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大和尚

尚平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就想起那年夏天和小雨到廟裏時碰見的那個老和尚,當時他就覺得這個老僧透著點古怪,隻是沒有怎麽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後來,在幾個關鍵時刻,冥冥之中他仿佛都清楚地聽見過老僧的佛號以及模糊的身影。

尚平本不信神,可由於那段記憶模糊的奇遇,以及自己做為靈魂凝聚器的荒唐身份,不能不使他疑神疑鬼,難道這個和尚和自己每年兩次的靈魂出竅有什麽聯係?

眼看和尚已經在小巷中消失了身影,尚平顧不上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至於為什麽追和尚,追上之後說些什麽,他已經顧不上考慮了,隻是覺得這個和尚和自己的命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可是,等到尚平氣喘籲籲地追到巷子口上的時候,整條巷子裏空空如也,看不見一個人影。看著彎彎曲曲的碎石鋪就的小道,再看看前麵一扇古色古香的小門,尚平判斷和尚一定是進了那個沒有牌匾的房間裏去了。也許這屋子就是和尚平時居住的地方,倒是一個幽靜所在呢。

尚平猶豫著慢慢朝那扇門走去,心裏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緊張,他自己也說不清緊張什麽,就在他伸手想要敲門的時候,又一聲佛號忽然從後麵響起,他禁不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迅速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見那個和尚居然就坐在巷子拐角處的一塊石頭上,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呢。剛才還是陰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透出了一絲橘紅色的陽光,把和尚光禿禿的腦袋照的光彩奪目。

李晴給尚平打完電話,坐在小車裏靜靜地閉目沉思了一陣,雖然陳國棟已經一五一十地詳細匯報了拘捕祁順東的經過,可她仍然有點雲裏霧裏的感覺,一切來的太快,似乎總覺得不太真實,祁順東難道真的完蛋了嗎?那個多年來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男人怎麽就這麽突然地垮掉了?

李晴揉揉有點發脹的雙眼,說實話,她昨晚也沒有睡好,一方麵韓震昨晚好像特別興奮,一次次地爬到她的身上,搞的她筋疲力盡,另一方麵,心裏一直是患得患失,就怕尚平的話不牢靠,萬一什麽地方出點紕漏,搞不好打虎不成反被虎傷。

李晴忽然想起今天自己一大早就到了局裏,沒想到祁順東還比她早到了一步,當兩人打照麵的時候,祁順東銳利的目光一下就看出了她昨晚在**輾轉反側的痕跡,當時她覺得自己心裏一陣驚慌,懷疑祁順東是不是已經識破了她和尚平之間的把戲,要不是劍已經在弦,她真想取消計劃算了。

現在好了,雖然心裏仍然七上八下的,可祁順東這頭老虎現在確確實實已經在籠子裏了,起碼暫時不會撲過來咬她了,後麵的事情就看自己怎麽操作了。

李晴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伸手發動了汽車,打起精神直奔市委辦公大樓而去,她知道市委市政府的幾個核心人物現在已經在會議室裏等著自己了,一想起本市的那些強勢人物正眼巴巴地等著聽自己匯報,李晴感到既興奮又緊張,那感覺就像是去參加自己的加冕典禮似的。

根據慣例,李晴知道,等到會議結束以後,她還要向王振良書記做單獨匯報,一想起自己將單獨麵對王振良書記時,她就覺得血液湧上了自己的麵頰,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腦子裏禁不住想起和王書記為數不多的幾次會麵,想起書記看著自己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及那目光中蘊含著的綿綿不絕的穿透力。

李晴忽然覺得此時此刻,在自己覬覦權力的同時,也被權力打量著,這種肆意的打量令她一陣心旌神搖,她禁不住緊緊夾住雙腿,強迫自己把王書記的目光放在腦後,因為她知道,再這樣想下去,僅憑著對權力的渴望就會令她的洪水控製不住地爆發出來。

尚平迅速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見那個和尚居然就坐在巷子拐角處的一塊石頭上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剛才還是陰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透出了一絲橘紅色的陽光,把個和尚的光頭照的光彩奪目。

奇怪!這和尚從哪裏冒出來的,剛才過來的時候這裏明明沒有人啊!

