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走漏消息

自從接到林惠的電話,得到鄭剛再次要錢的消息,尚平就有點心煩意亂,好在歐陽曉珊也有睡午覺的習慣,這個時候不會打擾他。

對尚平來說,鄭剛就是個始作俑者,一開始就是自己的最大威脅,可是隨著祁順東的死,李晴把持了市公安局的工作,來自鄭剛的威脅自然就慢慢淡化了,但是,隻要鄭剛活著就始終是一塊心病,就像身上的一個良性腫瘤,平時感覺不到,隻要一遇到刮風下雨就會隱隱作痛,擾亂他的心神,如果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還是把它割掉。

然而,切割腫瘤畢竟是一個大手術,尚平也不能不意識到,在實施手術的過程中很可能會發生這樣那樣的綜合症,並不能完全排除生命危險。這就是他目前對待鄭剛問題的一個矛盾態度。

由於心煩,尚平很想找個人聊聊,最好的對象當然是歐陽曉珊了,隻要看著她儀態萬方的風情,聽著她夜鶯一樣的柔和嗓音,所有的煩惱就會煙消雲散,遺憾的是,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和她談論的。無奈,他就慢悠悠地晃到一樓,來到了穿山甲的房間。

穿山甲和建斌正在屋子裏下象棋,最近一段時間兩人的日子過的比較清閑,畢竟沒有了以前那種濃厚的火藥味道,特別就目前的差事來看,簡直就像是在度假。

“老板,快幫幫忙,馬上就要被穿山甲將死了。”建斌沒有注意到老板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隻顧叫道。

穿山甲畢竟和老板混的時間長些,所以,尚平一進門他就看出了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心想,看老板的樣子難道在歐陽曉珊那裏沒有得手?不會又是想搞什麽英雄救美的勾當吧,對於追女人,穿山甲知道自己的老板什麽花招都能想得出來。

“老板,有什麽事嘛?”穿山甲推掉棋盤站起身來說道。

尚平走到沙發裏坐下,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陰沉著臉說道:“他又打電話來了,要錢呢,這次居然把電話打到了公司,這小子分明是在挑釁。”

“鄭剛?”建斌似乎有點吃驚地問道。

“除了他還有誰?你他媽的是不是把他忘了?覺得天下太平了,人家可是時刻惦記著我們呢。”尚平忽然把怒氣發泄到了建斌身上。

“他辦好賬戶了?這次要多少?”穿山甲問道。

尚平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就奇怪了,這次他怎麽一下跑的這麽遠,居然跑到新疆去了,好像是找了個當地土著的身份證開的賬戶,錢倒是要的不多,五十萬。”

穿山甲和建斌聽了尚平的話,好像一時摸不著頭腦,都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還是穿山甲說道:“這下更不容易找見他了,老板,這次給不給他錢?”

尚平眯著眼睛想了半天,慢悠悠地說道:“我打算滿足他的願望……”

“如果一開這個口,他就會貪得無厭,沒完沒了……”建斌忍不住打斷尚平的話說道。

“所以要給他一輩子。”尚平惡狠狠地說道:“隻有把錢給他了,他才有可能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不過……”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你們說,鄭剛手裏如果有了五十萬會做什麽?”

建斌看看穿山甲沒有出聲,穿山甲似乎明白了老板的擔心,謹慎地說道:“對鄭剛來說,最大的目標自然是老板你了,如果手裏有了錢,也許會走極端。”

穿山甲的話也正是尚平擔心的,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擔心自己的幾個女人。從上次秀芬遇險以後,他就知道鄭剛不會按照常理出牌,對他來說打擊自己的女人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報複。自始自終,鄭剛要錢隻是個表麵上的問題,他的最終目標就是要看著自己完蛋,這完全是個心理問題。

“他如果手裏有了錢,都用不著他自己出手,他完全可以雇人幹我們。”建斌說道。

“他在電話裏麵還說了一些威脅的話。”尚平滅掉煙頭說道:“我想他肯定還不知道祁順東已經死掉了,還想用老一套來嚇唬我,不過,我們現在也弄不清他到底還有什麽秘密武器。在目前公司就要上市的關鍵時刻,我不想出什麽意外,這也是我想把錢給他的一個主要原因。”

