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作繭自縛

根據建斌的報告,李笑水在兌現了自己在惠亞公司的股份以後,並沒有像尚平預料的那樣拿著錢遠走高飛。 她從公司辭職以後,也沒有到小雅的酒店報到。據小雅說連個電話都沒有打過。

“從她辭職到現在,基本上都呆在家裏,很少出門,偶爾到附近的沃爾瑪轉轉,買一些生活日用品。沒有發現她有男朋友或情人的跡象。”

建斌著重強調了後麵的一句話,因為在他想來,這個女孩肯定是老板下一個追逐的目標,有沒有情人或男朋友當然是關鍵因素。

尚平摸著下巴猜測著女孩的心思。即不走,也不去小雅那裏,又不和自己聯係,她在等什麽呢?難道準備這輩子做一個富裕的寓婆?

“建斌,你和本市大的獵頭公司聯係一下,安排我和他們見個麵,盡快吧。”

尚平不願意再去猜測李笑水的心思,隻要她與自己沒有利害關係,愛做什麽就做什麽,也不一定非要選她做代理人,自己無非是看上了她的學曆和職業背景。當然潛意識裏麵也有點贖罪的意識,畢竟自己害死了人家的老娘。但是,在自己已經明確表態的情況下,她如果不主動,自己也沒必要去求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正當尚平準備放棄對李笑水的期待的時候,卻意外地接到了她的電話,在電話裏麵她隻說了一句話:“老板,我已經準備好跟你一起開辟一片新天地。”

按照尚平意思,他想找個酒店約李笑水吃頓飯,順便談談工作上的事情,沒想到女孩卻約他去一個陌生的小區見麵。難道她想在家裏麵見自己?尚平禁不住心動了一下。不過,他隨即就想起了那天在車裏自己對她的那個許諾,一時就收收心,開著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見那個小區,找見了李笑水告訴他的那個門牌號。

門鈴一響,李笑水幾乎馬上就出來開門了。那天晚上,在酒店的時候,因為小雨林惠幾個都在,所以尚平不好意思細細打量女孩,最後在車裏麵黑燈瞎火的也沒有看清楚。而眼下,在室內明晃晃的燈光下,尚平隻有一個印象,眼前的女孩竟然美的不可方物,這種美絕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描述。

李笑水好像已經習慣了男人對她的打量,臉上也絲毫沒有喜怒哀樂的表情,還是那天晚上尚平初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樣一副冷冰冰的麵孔。

“你不是新買的房子嗎?怎麽買了套舊房子?”尚平打量完了女孩又把屋子打量了一番,同時鼻子翕動著仿佛聞見了一股濃烈的香氣。

“這是我母親以前住過的房子。”李笑水在尚平對麵坐下,優雅地交叉著一雙修長的美腿,平靜地說道。

尚平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是李晴的故居,她約自己來這裏見麵有什麽用意,為什麽她的行為總是透著一股神秘的味道。她知道自己的母親就是在這套房子裏害死了她的父親嗎?

尚平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希望趕快進入正題,說實話他不想在這間屋子裏待太長的時間,總覺得房間裏麵陰氣森森。

“這麽說你已經決定了?你打算做我的下一個有錢女人?”

麵對女孩的花容月貌,即使在李晴的故居裏,尚平也沒有克製住自己的本性。他緊盯著對麵的女孩,李晴的相貌在她的臉上越來越清晰。心想,李晴年輕的時候應該和她的女兒一樣漂亮吧,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的丈夫才送了命。紅顏本來就是禍水啊,就看享用她的男人是否罩得住。

李笑水點點頭,並沒有因為男人的調侃而有惱怒的表情,她伸手撩了一下秀發,那動作就像是編排過的舞蹈一樣和諧優美。“我已經考慮好了,不過在我們談正事之前必須先舉行一個儀式。”

尚平一愣,這丫頭怎麽總是透著一股邪乎。儀式?什麽儀式?該不會是想讓她母親的老相好收了她吧。

尚平的下流想法剛一閃念,李笑水就站起身來,也不打招呼,就自顧朝裏麵的房間走去。尚平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她想幹什麽?帶老子去臥室?李晴就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難說她的女兒也有不可告人的企圖。

這樣想著,尚平的心裏就充滿矛盾,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在汽車裏對女人的承諾,當時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不會碰她一根毫毛。

李笑水進入裏間以後沒有一點動靜,尚平臉上就露出一絲奸笑。小東西,感情是在考驗老子呢。如果沒猜錯的話,自己這個時候走進房間,看見的肯定是**的場景。一想到李笑水魔鬼般的身子橫陳在麵前的情景,尚平覺得自己的血直往腦門子上湧。

