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敏銳地感覺到,有一張網在默默地張開,但是它是什麽人編織起來的,又要捕捉什麽東西,的確讓人太費思量,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過去好幾天,楚天舒在空閑下來的時候,把自己的憂慮做過暗示,可是伊海濤卻沒多說什麽,隻是讓他安心做好本職工作,要沉得住氣,越是艱難的時候越不能輕舉妄動,

從伊海濤的話語中,楚天舒看到了一股胸有成竹的意味,雖然他心裏還有太多的疑問,但是他不得不相信伊海濤,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隻有聽從伊海濤的安排,也許自己貿然行事會打亂了他業已形成的計劃,

楚天舒總有一種危機感,對手躲在暗處還沒有爆發,什麽時候會爆發,會以什麽樣的形式爆發,這都不得而知,

但願伊海濤是在以靜製動,等待時機吧,

楚天舒、王少磊、簡若明、向晚晴等人聚到一起的時候,都對當前的局勢有些擔憂,苦苦思索怎麽才能消除朱敏文對伊海濤心生的嫌隙,可是,議論來議論去,一時找不出什麽太好的辦法,

想不出辦法來,心裏煩躁加鬱悶,就開始分析和猜測誰會是這個陰謀的幕後策劃人,

很自然,他們都一致懷疑是唐逸夫,

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郭鴻澤的嫌疑更大,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蘇幽雨的郵箱裏講材料扒下來,除了負責政府網站管理的趙永昌之外,其他人很難做得到,而能夠第一時間把材料送到朱敏文的手上,也隻有陪在身邊的郭鴻澤,

“會不會兩人聯手了。”簡若明的突然發問把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幾個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心裏都是一個想法:太有可能了,

都說女人有第六感,看來此話不假,

王少磊在市政府呆的時間長,對這幾個人都有一定的了解,

據他分析,郭鴻澤與唐逸夫結成廣泛的統一戰線,共同孤立和打擊伊海濤,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但是,郭鴻澤和伊海濤既沒有工作上的矛盾,也沒有個人的恩怨,從個人喜好來說,他更看不慣唐逸夫頤指氣使的霸道,因此,郭鴻澤與唐逸夫之間的聯手絕對不會是牢不可破的聯盟,

向晚晴對青原的官場屬於一知半解型,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不會照葫蘆畫瓢,讓他們之間也起內訌啊。”

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向晚晴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

是啊,何必要苦苦糾結於如何解開朱敏文的心結呢,

追根溯源,為什麽不從源頭治理著手呢,

堡壘往往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有沒有辦法讓他們的結盟土崩瓦解,甚至讓唐逸夫的內部互相猜忌呢,

暫且不說楚天舒等人在憂心忡忡地苦思冥想,其實,有一個人比他們還要惴惴不安,他就是唐逸夫,

一連幾天,唐逸夫的神經一直繃得很緊,

禮物送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得到朱敏文任何的信息和暗示,看著伊海濤帶著楚天舒照常的忙出忙進一副鎮靜自若的樣子,唐逸夫想放鬆卻始終鬆不下來,

黃如山準備的兩條煙,從分量上來判斷,絕對不是煙而是錢,

有一點唐逸夫不用擔心,朱敏文不會利用自己來當反腐先進人物,

這年頭,哪一級領導沒有遇到給自己送禮的,誰都遇到過,送不送是別人的事,收不收是你的事,如果你把送禮的事兒拿出來炫耀你如何廉潔,遭到的一定是表麵上的讚揚,背後的嘲笑,說你為了出名不惜把別人踩到腳下,

領導們都不願意把自己的手下拿來示眾,更不願意當反腐英雄,

如果你成了反腐英雄,也許上麵會表揚你,號召下麵深入地學習你,可是無論是上麵還是下麵,大家內心裏不但不敬重你,反而會鄙視你,覺得你為了出名,破壞了官場的潛規則,是一個十足的投機分子,

我們平常聽過過情婦反腐,小偷反腐,可什麽時候聽說過,某個腐敗分子是因為給上司送錢送物遭到上司告發而被查出來的,

唐逸夫最擔心的是朱敏文根本沒看到禮品袋裏的東西,而劉秋芬真當成了煙放到儲藏室裏,然後哪一天隨手送給了她家南嶺縣的親戚,或者為了防止朱敏文抽煙,直接扔進了垃圾箱,

那樣的話,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前幾年曾經鬧出過一個笑話,說是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婆,在市委家屬院的垃圾桶裏撿到了一隻發臭的雞,回家準備收拾收拾燒了吃,沒料在雞的殼囊裏裝著一個塑料袋,打開一看,嘿,裏麵包著一萬塊錢,可把那個撿破爛的老太婆高興壞了,一激動得了腦中風,竟臥床不起,

