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送禮高手

陳金輝調任黨校任職,不僅蒙受了政治上的重大損失,還隨之帶來了經濟上的重大損失。

原來,陳金輝擔任省委宣傳部理論教育處的處長,又在政治理論界有著深厚的學術功底,還負責組織省委常委中心組的理論學習,這個特殊的地位使得他自然成為各地市縣的領導巴結的對象,經常被邀請到各地去做宣傳理論的學術報告、專題講座,授課費、出場費就是一筆令人瞠目的數額,而且拿得心安理得。

調到黨校之後,看似從事的還是政治理論的研究,但講課座談的邀請立馬銷聲匿跡了,這政治與經濟上的雙重打擊,令陳金輝近來非常的不爽。

根據整點調查打探來的消息,陳金輝在調任之前剛剛在臨江市最高檔的“半山華庭”小區買了一座別墅,正打算趁著天氣適宜了開始裝修,突然就接到了調令,裝修一事暫時擱淺,惹得他家夫人牢騷滿腹,怨聲載道。

這一來,楚天舒與衛世傑一商議,衛世傑拍著胸脯保證:陳金輝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有我老衛出馬,必定馬到成功!

文章修改完善準備妥當,楚天舒與衛世傑一起先去拜訪了祝庸之。

這一次,他們給祝庸之夫婦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一套宜興紫砂壺,兩個杯子上分別篆刻了兩位老人的名字,價值不算太高,也算有紀念意義,另外,買了幾塊青原本地產的土印花布,完全是那種手工製作的民間工藝品,正在申報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應該可以博得師母的歡喜。

帶了東西進門,還有旁的人,祝夫人自然要板著臉嘮叨幾句。

“師生之間交往,輕重都不為過,就是早先孔聖人時代,學生也還經常要向老師繳納束修,我作為學生總來打擾,天天空著手來蹭飯,我也不還意思呢。”楚天舒嘴上解釋著,自顧自地換了拖鞋進門,把手裏的東西悄悄的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裏。

祝庸之回來了,看見楚天舒十分的高興,又朝衛世傑瞄一眼,說:“好哇,今天我們可以一醉方休了。”

楚天舒趕緊說:“老師,酒就不喝了吧。”

祝庸之一聽,馬上眼睛一瞪,說:“必須得喝,要不,你帶個司機幹什麽?”

楚天舒一聽馬上樂了。

衛世傑坐不住了,趕緊起身,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自我介紹說:“老師,我叫衛世傑,也是您的學生。唉,都怪我當年沒好好學習,同一個班的學生,在老師的眼裏差距好大啊。”

祝庸之盯著衛世傑看了幾眼,也覺得有點麵熟,忙哈哈大笑說:“小衛,你別有意見,要不就你喝酒,小楚開車,反正你們兩個隻能留一個當駕駛員。”

楚天舒說:“老師,今天就算了吧,等下次來,我和小衛一起陪您喝,您看行不?”

祝夫人出來了,也勸阻祝庸之,說:“老頭子,你也真是的,就惦記著喝酒,小楚他們來家找你肯定有事,少喝一頓不行嗎?”

經祝夫人這麽一說,祝庸之有點不好意思了,忙說:“好,好,先忙正事。”

祝庸之把楚天舒讓進了書房,見衛世傑沒進來,又回頭招呼他。

衛世傑笑著擺手,說:“老師,我實話實說,上學的時候不用功,就不參乎你們的正事了,我陪師母說說話吧。”

帶上書房的門,楚天舒把修改之後的文章打印稿拿了出來。

祝庸之戴上老花鏡,剛看了開頭,便擊節叫好,連聲說:“好,改得好!”

仔細看完了,祝庸之斟字酌句地對一個小標題和幾處用詞提出了意見,然後問楚天舒此行有什麽打算。

楚天舒直截了當地說:“此次過來,一來是想請老師看看文章還需要怎麽修改,二來呢,是想拜訪黨校的陳金輝老師,看文章發表和組織研討會的事好不好安排?”

“這個確實有必要。”祝庸之點頭說:“我推薦的文章,發表應該問題不會太大,這點麵子我想他應該會給的。隻是組織研討會的事有點複雜,畢竟是黨政幹部的文章,黨校理論研究所是當然的牽頭單位,他們沒有動作,臨大哲學係這邊也不好辦。”

楚天舒問:“老師,我們就這麽過去登門拜訪,你看合適不?”

