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穩住

三天後,潘寶山動身前往廣電局任職,省委組織部長方岩親送。

去廣電局的路上,方岩告訴潘寶山配車和配房問題,房子由宣傳部協調,車子由廣電局安排。這點其實不用說,潘寶山早就清楚了,但作為慣例,方岩還是要明言。

另外需要當麵說一下的,就是工作的側重問題,因為潘寶山的身份是雙跨,應該點出來。在表達的時候,方岩說得比較含蓄,也沒法不含蓄,側重的度並不好界定。

潘寶山主動表示,會按照省委的意思,把工作重心放在廣電事業上。方岩點頭笑了,表情十分輕鬆。

這種輕鬆的表情,方岩一直帶到新老交接儀式會上。

儀式會放在小會議室舉行,廣電局中層以上幹部都到場,幾十人的規模不算大,但在不是太大的房間裏也顯得有場派。

一時間,會議室裏還挺熱鬧,這正是方岩所需要的。按照程序,還有個前任工作評價的環節,人少了沒氛圍,場麵不好看。

在發言的時候,方岩顯得隨意了許多,尤其是在評價前任局長工作成績的時候,並不像送地方黨政一把手就任時那麽謹小慎微。對地方政府前任舵手進行評價的時候,措詞十分嚴格,像“較好”和“比較好”兩個詞,並不能隨便替用,哪個地方該用哪個,都是省委班子開會研究敲定下來的,一個字都不能改。

但是對於廣電局,一個係統性的行業,就沒那麽較真了,所以方岩非常輕鬆,“較好”和“比較好”隨便用,甚至“好”和“不錯”都替用起來。

其實這些沒人聽,台下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潘寶山的身上。

對絕大部分廣電局的人來說,潘寶山來任職一事吊足了他們的胃口。三十五歲的年青人主掌一省廣電事業,是個非常有談資的事情。圍繞著潘寶山,大家對他的過去想盡辦法深挖,對他的背景也進行了種種解讀,總結出了幾種可能。

最讓人信服的說法是潘寶山上麵有人,一路有人關照提攜當然能飛黃騰達,原因有三:

首先,當初從大學畢業,能成為省選調生就說明底子夠硬。

其次,一頭紮進瑞北地區鬆陽市經濟相對落後的鄉鎮,竟然能很快脫穎而出,從副鄉長到副局長,而且還從副科破格越級提拔成副縣長,接下來更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成為市長助理後,又成為副市長、常務副市長,現在又是省廣電局長、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正廳級。平均算下來,從參加工作到現在,不到兩年便升一個台階。

再次,工作期間似乎也遇到過危機,遭人舉報,但都從容化解,波瀾不驚,儼然一個“不倒翁”。

所有的人議論紛紛,倒也有滋有味。尤其是說到潘寶山上麵的人是誰時,都指向鬱長豐。

可是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鬱長豐為何如此青睞潘寶山?

這一點,自然又讓眾人不由地高度聚焦起來。很快,就有人探出了潘寶山和鬱小荷是同學這層關係。不過這個說服力似乎不夠足,僅僅是同學關係,就能讓鬱長豐施如此重的恩惠之手?

如果是,那麽隻有兩種可能:第一,潘寶山和鬱小荷的同學關係,絕非一般;第二,潘寶山確是真才實學,能力超凡,真的是深得鬱長豐喜歡。

混日子看熱鬧的人寧願相信是第一種可能,腳踏實地幹工作的人寧願相信是第二種可能。還有一部分人腦筋的彎多一點,更願意相信兩種可能都可能。

最清楚情況的人莫過於蔣春雨了,但她從不談論半點關於潘寶山的事。局裏除了羅祥通,沒有人知道她和潘寶山有關係,自然也不會問她。羅祥通當然也不會多嘴,他知道那是高壓線,絕對不能碰。

隻是在今天的儀式會上,和蔣春雨坐在一起的羅祥通才小聲問了她一句,和潘寶山以前就認識?

蔣春雨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言語答話。羅祥通隨之一笑,一直到儀式會結束,沒有再問半個字,隻是暗中觀察她和潘寶山有沒有眼神交流。

羅祥通沒有任何發現。

這一點,潘寶山是有所準備的,在到廣電局初期,他絕對不會表現出與蔣春雨有什麽關係。他也相信,羅祥通絕對不會有任何透露,作為一個做事玲瓏的人,完全能做到。

當然,僅就這件事來說,潘寶山也覺得無所謂,就算他和蔣春雨關係不錯的消息傳出去也沒什麽,隻是他擔心消息會傳得嚴重走形,肯定會有點負麵影響。

現在潘寶山不想有任何負麵影響,他所想的,是如何迅速有力地開展工作。

開展工作,到各個部門、直屬機構調研了解情況是必須的,而且也是急需的,幾乎每個新上任的領導都會這麽做。可潘寶山覺得或許可以該改變一下,先穩一段時間,一來把準備工作做在暗處,二來也能為自己造點勢。

