的，我也不要了，但你要把事情說清楚，那樣我們可以協議離婚，在財產分割上給我經濟補償，這也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我還是那句話：要離婚可以，那你啥都別想得到。”常蓉有些驚慌，但語氣仍很強硬。
“事到如今，你別拿這卡我。我就是啥都不要，也要離婚。我不能再這麽被你欺騙下去了！”
“我不離婚，嗚，嗚嗚……”常蓉突然大哭起來。
謝春桃在門外越聽越著急：黃關越氣勢洶洶，肯定是存心來鬧事的。她趕緊給老伴打電話，沒想到他的手機在沙發上響了起來。她愣了一下，又打電話叫常蓉的大哥常青快過來。
怕女兒一個人在裏頭吃虧，謝春桃遲疑著要不要推門進去解圍。正在這時，老伴帶著黃磊回來了。
聽到爸爸在屋裏頭，黃磊歡蹦著推門衝了進去。若在過去，黃關越肯定會擁他入懷，用絡腮胡茬去紮兒子粉嫩的小臉，惹得他大呼小叫，咯咯地笑個不停。此時他卻推他到一邊：“去，別煩我！”
謝春桃不依了：“有啥別拿孩子出氣呀！你剛才說兒子不是你的，打胡亂說嘛！哎喲，氣死我囉！”
常勝偉也聽明白了，手指著黃關越道：“沒得根據的事你也相信？還想離婚？簡直……簡直就跟日本鬼子一樣混帳！”
黃關越一聽就知道嶽父是在拿他原先的名字說事罵人。他橫下心道：“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要離婚，黃磊我也不要了。”
“這還了得？”隨著常勝偉一聲怒喝，黃關越被推了個趔趄。常蓉趁他立足未穩，用“鐵爪功”又抓又撓，在他臉上留下了道道血痕。黃關越被激怒了，揮舞拳頭還擊。常勝偉和常蓉的身上都挨了幾拳。
常青進門，一見這番情景，立即加入混戰。在家人助陣下，很快占據了上風，一拳比一拳打得準打得狠。黃關越隻有躲避和挨揍的份，被打得鼻青臉腫，兩隻眼睛也都成了“熊貓眼”，不得不抱著頭蹲下了身子。
黃關越的傷情都在麵部，很是紮眼，不方便出門。他便告了假，在家養傷。政府辦的同事們上門探望，他謊稱是被小區裏住戶的一條中亞牧羊犬撲倒致傷。陳瑩瑩睜圓了眼睛，連忙追問：“黃主任，您打狂犬疫苗了嗎？”
“打了，打了。”黃關越點頭。
“一共要打5針，這可大意不得哇！我老家村子裏頭有個人遭狗咬了，見傷得不重沒去管它，哪個曉得半年多後才發病，一發病就死了，是上個星期的事情呐。說起來，他是我的老輩子，我還去趕了喪禮……”邵明倫打開了話匣子。
“嗯，嗯。”黃關越強打精神敷衍著，心裏巴不得他和其他人都快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