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高瞻遠矚
顧仕誠迫於省廳和李長年的壓力,不得不召開了一次局黨組會議,專門討論了關於尚平案的定性以及後續財產追繳的有關問題.
最後黨組成員一致認為,鑒於和尚平相關的案件太多,並且沒有一個案子有足夠的證據予以支持。
因此,局黨組決定成立一個臨時小組,將曆年來和尚平相關的案子進行整理,然後將一些間接證據加上偵查人員的筆錄、推理等材料整理好以後報送省廳和市中級人民法院,讓省廳和中院對這個案子做出最終的處理結果。
好在案子的主犯已經不會說話了,所以即使把所有的罪名都加在他的頭上也無所謂,況且,大家一致相信,不管有沒有證據,這些案子都是他幹的,根本就不會冤枉他。
至於財產追繳也形成了一個大概的意見,那就是:說服尚平的家屬,配合公安局的工作,主動將他當年從鄭剛手裏得到的不法贓款交出來。
如果家屬能夠主動配合,那麽公安機關將不會追究她們的責任,否則將對她們旗下的所有公司展開調查,一旦發現和尚平的犯罪事實有任何牽扯都將嚴懲不貸。
顧仕誠在對會議記錄做了最後推敲之後,就坐上車直接來到市委辦公樓,不管怎麽說,公安局的工作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任何重大決議都必須征求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同的意見。
再說,尚平的案子牽涉麵很廣,目前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刑事案件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方方麵麵的利益問題,對此,顧仕誠可不敢私自做主,畢竟,邱峻已經退休了,他在省委大院裏麵可沒有什麽過硬的關係。
王寶章一聲不吭地聽完了顧仕誠的工作匯報,然後又認真地審查了公安局的會議紀要,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不是幹公安出身,不過,這種結案的方法簡直令人難以想象,我看你們公安局都快變成材料編寫小組了。結案我沒有意見,但是成熟一件結一件,沒有必要搞什麽硬性指標嘛。”
顧仕誠羞愧地說道:“我本來也是這個意見,可省廳的領導認為不全部結案就不足以對整個案子做定性處理,同時還會影響財產追繳效果,所以……”
王寶章沒有說話,點上一支煙站起身來走到顧仕誠的對麵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老顧啊,既然尚平已經變成了植物人,其實就跟死人沒什麽兩樣,你覺得真的有必要和一個死人這麽較真嗎?
尚平的家屬?據我所知尚平是個孤兒,早就和前妻離婚了,哪來的家屬?當然,我知道你們是指他的未婚妻,可是法律上並不能認定未婚妻就是他的家屬,除非你們有證據證明他和未婚妻之間有同謀的證據……”
顧仕誠辯解道:“王書記,您說的都對,其實我也覺得沒必要把精力過多地用在一個基本上可以看做已經死亡的犯罪嫌疑人身上……
我的意思就是快刀斬亂麻,一攬子解決問題,事實上目前唯一有意義的也就是錢的問題,當初鄭剛貪汙的錢也就幾個億,如果他的家屬能夠主動補上這筆錢,這個案子也就徹底了結了。”
王寶章點點頭,似乎又同意顧仕誠的意見,摸著下巴想了半天說道:“你是公安局長,又是政法委書記,所以我不會過多幹涉公安局的工作,不過有幾點意見供你參考。”
顧仕誠馬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說道:“您請指示。”
王寶章對顧仕誠謙和的態度似乎很滿意,緩緩說道:“第一,尚平的案子一直都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在省廳相關部門的配合下,由市公安局負責權力偵破的。
所以,今後不管是提請法院判決還是財產追繳都必須以市公安局和市中級人民法院為主體,重大問題要報我批準……”
顧仕誠一邊記著,一邊明白了書記第一條指示的潛在內涵,那就是不準省廳插手這個案子,這也正好暗合他的心思,因為自從那天他識破李長年的陰謀詭計之後,就對省廳有了抵觸情緒。
“第二,可以搞個缺席審判,當然必須公開,並且允許對方進行辯護,如果法院認為案子證據不足發回重審的話,你們打算怎麽辦,是不是有把握補充不足的證據。這可是有時間限定的,法院不可能沒完沒了地等你們,這個問題你要考慮清楚。”
顧仕誠低著頭,馬上就理解了王書記的第二條指示的精神,那就是法院很有可能宣判尚平無罪,讓自己做好思想準備。
實際上是讓自己趕快考慮後路以及怎樣向社會做出解釋。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不過他相信自己可以自圓其說。
王寶章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忽然問道:“關於尚平窩贓案,也就是私藏鄭剛贓款的問題你們有多少證據?”