因此,在接下來的近半個月裏,潘寶山大部分時間就坐在辦公室。

廣電局的辦公室,比起宣傳部那邊的來說,好了不止一個層次。一百平方的麵積,分成辦公、休息、衛浴、待客四個區域,除了飲食功能外,跟居家差不多,很舒服。

但潘寶山現實沒有去享受,他要把局通訊錄讀透,熟悉每個部門的人頭名字,然後就是打電話給蔣春雨,問各個人的性格脾氣和行事方式以及相互間的關係親疏。此外,就是讓辦公室把前三年的局年終工作總結報告拿過來,他要了解廣電局各項的漸進情況。

潘寶山這麽穩得住,其他人卻有點坐不住,尤其是局黨組班子成員。

按照常規,領導新上任,即使不轟轟烈烈地展開工作思路燒上幾把火,但起碼應該開個領導班子會議,一起吃個飯聊聊,關係怎樣、心思如何先不講,怎麽也熟個臉,大麵上的事也好安排。可是,潘寶山沒有。

這一點,就連看上去最淡定的韋國生也有點犯疑乎,潘寶山到底是個什麽來頭,怎麽能如此沉得住氣?

韋國生叫來了蓋茂,“潘局長跟辦公室有沒有交待什麽?”

“沒有。”蓋茂也是一臉疑惑,“他隻是要了前三年局年總工作總結材料。”

“哦,有一手。”韋國生點點頭,“如果隻是了解現狀,看去年的也就差不多了,但他要了三年的,說明他知道分析趨勢,也能進一步掌握各方麵工作的可調和度。”

“是的。”蓋茂跟著點頭,“潘局長看來是抱著大幹一番事業的準備來的。”

“那是個好事。”韋國生道,“否則不幹業務隻幹人事,那局攤子就散了。”

“我倒覺得也不是個好事。”蓋茂道,“不搞人事,豈不讓辛安雪得了便宜,那她可折騰開了。”

“沒有你說得那麽嚴重,潘局長是要幹事業,但也不會不搞人事。”韋國生道,“他現在這麽穩得住,其實就是在搞心理戰,說明在人事鬥爭上更有一手。”

“哦。”蓋茂眼睛一愣,“這方麵的眼光,我比你真是差遠了。韋局,我就不明白,憑你這番能耐,怎麽不跟辛安雪好好鬥一鬥,殺殺她的威風!”

“我是搞技術業務出身的,不該表現的方麵就得收斂著點。”韋國生笑笑。

“對。”蓋茂頭一點,笑道:“有些工夫要做在背後的,而且,眼前情況還很有利,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看問題也很準啊。”韋國生笑道。

“韋局,我能有今天,還不是你教導出來的嘛。”蓋茂頗為得意,“辛安雪不知不覺就被推到了局長的對立麵,難道我們還不得利?”

“那也要邊走邊看。”韋國生道,“辛安雪不是省油的燈,沒準也會搞兩麵派。”

“也許。”蓋茂道,“不過以我的了解,她是否搞兩麵派,完全取決於潘局長的能力。如果他好欺,辛安雪就會變本加厲,如果他強勢,那辛安雪可能就不得不軟和下來周旋了。”

“根據我的判斷,班子裏的事不用太擔心,不管怎樣,現今情況下,辛安雪成不了氣候。”韋國生道,“如此一來,倒是各個部門的正副職隊伍更值得關注,他們的站隊,將影響到大局。”

“辛安雪會不會也想到這一點?”蓋茂眉頭一皺。

“應該會想到,前陣子萬少泉來調研的時候,會給她點撥的。”韋國生道,“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也要加強下那方麵的工作。”

“有幾個處室我還是挺有把握的。”蓋茂道,“辦公室接觸比較多,即使爭取不過來,起碼也能保證不壞事。”

“也不用太急,還是先看看情況,估計各個處室現在也都蠢蠢欲動,我們等一等,相機而動。”韋國生道,“該爭取的爭取,該加固的加固。”

韋國生說得沒錯,廣電局的各處室負責人心裏都著了火,與新任一把手的關係如何相處,必須得定個基調。但定基調起碼要有個了解,而現在,潘寶山穩得像尊佛,連接觸都不能。

當然,其中不乏有主動的,羅祥通就是最突出的一個。因為有敬酒的一次照麵,他覺得再次上門應該不算唐突。

羅祥通帶著部門的匯報材料,敲開了潘寶山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