“沒有什麽不合適的。”祝庸之摘下了老花鏡,說:“此事宜早不宜遲。這樣吧,我給陳金輝打個電話,免得你們上門太唐突了。”

楚天舒說:“我正有此意,真是太謝謝老師了。”

祝庸之笑道:“小楚,師父可以幫著領進門,修行還在你個人了。”說著,就用書房裏的座機撥打了陳金輝的手機。

對於祝庸之這位學術界的前輩,陳金輝是不敢怠慢的,聽說要給他的雜誌推薦文章,自然是一副畢恭畢敬求之不得的口氣,至於內心真實是怎麽想的,從通話中是聽不出來的。

祝庸之是一個正直的學者,並沒有倚老賣老地提太多的要求,隻是說有兩位學生會帶著稿子登門拜訪,能否夠發表的條件,以及安排在什麽版麵位置,還請陳金輝自行定奪。

陳金輝當然要說歡迎歡迎,當即約定了晚上七點半在家裏見麵。

吃了便飯,祝庸之又交代了幾句,楚天舒和衛世傑就告辭了。

華燈初上,臨江街頭車水馬龍,一片繁華璀璨的景象。

按照預先的約定,楚天舒和衛世傑趕到陳金輝的家,敲定稿子發表與研討會的具體事宜。

這次換了衛世傑開車,他駕駛著楚天舒的那輛淩雲誌汽車,在臨江的大街小巷裏穿行。

看得出來,他對臨江市的路況相當熟悉。

要說對臨江市的熟悉程度,衛世傑確實遠在楚天舒之上。這是他大學時代大肆泡妞的額外收獲,那就是對臨江市各種檔次的消費場所了如指掌,自然也就對街道路況爛熟於心了。

用衛世傑吹噓的話來說就是:“隻要是臨江市中心城區的任何地方,我老衛閉著眼睛都能摸得到。”

果然,幾乎沒有走一點彎路,七點半準時來到了陳金輝所住的小區。

停好車,衛世傑在就近的街邊水果店買了一個花籃,來到僻靜處,隨手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了花籃。

楚天舒見了,低聲問:“老衛,你這樣放,萬一人家發現不了,隨手轉送別人或者扔了,豈不冤枉?”

衛世傑忍不住哈哈一笑,說:“老楚,看來在送禮方麵你還需要加強鍛煉。你想想,陳所長家有個賢內助,她有收受禮物的豐富經驗,對於任何客人送上門來的禮物,肯定不會隨意處置!這些人,比你想象的精明呢!”

楚天舒又問:“那你以為,這個信封能起到多大作用?”

衛世傑說:“調查表明,陳金輝在省裏是個不太起眼的領導,可是他有很多的機會與省委常委們呆在一起,想求他疏通美言的全省地市縣幹部如過江之鯽,因而實惠是很大的。突然失去了,心理上誰也一時平衡不了,所以,這麽個信封,至多隻能起到一個敲門磚的作用,要想打動他我估計夠嗆。”

楚天舒聽了,自然服氣。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得不佩服在商場摸爬滾打的衛世傑,已經鍛煉成長為一名送禮高手。

上樓時,衛世傑在前,左手拎一隻精巧的果籃,右手提著他那從不離身的名牌公文包,粗略看去顯得有些滑稽。

楚天舒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跟著上了樓。

按理說,給領導送禮,講究單獨行動、詭秘保密,盡量避免成雙結對。這樣,萬一將來事發,也是以一對一、死無對證。

可是,楚天舒還是存有心裏障礙,卻最不希望獨來獨往。

譚廣德跟他說過,市委那邊有個秘書,也是經常幫領導辦事送禮,得到領導的絕對信任。後來領導因受賄行賄事發,紀檢、檢察機關在辦案時查明,通過該秘書之手送出或收受的錢物,不少被半途截流、侵吞。

結果,大家不恥於那個秘書的偷雞摸狗,猶甚於痛恨那個被判了十幾年徒刑的貪官領導。

因為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楚天舒代表伊海濤出麵送禮時就特別的小心,盡量不由自己親自經手,多半要拉上衛世傑,萬一將來有什麽風吹草動,至少自身是說得清楚的。

好在伊海濤在這方麵還比較注意,平時需要楚天舒出麵送禮的時候並不多,即便有那麽一兩回,他一般會叫上司機萬國良做個旁證,或者千方百計讓收受人給伊海濤回個電話,以示東西送到,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眼下輪到登門拜訪陳金輝,卻又有些不同。

理論上來說,給領導送禮不可大張旗鼓,第三者在場更是深為避諱,然而,此行既是專為伊海濤的稿子而來,楚天舒就非要出麵不可。因此,衛世傑隻好特意預備了一個果籃,算是施了個小小的障眼法,既為欺人,也是自欺。

門鈴響了幾下,陳金輝聞聲把門打開,笑眯眯迎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