“我相信鄭剛一旦拿到錢以後肯定會回來,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回來,不過一旦回來,他的目標應該是很明確的。”穿山甲不無擔憂地說道。

“這孫子真讓人頭痛,來無影去無蹤,和我們捉迷藏,他有了錢會不會在新疆雇幾個亡命徒回來對付我們,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嘛。”建斌煩惱地說道。

“怎麽?你害怕了?”尚平眯著眼睛看著建斌問道。

“怕個吊!我正愁閑得慌呢。”

“你們說張彩霞現在在哪裏呢,上次秀芬已經告訴鄭剛張彩霞得愛滋病的消息,我認為他的這次遠走可能和心情有關,不過,他那人的脾性我了解,張彩霞仍然是我們找到他的最好線索。”尚平看著穿山甲說道。

“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張彩霞繼續和鄭剛聯絡,當初張彩霞玩失蹤躲避鄭剛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患了愛滋病,一旦她知道這隻是誤診的話,那她對鄭剛的情就會死灰複燃……”

“對了。”尚平還沒等穿山甲的話說完就接口道:“這是一定的,但是張彩霞在哪裏?我們怎麽找見她並控製她。”

“登報吧。再弄個尋人啟事,死馬當活馬醫,反正現在公安局已經不再關注她了。”建斌建議道。

尚平和穿山甲對望了一眼,似乎有點動心。

“就不知道張彩霞是不是在附近,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興趣看報紙。”穿山甲不肯定地說道。

“另外,馬上組織一些人在附近的教堂找找,她不是一刻也離不開那個上帝嗎?教堂是那些患有心病的信教者最好的避風港,再說,那裏還有免費的午餐,張彩霞身上的錢應該花的差不多了。”

“我這就安排。”穿山甲馬上就站起來說道。

尚平正想再交代幾句,就見楊嫂敲門進來說道:“尚先生,歐陽夫人問你午覺醒來沒有,如果醒了就去她房間一趟。”

尚平一聽,方才的煩惱頓時就沒有了,心情也明朗起來,竟然對楊嫂開玩笑道:“那你說我現在醒了沒有呀!”

小雅在四合院裏待的急躁起來,自從尚平陪同那個神秘的女人去了山中別墅之後就沒有回來過,雖然期間打過幾次電話,可她覺得男人總有種躲躲閃閃的味道,難道這麽兩天就對自己的身子膩味了?這倒是不太可能,小雅對自己的美貌還是相當有自信的,隻要她走在街上,每個和她打照麵的男人都會用眼睛告訴她。

但是,為什麽男人在和自己睡了兩天之後就沒有一點回來的意思呢?按照常理,他應該對自己正感到新鮮才對呀,即使手頭事情多,不能整天粘著自己,起碼在言語行動上也應該有所表示啊。

小雅越想,一顆芳心就越發焦慮不安。最讓她著急的還是男人對她的承諾,從上海回來都已經這麽長時間了,他不但不讓自己在公司裏露麵,連答應給自己的股份也沒有兌現。他會不會是為了得到自己的身子在騙自己呢?

當初在上海的時候,尤其是外灘那個晚上,他的甜言蜜語至今仍在耳邊回響,那時他表現的是多麽的急切,居然信誓旦旦地說什麽要娶自己,可是現在已經把身子給他了,這麽長時間就再也沒有聽他說過要娶自己的話。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小雅幾次把手伸向電話,想在電話裏問個明白。可她的心告訴她,這樣做的結果隻能適得其反,男人的脾性她是太了解了,他不喜歡別人強迫他,女人要想得到什麽,隻有兩個方法,一是求他,二是用自己的柔情去交換,當然,像小雨那樣就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人家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上有父母,下有兄長,自己有什麽呀!唯一一個父親現在也被人抓起來了,自身難保,哪裏還有能力管自己,即使以前,每次讓他幫一點忙,心裏都懷著那個醜惡的動機,就像自己在上海被敲詐的事情,幾次向他求助,可最終一點結果也沒有,我怎麽就那麽命苦呢。