別玩得太過火,老子可不是什麽聖賢,也有食言的時候,老子再等十秒鍾如果你還不出來,就休怪我不客氣,立馬把你變成老子的有錢女人。十,九,八,七……

“你進來……”臥室裏傳來李笑水的一聲輕喚。從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感色彩,不過這一聲平平淡淡的呼喚對此刻的尚平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紅著眼睛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朝那間屋子走過去,每走一步似乎都顯得既沉重又莊嚴,他聽見了自己野獸般的氣息,最後當他終於站在門口的時候,一雙鷹眼就朝裏麵看過去。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房間裏麵的一張桌子上是一副李晴的遺照,前麵擺著一束鮮花,一個香爐裏麵青煙嫋嫋,怪不得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氣。

再看李笑水,就這麽一陣工夫,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縞素,渾身雪白,透過窗外射進來的光線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尚平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什麽都知道了,自己真是一頭驢,做了這麽多的調查,居然還是被她蒙蔽了雙眼。

緊接著他就注意到照片上李晴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那神情和她的女兒一模一樣,他感到一陣寒意。不好,女兒要替母親報仇呢。

尚平禁不住扭頭朝身後看看,並沒有發現有人埋伏,心裏稍稍鬆弛了一點,沒有幫手他能耐我何,難道她母親還能用神靈幫她?

“你……你這是幹什麽?”尚平終於穩住心神,一手扶著門框微喘道。

李笑水一邊把一個軟墊子放在遺像的桌子前麵,一邊低聲道:“今天是我媽媽的祭日,你不想給她燒上一炷香嗎?”

尚平這才想起,李晴死去已經整整三年了,三年前的今天,她和她的主子孫小寧一起長眠了。

“真是對不起,我剛回來,忙的都忘記了……”

尚平噓了一口氣,走上前去點起一枝香,然後走到遺像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把香插進了香爐裏麵,回頭對李笑水說道:“你有這份心,你母親就感到欣慰了……”

李笑水沒有理會男人說的話,而是跪在了那個墊子上,先給亡母磕了三個頭,然後就聽她低聲說道:“媽,今天是你三周年的祭日,女兒燒錢給你了,他也來了……你說過他是個壞蛋,可你還是把我托付給了他……他說要認我做幹女兒……還說要照顧我……今天如果他在你麵前發個誓,我就認他做幹爹……你聽見了嗎……”

尚平把女孩的話一個字不拉地聽在耳朵裏,張著嘴驚訝地說不出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做她幹爹?老子也就一句玩笑話,她還當真了,我怎麽能生出她這麽大的女兒,老子自己的女兒還尿炕呢。

“你過來在我媽麵前發個誓……”

耳邊的聲音雖然冰冷,可在尚平聽來就像是天籟,柔弱,無助,信任,期盼……不管用什麽詞匯來形容都無法概括尚平對女孩這個請求的感受,他無法抗拒,無法逃避,就像是完成一個神聖的儀式,他走到桌子前麵,嘴裏叫了一聲“晴……”腳腕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仰頭看著女人冰冷的目光,禁不住嗓子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來。

“晴……你一定在怪我……我也沒有辦法呀……都是孫小寧這個……”

正當尚平渾渾噩噩不知所雲的時候,忽然,仿佛一陣微風吹來,吹下了一截香灰,不偏不倚剛好掉進了他的眼睛,一陣疼痛使他清醒過來。

媽的?老子這是怎麽啦?鬼迷心竅?一邊想著一邊就去揉眼睛,結果揉得眼睛紅腫,淚流滿麵。覺得能模模糊糊看清東西以後,他瞥了旁邊的女孩一眼,見她一雙美目一眨不眨地正盯著自己,於是幹脆哭喪著臉,繼續說下去。

“都是孫小寧害的呀……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的囑托,我沒有好好照顧她……現在她回來了,學業有成,你應該為她高興啊……晴……你就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一定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請看在你女兒的份上饒恕我的自私吧……”

尚平一邊述說,一邊腦子裏就像過畫麵一樣,以往和李晴相處的一幕募場景曆曆在目,那些驚心動魄的夜晚,汽車裏的約會,酒桌上的笑談,電話裏的打情罵俏……

一瞬間,看著李晴的遺像,尚平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寂寞和憂傷,那是一種失去了對手,失去了戰友,失去了往昔時光所產生的悲哀,他仿佛忘記了李笑水的存在,不顧羞恥地放聲痛哭起來,其傷心程度遠遠超過了那次在張彩霞病床前的良心發現。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尚平覺得有雙手在拉自己的手臂,抬頭就看見了李笑水的一張絕美的臉,臉上還掛著幾滴清淚。