顧仕誠一時沒有明白書記的意圖,謹慎似說道:“沒有什麽真憑實據,不過他的早期財產來源不明是肯定的……”
王寶章馬上打斷顧仕誠的話說道:“這一點應該能夠搞清楚,總比那些什麽殺人案,教堂縱火案容易得多。
所以你們可以把這個案子作為突破點,爭取把這個案子定下來,最終得到法院的支持……畢竟國家的財產損失不能不追回啊。”
顧仕誠頓時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人家能當書記呢,竟然如此深謀遠慮。隻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如此替尚平開脫罪行呢?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難道僅僅是憑著他和歐陽曉珊的私交?
顧仕誠明白,如果法院最後判處尚平窩贓罪,最多也就是一個有期徒刑,怎麽樣也扯不到死刑上麵去。
而李長年和省廳領導的意思,非要把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尚平判個死罪。有意思的是,這兩種觀點代表了兩種預測,好像王寶章是生怕尚平醒不過來,而李長年和省廳的領導是生怕尚平醒過來似的。
“關於財產追繳的問題,既然你們沒有孫小雨或者他其她女人共同犯罪的證據,那隻好上門做做人家的工作,爭取她們主動配合。
畢竟這點錢她們也不是拿不出來,不過,最好是你親自去找歐陽曉珊或者孫小雨談談,我想都這個時候了,她們應該會通情達理的……”
顧仕誠連連點頭,合上小本子說道:“聽了書記這幾條指示,我茅塞頓開,要不還一團亂麻理不出一個頭緒呢。”
王寶章坐到沙發上,指著顧仕誠笑道:“你就少拍馬屁了……對了,你兒子和尚平的妹妹怎麽樣?兩口子沒有吵架吧。”
顧仕誠一陣尷尬,幹笑兩聲說道:“多謝書記關心,我忙得焦頭爛額,哪裏有時間管他們的事情……對了……我的意見是先把尚平窩贓罪的材料先報到中院,隻有這個案子還有點把握,至於其他幾個案子多半過不了關,還不如往後放放……”
王寶章笑道:“這些細節問題我就不過多參與意見了,你可以和中院的李院長多溝通一下,不要到時候兩家人自相矛盾,鬧出什麽笑話。”
“您剛才說允許尚平的家人請辯護律師,萬一他們要是……死不認罪呢?”顧仕誠憂心忡忡地說道。
王寶章說道:“這下沒底氣了吧,是不是害怕辯不過人家?”
說完歎口氣道:“其實尚平的案子是這個社會的一個怪胎,它已經發育成熟,和整個機體互相依存,如果你想硬性把它割掉,其危害程度不是你我所能想象……
所以,必須慎之又慎,好在基本上已經胎死腹中了,不用擔心他成長為一個怪物了……你不必為此擔心,他的家人應該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當然,如果你硬要判人家極刑,那問題就複雜了,最終還要到高院,再到最高法院……為了一個植物人,如此勞命傷財有必要嗎,有這個時間我們還不如多做點對老百姓有益的事情。”
聽完王寶章的話,顧仕誠心裏基本上就有數了,看來書記雖然從來沒有過問過尚平的案子,但卻早就了然於心了。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和李長年在那裏瞎折騰,也不僅僅是李長年,還有祁順東這些人都是在瞎折騰。隻有王寶章是個明白人,隻不過不知道他怎麽就那麽明白呢?
“對了,我一直也沒有問過你,好像你和李長年江副省長都有親戚關係吧。”王寶章似閑聊一樣問道。
顧仕誠不知道他問這話有什麽意圖,說道:“和李長年是連襟,和江副省長沒有親戚關係。”
王寶章笑道:“對了,李長年和江副省長是親戚。我聽說江副省長馬上就要退了。”
顧仕誠感到很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傳聞,按道理他還不到退休的年齡,最起碼還可以幹一屆。
“我還真不清楚這些事情。”顧仕誠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也就隨便說說,好像江副省長受到了兒子的拖累……不過還算是全身而退……”
顧仕誠沒有表態,不過一想起李長年一直給自己許諾的那個省政法委副書記的職位,心裏就滿腔怒火。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李長年和他的妹夫原來是把自己當猴耍呢,看來他們是想在放棄權力之前最後撈一把。
王寶章這個時候向自己透露消息,很可能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替李長年、江副省長賣命,因為他在省裏麵另有關係,並且肯定和江副省長尿不到一個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