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音容笑貌
“見到劉晚香的時候,你們要克製,千萬別嚇到了她,不然今後你們就別想再見她。”在來到道觀門口的守候,尚平再次把昨晚已經重複多次的話,鄭重其事地又警告了一遍。
陰雨綿綿中的道觀半掩在濃霧之中,山上的樹木被雨水衝刷的綠油油的,滿山都是一片翠綠。道觀的大門口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人。
尚平帶著兩個太監沿著昨晚的那條小路來到那扇小門前,伸手在上麵用力敲打了幾下,回頭看看唐駿和宋剛一眼,隻見兩人竟然站在那裏微微顫抖。
“你們冷嗎?”尚平明知故問道。
“老板,你說她見了我們這個樣子會不會……厭惡……”唐駿擔心地問道。
“別人也許會厭惡,她不會。你們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尚平安慰道。
正說著,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隻見一個中年道姑警覺地盯著三個人看看,然後就一聲不吭地站到一邊讓出路來。
尚平知道肯定事先已經有人給她交代過了,所以連禮節性的問候都免了。
在尚平看來,這個道觀裏的尼姑有兩種,一種是一般意義上的尼姑,見了人客客氣氣的,很有禮貌。另一種就像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尼姑,她應該是千島神尼的手下,與其說她們是道姑,還不如說是穿著僧袍的一個秘密組織。
院子裏的蘭花經過小雨的滋潤,開得更鮮豔了,那個花匠帶著一頂草帽正在擺弄著那些花盆,給人的印象是她永遠都在不停地擺弄著這些蘭花。
那個開門的尼姑轉眼就不見了,好在熟門熟路,尚平徑自來到那所精舍前麵,伸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心裏也有點緊張,這倒不是因為又要見到劉晚香,而是怕有什麽變故,讓劉晚香改變主意。好在很快就聽見了裏麵有人答應,尚平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隻見劉晚香一個人坐在一個蒲團上,那樣子好像是專門在等著他們似的。她隻是瞥了尚平一眼,然後就緊盯著站在門口直愣愣地看著她的那兩個老女人,良久才聽到她顫聲道:“你們進來吧。”
對於兩個太監來說,他們一眼就能認出劉晚香,雖然她已經由十六歲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尼姑少婦,可往昔的音容笑貌仍在,隻是在經過十幾年恩恩怨怨,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晚晚……我們終於見到你了……我們還以為你已經……已經……”唐駿首先忍不住開口說話,可是聲音哽咽竟然說不下去。
宋剛和劉晚香是有過關係的,此刻見了女人,不知為什麽,竟然產生了自慚形穢的感覺,覺得以前的那些纏綿就像是做了一個夢,根本就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他心裏一個勁地問自己,難道真的和眼前這位天仙一樣的美人曾經同床共枕?
“你們都老了……”劉晚香居然淡淡一笑,可笑容裏麵含有無限的淒涼。
“你還是和過去一樣美……”宋剛諾諾道。
尚平沒想到太監也能欣賞女人的美,怪不得古代那些大太監都娶老婆呢。看他們這個樣子應該有好多話要說,這倒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麽深厚的感情,而是彼此都對往日的時光充滿了懷念,盡管這些懷念是如此的殘酷,可現在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段珍貴的記憶,因為那裏麵包含著對人生的無限感慨。
“你們十幾年沒見麵了,先好好說幾句話吧,我在外麵轉轉,等一會兒我們就上路。”尚平不想站在那裏看他們苦逼的樣子,這個時候他們也說不出什麽正經話,無非是唏噓感歎而已,就讓他們先感歎一會兒,讓兩個太監平息一下幾天來積攢起來的**。
尚平在院子裏慢慢地溜達著,一會兒就有意無意地溜到了那個花匠的身邊,隻見他正在給每個花盆鬆土,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有人站在身邊。難道真是個聾啞人?