小雅在房間裏就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悲歎自己的命運,一會兒又咬牙切齒把兩個男人恨上一陣,可最後隻能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屈從於男人為她安排的命運。

走到窗前,看看外麵天空差不多要黑下來了,小雅就忽然想出去散散心,如果再一個人呆在家裏她相信自己肯定會瘋掉。

正是上下班的時候,街上的人流和車流都處於高峰期,小雅也不著急,走走停停,腦子裏想著各種怪念頭,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市公安局那條街上,小雅搞不清楚自己是有意識來到這裏,還是恍惚中的無意識行為。

她隨意地瞥了一眼市公安局的大門,那裏曾經是她父親的領地,現在也已經易主了,根據尚平的說法,她父親在當局長期間做了很多十惡不赦的事情,可小雅不明白,她父親除了對自己和母親做過十惡不赦的事情之外,他還能幹什麽呢,貪汙?不可能,從以前母親和他的清貧生活就能看出來,再說,如果家裏家財萬貫的話,自己就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悲慘境地。

既然沒有貪汙受賄,他還能做什麽呢,買官賣官?營私舞弊?以權謀私?小雅把自己所能想起來的當前落馬官員的時髦罪證都想了一遍,可沒覺得哪一項可以和自己的父親聯係起來的,在她的印象中,她父親在家庭方麵雖然乏善可陳,但是在單位絕對是先進模範。怎麽現在居然被雙規了呢?

忽然,小雅在人流裏麵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認出那是他父親的得力部下張浪,小雅不止一次在家裏見過張浪,那時張浪還是派出所的所長。她一看見張浪,心中一動,馬上把車拐進了大門前的停車場,直到她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張叔之前,她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想幹什麽。

張浪本來已經走過了小雅的車,突然聽見有人喊張叔,就禁不住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妙齡的時髦女孩正在一輛車裏向他招手,由於夜幕已經降臨,他一時沒有認出祁小雅,還以為對方認錯人了。

“張叔。”女孩又喊了一聲,並把腦袋伸出了窗口,張浪這才確定女孩是在叫自己,於是就朝前走了幾步,定睛一看,似乎大吃一驚,連忙快步走上前來,擋在小雅的身前,回頭朝公安局的大門張望了一眼,才低聲說道:“哎呀!小雅!你怎麽……怎麽到這裏來了……你不是在上海嗎?”

“我回來幾天了,張叔,我爸的事情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小雅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才清楚,自己開車來到市公安局門前,喊住張浪,表麵上是無意識的行為,實際上自己的潛意識中始終都有一探父親近況的衝動。

自從得知父親被抓以後,這種衝動一直就深深潛伏在它的心底,在尚平麵前,對於自己的父親表麵上不聞不問,可那種父女之間無法割斷的血緣關係,使她無時無刻都隱藏著一絲惦念之情。

“天呐,小雅,你還什麽都不知道?沒人通知你……”張浪忽然意識到什麽,又回頭朝大門看看,隻見有三三兩兩的人從裏麵出來,於是,就一把拉開後門,鑽進了汽車,低聲道:“小雅,先離開這裏。”

小雅看張浪一副神色慌張的樣子,心裏充滿了疑惑,難道他怕有人看見和自己在一起?怕受牽連?現在的人就是這幅德行,當初父親還在當局長的時候,局裏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見了自己巴不得往上湊呢,如今……

小雅心裏生氣,可還是把車開上了車道,隻不過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莽撞,早知道他這麽膽小就不跟他打招呼了。

在一條小巷子裏小雅把車停了下來,附近隻有幾個步履匆匆的行人,她心想這下你不會再擔心別人看見和雙規者的女兒在一起了吧。

“張叔,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他出事消息,你知不知道具體情況。”小雅轉過身子問道。