“你……你是人還是鬼……”尚平稍稍鎮定了一下,見那和尚隻是盯著自己傻笑,就不客氣地問道。

“你說我是人我就不是鬼,你說我是鬼那我便不是人,是人是鬼全在於你的一念之間。”老和尚對尚平的唐突並不在意,反而說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話來。

尚平把和尚的話在心裏回味了一番,沒有嚼出什麽滋味,一雙眼睛就細細地把和尚重新打量了一遍。

由於歲月的雕琢,和尚的具體年紀已經無法判斷,在尚平看來似乎介於三十歲到一百歲之間,精瘦的臉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肉,額頭上細密的皺褶既像是歲月的年輪,又好似生命的新枝,就像是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隻有身上的那件僧袍仿佛代表著和尚的真實年紀,無論從色澤和磨損的程度上來看都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

“施主巴巴的追來難道隻是為了欣賞老衲的尊容嗎?”和尚見尚平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滴溜溜亂轉,就笑眯眯地問道。

尚平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一著急忽然就想起了林惠,於是禁不住脫口而出。

“請問大師,佛家有沒有讓不孕的女子受孕的法門?”

老和尚似乎也沒有料到尚平會有此一問,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才長眉一揚,淡淡地說道:“生命之道生生不息,你何必拘泥於孕與不孕,孕是緣,不孕同樣是緣,緣生緣滅即是孕與不孕的法門。”

尚平彷佛聽了魔咒一般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和尚的意思分明是說林惠與受孕無緣,也就是說林惠命中注定不會生孩子。

不過和尚說的也沒錯,你不孕她孕,你無緣她有緣,你死我活,生命並不會因此而停止,反而是生生不息,無始無終,看來對這件事的執著也隻是印證了自己和林惠都是難以看破紅塵的俗人罷了。

“大師是否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當時大師口吟四句偈語,至今仍常常在腦海中縈繞,隻是無法領悟其中奧秘。”

老和尚深深地看了尚平一眼,仍然麵帶微笑道:“不是施主無法領悟其中的奧秘,而是施主故作糊塗等著老衲親口加以證實罷了。施主是什麽樣的人難道還非要老衲道破不成?”

老和尚的話證實了尚平的猜測,?上次在廟裏聽了老和尚四句莫名其妙的偈語以後,有那麽一陣,這幾句話總是出現在他的腦子裏,再加上後來老和尚的身影曾經多次出現過,他就開始懷疑這個老和尚說不定是另一個凝聚器,隻是他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樣的巧遇。

“這麽說,大師也是……”尚平選擇著詞匯,凝聚器幾個字竟然說不出口。“我感到不解的是,大師是如何認出我的身份呢,如果大師不說,我就看不出大師和我是一類人。”

“那是因為施主和老衲不在同一個層次上,我們的作用也不一樣。”老僧笑眯眯地說道:“老衲能夠認出所有的同類,這是因為我有管理你們的使命。”

管理?難道這個老和尚就是那個光柱嘴裏的監督者和懲罰者?那他一定是最高級別的凝聚器。

尚平一時激動萬分,忽然覺得有許多的不解之謎要問問老和尚,可又不知道從那裏問起,忽然想到,自己之所以答應做凝聚器,一方麵是機遇巧合實屬無奈,另一方麵確實是受了那個光柱的**,起了貪圖享樂之心,可他一個出家的和尚又圖什麽呢?

“大師既然遁入空門,六根清淨,為什麽還要做那個……那個凝聚器呢?”

老僧聽了尚平的話,微微合上雙目,沉吟良久才緩緩說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成為凝聚器的機遇,老僧也和施主一般別無選擇,何況在成為凝聚器之前老衲也不是出家人,自然無法擺脫**與貪念,後來之所以出家亦非老衲的本意……”

“難道大師身為凝聚器竟然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尚平忍不住打斷老僧的話問道。

老僧淡淡一笑,笑容裏竟有幾許淒涼。“以老衲的法力,平常人如何強迫得了?老衲出家其實就是受到了命主的懲罰……”

命主?尚平知道老僧嘴裏的命主自然是指那個無所不能的機器了,忽然想起那個機器曾經說過,對那些違約的凝聚器會給予一定的懲罰甚至消滅他們的,難道老和尚曾經……

老和尚似乎看透了尚平的心思,抬頭看著天空緩緩說道:“施主猜的不錯,不過施主可知道三百多年前老衲是個什麽角色?”

尚平聽了和尚的發問,隻顧怔怔地發呆,三百多年前?這老和尚到底有多大年齡了,三百多年前的人居然活到今天?尚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是突然間看見了鬼混一般,渾身禁不住哆嗦起來,忽然覺得自己生活在一片虛空之中。

老僧見尚平一幅癡呆的樣子,不再說話,徑自站起身來往那個小門走去,尚平正不知所錯,忽然見老僧站在門口朝他招招手,就消失在門裏麵。

此刻,尚平已經被強烈的好奇心所控製,同時也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身子竟不受控製似地朝那扇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