尚平故意咳嗽了一聲,可那個尼姑絲毫都沒有反應,照樣不緊不慢地幹著自己手頭的活,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媽的,果然是個聾子”尚平自言自語地地上嘀咕了一句,轉身就要走開,忽然就聽身後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妄下斷論者,豈不是瞎子?貧尼連施主心裏的聲音都能聽見,哪裏聾了?”
尚平吃驚地轉過身來,正好看見女尼抬起頭,這才看清這個中年尼姑麵如滿月,雙目有神,哪裏像個花匠,竟似個雍容華貴的貴婦人。多半是千島神尼的手下。
“大師見諒,我不但眼盲心也瞎,要不然怎麽是個俗人呢?”
尼姑再不出聲,又低頭忙自己的去了。似乎不屑和這個眼盲心瞎的俗人攀談。
“大師,我也喜歡蘭花,你養的這些蘭花裏麵哪一種最珍貴?”尚平沒話找話地說道。
尼姑頭也不抬地說道:“這些蘭花在貧尼的眼中都是一般的珍貴,沒有高低之分,你既然喜歡蘭花,就不該問這麽愚蠢的問題。”
尚平討了一個沒趣,不過還不死心,晃悠了一圈,又湊到尼姑跟前說道:“大師,你這蘭花種的真好,能不能傳授一點經驗。”
尼姑直起腰來瞥了他一眼,說道:“這些蘭花不是我種的,你想聽經驗就去問慈雲吧。”
尚平一愣,沒想到這些蘭花竟出自劉晚香之手,難道她是個喜歡蘭花的人?忽然心中一動,頓時就想到了一個主意。
於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一個角落,拿出手機就給魏子打電話。交代他趕緊到杭州城裏麵找蘭花,買回來擺在每一個房間,尤其是劉晚香的房間要多擺幾盆。
打完電話以後,尚平看看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來到精舍前敲敲門,進去一看,隻見來兩個太監坐在蒲團上神情愉悅,好像和劉晚香交談甚歡。
再看看劉晚香,臉上竟有淡淡的紅暈,可並沒有傷感的神情。看來兩個太監記住了自己的話,表現的不錯,不知道劉晚香給他們說了什麽,讓兩個性子急躁的假男人如此安靜。
見尚平走進來,兩個人似不情願地站起身來,好像老板攪擾了他們的好事。
“我們現在就動身吧?”尚平說著就從帶來的一個包裏麵拿出一套衣服和一頂帽子,對劉晚香說道:“出門還是換件衣服吧,路上方便點。”
劉晚香站起身,拿著尚平買來的衣服看了好一陣,似乎這件衣服引起了她對往西的懷念,一邊伸手摸著衣料,一邊歎息一聲道:“若是平常的衣服換也就換了,隻是身上這僧袍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尚平知道劉晚香說的也是事實,既然削發為尼,即使還俗也必須有一定的程序吧,說不定還必須得到千島神尼的許可。不過,看劉晚香的神情,似乎很想換上這套俗人穿的衣服,流露出還俗的意願。
就聽唐駿說道:“晚晚,你又不是自願當尼姑,誰還敢攔著你還俗,咱們今天離開這裏就再不回來了,以後你就和女兒一起生活多好啊,我看幹脆今天就還俗算了。”
唐駿的話雖然說得可笑,但卻說中了尚平的心思,如果讓他直接說,還不一定下得了口,現在聽唐駿說出來,趕緊煽風點火道:“倒不用這麽急,今後的事情我們慢慢商議。姿吟都等急了,我們還是趕快上路吧。”
劉晚香一聽女兒等急了,馬上也急迫起來,一邊整理自己的道袍,一邊對尚平說道:“師傅還派了幾個師兄跟隨我一起去呢。”
尚平一聽,頓時就不自在起來,心想,自己已經告訴千島神尼董家現在已經不會為難劉晚香了,她還要派人跟著,名義上是為了晚晚的安全,實際上很可能是在防自己呢。
不過,既然她已經決定這麽做了,多說無益,到時候反而生出事端,現在先把晚晚帶下山去是正經,離開了這裏,誰說了算就不一定了。
幾個人來到門外,果然看見四個年輕的尼姑神情肅穆地站在大樟樹下,每個人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包袱,顯然就是陪伴劉晚香的人。
尚平心裏冷笑一聲,看看四個尼姑都頗有姿色,心想,既然你這麽客氣,非要她們做陪嫁,老子卻之不恭隻好收下了。