張浪現在才明白小雅對祁順東的死亡居然還一無所知,一時愣在那裏,不知該怎麽開口,雖然他知道小雅和她父親之間一向不合,可畢竟是親生父親,一旦知道自己的父親被人毒死,還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

“小雅……祁局長四天前已經……已經去世了……我以為……”張浪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說什麽?”小雅雙目圓睜緊盯著張浪,似乎不相信他的話。“他……他是怎麽……”

一瞬間小雅驚呆了,別的情況她不了解,可她知道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好,不可能突然病死,難道……

自殺!這個念頭閃過小雅的腦際,可就是問不出口,因為她知道父親是個爆脾氣,心高氣傲,如今被自己的手下抓了,很可能受不了這種壓力和屈辱,以至於自殺身亡也亦未可知。

“小雅……這個……現在局裏對外的統一說法是祁局長自殺……可是……情況要複雜的多……”

張浪覺得很難把祁順東被害的情況用三言兩語對小雅說清楚,但是,他覺得有必要讓小雅了解事情的真相,於是,繼續說道:“小雅,去我家吧,我有好些事情要告訴你。”

張浪的老婆也是一名警察,不過是一個派出所的戶籍警,他見丈夫帶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回來,狐疑的目光把小雅上下打量了幾遍,還以為又是無家可歸的失足青年呢。

“這是祁局長的女兒祁小雅,你趕快給弄點飯吃。”張浪一邊領著小雅走進自己的書房,一邊對愣神的女人大聲說道。

小雅此時心神恍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張浪女人的不快神情,她從張浪剛才的語氣中隱隱覺得父親的死亡背後另有隱情。

張浪讓小雅在一把椅子裏坐下,然後過去關上書房的們,觀察了一下女孩的神情,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對麵,低聲說道:“小雅,你爸爸其實是被人害死的,法醫的屍檢報告早就出來了,可新上任的李局長硬說你爸是自殺的,我已經把情況向省廳的李長年做了匯報,今天,局裏開會,按照李局長的意思馬上就要把你父親的屍體火化呢。”

小雅沒有聽出張浪話裏的弦外之音,腦子裏隻想著一個問題,是不是尚平害死了父親,按照時間來算,四天前父親死的時候,不正是自己被他要了身子的時間嗎?這難道是個巧合?

“怎麽害死的?他不是被抓了嗎?”

小雅一時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她對父親被抓並不吃驚,因為她多少知道一些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正所謂是勝者為王敗者寇,可是乍一聽見祁順東的死訊,她的感覺與其說是悲傷還不如說是震驚,隨即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在她的印象中都是父親整別人,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要了他的命?

“這件事情很複雜,當初你父親被抓就是被人陷害的,以前經常到你家裏去的方玉良你還記得吧。”

小雅當然記得方玉良,每次他來家裏時,隻要一看見他對自己那一臉諂媚的笑容,小雅就覺得倒胃口,她覺得祁順東之所以用他,完全是因為方玉良拍馬屁的功夫很到位,所以她對方玉良沒有好感。

張浪見小雅微微點頭,就接著說道:“方玉良被尚平那個保安打殘廢以後,忽然就失蹤了,有一天他突然給你爸打電話,說是有非常要緊的事情找他談……

你爸也就沒有多想,一個去了,沒想到這是一個安排好的陷阱,等你爸到那裏的時候,方玉良已經死了……

就在這當口,陳國棟就帶著警察出現在現場,並從你爸口袋裏找到一瓶國外進口的毒藥,而方玉良正是被這種毒藥毒死的,所以,你爸當場就被抓了。

緊接著,檢察院也根據一些舉報信對祁局長立案調查,正式批準雙規。像你爸這種級別的人在裏麵是很嚴格的,但是,僅僅幾天時間,他就突然死於中毒,毒藥和毒死方玉良的一模一樣,那個負責給你爸做飯的女人在當天晚上也失蹤了,這一切都說明什麽?”

張浪也不管女孩能不能理解他的話,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抬頭一看小雅,隻見女孩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不過,那雙大眼睛裏沒有他想象中的淚水,隻是那神情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