有好事的媒體把此事倒騰出來,那幾天市委家屬院的垃圾箱被撿破爛的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出動了十幾名警察才把這幫撿破爛的轟了出去,

唐逸夫覺得在這關鍵的時刻,他不在乎失去錢,而是最怕失去機會,

有人按照春晚小品上的模式編了一個笑話,說官場上最怕的是,上麵有人的時候,下麵沒有位子,好不容易等到下麵有了位子,上麵又沒有人了,

唐逸夫現在就這麽一個急切的心情,他要趁著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何天影還在位的有利時機,抓住這麽一個晉級的機會,

正當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時候,他接到了朱敏文的電話,

唐逸夫聽到電話鈴聲,根本沒有想到會是朱敏文打來的,接通後對方“喂”了一聲,他就立即聽清楚了是朱敏文,

朱敏文說:“逸夫,有空嗎。”

唐逸夫馬上回答說:“書記,你好,有空,有空。”

“那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好,我馬上過來。”

放下電話,唐逸夫抓了個筆記本,馬上下了樓,進了電梯,發現心撲通撲通一直跳得挺快,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狀況,

唐逸夫和朱敏文共事很多年,始終低朱敏文半級,兩人從鄉一級幹起,摸爬滾打十幾年,唐逸夫要見朱敏文幾乎沒有過那種下級見上級的敬畏感,今天卻頭一次有了忐忑不安的感覺,心裏真不是個滋味,

奶奶的,真他媽的是無欲則剛,這人一旦有了欲望,腰都直不起來了,

說實話,自從進到市府大樓之後,唐逸夫見到的幾乎都是點頭哈腰和笑臉相迎,就是以前對郭子春,也沒有萌生過要去練幾下乒乓球的想法,一直腰杆挺得直直的,對此,朱敏文也多次在私下裏表示過讚賞,

唐逸夫匆匆出了電梯,轉到市委大樓,來到了朱敏文的辦公室門前,他輕輕敲了一下門,聽見裏麵說了一聲“進來”,才輕輕推開門,進去後,微笑著向朱敏文點了一下頭,又轉身關上了門,

唐逸夫要見朱敏文,基本上不需要通過秘書林登山的通報,

朱敏文正在批複一個文件,他抬了一下頭,說:“逸夫,來了,你先坐著等一會兒,等我看完這份文件,我有事跟你說。”

唐逸夫說了一聲好,就靜靜地坐在了朱敏文的麵前,

朱敏文很認真地在看文件,唐逸夫則認真地看起了朱敏文,

其實他對朱敏文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共事十幾年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想起朱敏文是個啥模樣兒,隻是閑著無事,不看他又看誰,這是朱敏文不看他的時候他第一次認真地看他,

朱敏文長著一張國字臉,隻是今年發胖之後,有點像是彌勒佛了,他濃眉大眼,很是氣派,隻是頭發有點稀少,朝後一梳,反顯得腦門光亮開闊,這時候,有一束光線從窗外射進來,照在腦門上,有香煙頭那麽大小,朱敏文的腦門動一下,那光亮就晃一下,

唐逸夫就循了那光亮看去,卻找不到這光亮是從哪裏照射過來的,心想這就奇怪了,為什麽他的頭上會出現這樣的光亮,前不久,唐逸夫就聽傳言說朱敏文有可能要省委常委,莫非那光亮是一個前途光明的預兆,

真要是那樣的話,他在省裏說話的分量也就非同一般了,

唐逸夫正胡思亂想,這時朱敏文合上了文件夾,從案頭上抬起頭,咳嗽了一聲,才說:“逸夫啊,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好……”說著轉動了椅子,從旁邊的櫃子中拎過唐逸夫送給他的那個禮品袋,放到他的麵前說,“老弟,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這一刻,唐逸夫仿佛覺得臉皮被人撕破了,一下子火燒火燎起來,

不過,唐逸夫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他看朱敏文的臉色和口氣,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幹脆裝起了糊塗,說:“書記,怎麽了,煙有問題嗎。”

朱敏文嚴肅地說:“逸夫,煙不是有問題,而是有大問題啊。”

“哈哈。”唐逸夫大笑了起來,說:“書記,要不是有大問題,我就不會大晚上的給你送過去啊。”

“嗯。”朱敏文被唐逸夫的這個表現搞糊塗了,

唐逸夫腦袋瓜子轉得飛快,他急中生智,很快就想好了說辭,他說:“書記啊,這個付大木,我也是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