至始至終都沒有見到千島神尼的蹤跡,不過尚平知道,自己幾個人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出她的視線,憑著神尼二字,也許這四個陪嫁裏麵就有千島神尼呢。
當一行人從高高的山上往下走的時候,道觀裏忽然鍾聲齊鳴,那悠揚的鍾聲響徹整個情人穀,就像是在為劉晚香送行似的。
劉晚香回頭朝山上看看,隨即就跪下身來朝著山上磕了幾個頭,還沒有磕完就被旁邊的唐駿攙扶起來了。
尚平回頭向山頂望去,在雲霧籠罩之中,他忽然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裏,道袍飄飄,半人半仙,一直在目送著遠去的人們。千島神尼。早晚要解開你神秘的麵紗。
一輛考斯特麵包車飛速行駛在通往杭州的高速公路上。開車的是唐駿,旁邊坐著宋剛。
今天是他們的節日,也是他們最輕鬆愉快的一天。所以,唐駿開起車來就像飛一樣,因為他知道晚晚的心情,她急著見到自己的女兒呢。
尚平在後麵和幾個尼姑坐在一起,晚晚就坐在他的身邊,從上車一直到現在,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晚晚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和來來往往的車輛,畢竟在山裏麵五年多了,似乎對一切都感到新鮮。
尚平嗅著女人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眼睛的餘光撇著晚晚側麵美麗的線條,心裏竟似有著無限的滿足感,好像這個女人從上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屬於他了似的,更何況,身後還有四個花容月貌的陪嫁呢。
“你……做生意嗎?”
正當尚平沉浸在一種暖洋洋的氣氛中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時候,聽見身邊的晚晚低聲問道。
尚平扭頭看了她一眼,趕緊轉過頭來,因為和晚晚坐得這麽近讓他有點目眩。
“做點生意……不過現在主要是做做好事,比如幫孤女尋找母親啊,幫別人尋找過去的老情人啊,反正最近一直就是幹這事……”
晚晚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一隻手不著痕跡地在男人的手臂上輕輕打了一下,然後又扭頭看著窗外。過了好一陣才又低聲道:“你說你和姿吟隻見過兩次麵,她為什麽這麽信任你?”
尚平知道現在自己和晚晚的談話不能涉及實質性的問題,因為他還沒有搞清楚後麵四個尼姑的使命到底是什麽。於是就半開玩笑地說道:“我們兩個隻見過一次麵,你不是也很信任我嗎?我就是那種讓人一見就想托付終生的人。”
“我不喜歡油嘴滑舌的人……再說,誰信任你了?看看我身邊這些保鏢,就是為了防止你欺負我來著。”晚晚半真半假地說道。
尚平扭頭瞥了女人一眼,見她臉上並沒有異樣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不過,他不敢再油嘴滑舌下去了。正色說道:“你師傅……她是不是不想讓你離開她?”
晚晚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跟了師傅五年了,她自然舍不得我離開……不過要是有好的去處,她也不會反對……她信不過你,怕你保護不了我……”
尚平就知道千島神尼不會這麽快就對自己產生信任,這次下山說不定還是晚晚自己執意要出來,如果聽她師傅的意見,自己恐怕白跑一場。
其實,尚平自己心裏都一直有點忐忑不安,他甚至執意自己這麽快就把晚晚接出來是不是明智,畢竟孫海洋在信裏麵可沒有這麽交代過。他隻是讓他帶四個太監來這裏見晚晚一麵,以便讓他們更加忠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