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尚平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就像是大病了一場,心裏的潮水並未退去,為了平息自己的情緒,他哆嗦著點上一支煙,一邊偷偷查看女孩的臉色。

“幹爹……真沒想到你會哭得如此傷心……”李笑水仍然一身縞素,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著對麵的男人。隻不過眼神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冰冷,而是多了幾分驚奇和柔和。

看來男人的眼淚對女人很有殺傷力,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應該再加上一句,彈淚應在關鍵時。

不過,尚平此刻忽然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李笑水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坐實了自己幹爹的名分,實際上她是在斷自己的後路啊!從今以後,自己是休想在覬覦她的美貌了。這樣想著,心裏就有點惱怒,於是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叫幹爹還有點早,我連你的真實姓名都不清楚呢?”

李笑水先是一愣,隨即嫣然一笑。柔聲道:“你是怎麽猜到的?人家自然會告訴你啊!其實……我的真名叫何舒……”

這就對了。尚平知道李晴的死鬼老公姓何,女兒自然也姓何。“你為什麽要裝神弄鬼隱姓埋名呢?”

“李笑水是我的筆名啊,在瑞士的時候,我經常寫點東西,因為我崇拜張笑水,所以就起了個筆名叫李笑水。幹爹,你喜歡我哪個名字?”李笑水此時真有點小女兒的味道,和先前的冷美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尚平覺得眼前的李笑水更像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性情,前麵那些冷冰冰的樣子多半都是裝出來的。“幹脆這樣,生活中你就叫李笑水好了,工作上嘛就叫何舒。”

尚平聽一個美麗的女孩幹爹幹爹的叫,忽然就覺得那感覺也挺好,也能滿足男人的一種既曖昧又溫柔的感覺。

“幹爹,現在可以給我說說開辟新天地的事情了……”

尚平對女孩的話不置可否,又點上一支煙,盯著女孩問道:“笑水,你實話告訴我,既然你媽媽說我是個壞蛋,你為什麽還要……”

李笑水見男人一副嚴肅的神情反而輕笑一聲,竟然跑過來坐在了尚平的身邊,毫不忌諱地拉著他的一條手臂搖晃著,那神情好像這個男人真的是她親爹似的。

“沒關係啊,壞蛋可以欺負別人,怎麽會欺負自己的女兒呢。再說,人家在這裏舉目無親,你不照顧我誰照顧我嘛?哼!人家等了你三年,要是你再不回來,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尚平真是哭笑不得,趕緊躲開女孩遠點,感情她潛入惠亞公司居然就是為了守候自己回來,李晴到底給她說過什麽?

“笑水,我隻想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尚平目光炯炯地盯著女孩說道。

“你說。”

“你會對我忠誠嗎?不是作為我的幹女兒,而是作為我在生意上的代理人。”尚平觀察著女孩的神色。

“作為生意上的代理人我不一定會忠誠,但是我一定會忠誠於我的幹爹。”李笑水也神情莊嚴的說道。

尚平忽然就覺得自己這個幹女兒有著無與倫比的智商,她的潛台詞是:要想獲得我的忠誠,自己就必須信守幹爹的責任和義務,如果哪一天自己破壞這種父女關係,那麽她的忠誠也就無法保障了。

尚平一瞬間就很泄氣,無精打采地說道:“好吧,幹女兒,現在我們來談談我們的生意。”

說著從包裏麵拿出幾張紙繼續說道:“這是我物色的幾個人,他們今後就是你的下屬,你的第一步就是注冊一家小型的投資公司,注冊資本五千萬,公司的辦公地址我已經選好了,你是法人代表。”

李笑水邊聽尚平說話,一邊把一個腦袋湊過來看紙上的內容,一個腦袋幾乎鑽進了男人的懷裏,那股若有若無的幽香熏的尚平心猿意馬,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把紙塞進她的手裏,趕快躲遠一點。

“公司注冊好以後,你跟我去一趟北京,我們的生意就算正式開張了,雖然冷清一點,可做大生意的人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尚平說完,心裏歎了一口氣,一場賭博就要在李晴的故居裏麵開始了。

“我是法人代表?那你呢?你算什麽?”男人的話似乎有點出乎李笑水的預料。

“我是你的幹爹呀,在背後監督你,你要是不聽話就打你的屁股。”尚平說完就跳起身來,拿起自己的包幾步就竄到了門口,臨出門的時候又回頭叮囑道:“記住,這家公司我永遠都不會出麵,和我也沒有一點關係。”

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李笑水楞楞地坐在那裏,嘴裏低聲叫了一聲“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