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丘山高不過三百米,方圓不過十餘裏,不算高山,更不算大山,但在周圍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突兀地有一座山頭拔地而起,也是罕見的一景。去桂林的人都見過平地起山的神奇,但桂林山多,習慣了也不覺得如何,孔縣就不一樣了,縣內隻有一座平丘山。

甚至以孔縣為中心,方圓幾百裏內,也就隻有一座山,因此平丘山雖然不高又不大,但卻如一柱擎天矗立在孔縣境內,十分奇特。

《山海經》中記載了許多名山大川,不少在現在已經不可考了,但平丘山卻是其中記載的為數不多在今天還可以確切親眼目睹的名山之一。說是名山或許有些誇張,不過在遠古時期能被記錄在《山海經》中,平丘山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與其說平丘是名山大川,倒不如說平丘山就是一座山頭,當古風站在山腳下,在周圍全是一馬平川的原野的映襯下,平丘山顯得異常高大雄偉,就如一位巨人高高聳立,四麵的莊稼就如臣服的千軍萬馬,微風吹過,萬千作物紛紛彎腰點頭,而平丘山傲然而立,猶如沙場秋戰點兵的將軍。

古風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山不在高,有氣象則名,平丘山氣象萬千,果然是非同一般。”

關得卻是不解:“古總,我沒看出哪裏有氣象,不過就是一座平淡無奇的小山罷了。”

古風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麽京城的幾個老人家非要說容高參人在孔縣,來之前我還專門研究過孔縣,確實沒發現孔縣有什麽離奇之處,現在才知道,孔縣有平丘山的緣故,必出英才。”

“有這麽神奇?”

“不是神奇,是真實。山水是大地的錦繡文章,曆來山清水秀之地,就是地傑人靈之處。方圓百裏之內隻有一座平丘山,平丘山就聚集了方圓百裏之內的天地靈氣,孕育久了,必定應驗在人的身上。如果你通讀了曆史就會知道,曆來傑出人物,都和山水有不解之緣。”

“我想想……”關得一邊陪古風上山,一邊說,“不記得國內有哪個傑出人物是孔縣人……”

“不用想了。”古風擺手一笑,“你想也想不起來,肯定會有,但你從他的履曆上應該看不出來,你把思路再放開一些,想想有誰是單城人。”

關得低頭去想,古風卻又笑了一笑:“先別去想了,先一邊上山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

正值初秋季節,平丘山植被繁茂,放眼望去,鬱鬱蔥蔥,蒼茫一片。平丘山地處中部平原,屬溫帶大陸性氣候,其山既不如南方山係嫵媚婉約,也不如塞外山係蒼涼空曠,就如一個性格溫和樸實並且大氣的漢子,於不動聲色中積蓄力量,並且伺機衝天而起。

平丘山山不陡,台階緩,沿途是繁密的原始森林,幽靜而深遠,道路兩旁各有一條溪水,行走其間,感受濃鬱的大自然氣息和潺潺的流水聲,頓時神清氣爽世事皆忘。

“真是好地方。”關得感受到了其中的妙處,脫口讚歎,“沒想到平丘山開發了這麽久,還能保持這麽原始的麵貌,沒有被汙染,真不容易。誰能想到在沒有什麽景色可看了平原地帶能有這樣一座寶山,還真是應了一句——養在深閨人未識。”

古風笑笑,沒有說話,神情卻凝重了幾分。平丘山在上個世紀曾經繁榮過一段時間,開發成了旅遊景點,著實為孔縣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但後來不知何故又關停了,從此再也沒有人重提開發平丘山之事,平丘山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但據說此後幾十年間,每年都會有一批神秘的款項打到平丘山管理處,用來維護平丘山的日常管理。現在的平丘山是一處免費對外開放的天然公園,但因為沒有商業利益的驅使,平丘山在國內過度開發的旅遊大潮,始終保持了置身事外的冷靜,保留了國內幾乎再也無法見到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平丘山的景色,全是天然景色,除了沿溪水開鑿了一條上山的小徑之外,其他地方都保留了原始麵貌。人少,景色天成,就能讓人感受到濃鬱的靈氣。

“怪不得,怪不得,我敢說老人家一定就在平丘山上。”關得興奮莫名,被平丘山的景致激發了內心的激動,“這麽好的地方,換了我,我也想住上一年半載。想想看,一間茅屋負青山,老鬆半間我半間。饑吃山果渴飲泉,不是神仙勝神仙。”

“哈哈。”古風哈哈大笑,“你也有詩興大發的時候?不過想想也是,當年老人家避世離開京城,來到平丘山這樣一處世外桃源,一人住在山頂上,有遺世而獨立的感覺,人在山頂,心在京城,你說,當年老人家看到全國山河一片紅,無數人迷失了本性,陷入了狂亂之中,他是無奈而悲傷,還是蒼涼而興歎?”

“我認為都不是。”關得若有所思地說道,“老人家估計會想,大亂之後必有大治。國家動亂,民族興衰,從來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不能將一場浩劫都強加到一個人的身上,每一個身在其中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曆史責任。”

古風點頭讚許:“有見解,關得,你也不簡單嘛。”

關得嗬嗬一笑:“和古總相比,我還差得太遠了。不過我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喜歡思索問題,回味曆史,就覺得曆史這出大戲,主角固然重要,但如果主角不得人心,也演不出一場大戲。說到底,每一個主角都是無數配角心目中英雄人物的投射,就是說,好也好,壞也壞,都是自己的選擇。”

“好嘛,你的話挺有哲學味道。”古風哈哈一笑,來到一處望景台,此時已經接近山頂,舉目四望,整個孔縣盡收眼底,北麵,是高樓林立的縣城,南麵,是一望無際的田野,西麵,是一條波光閃爍的小河。東麵,是一個接一個的村莊。

“果然是好地方,平丘山的位置得天獨厚,山水相連,又接地氣,確實是一個造化鍾神秀的地方,走,抓緊走幾步,到了山頂了,必有收獲。”

關得笑道:“古總就這麽有把握?”

“有。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在平丘山隱世不出,平丘山沒有名氣,不會引人注目,但又缺靈氣,景色優美,可以賞心悅目。而且還有一點,離京城又不遠又不近,400多公裏的路程,進可攻退可守,果然是一處蓄勢待起的好地方……”古風又搖頭不解地說道,“可是為什麽,容老爺子自始至終都沒有進京一步,還是他進京了,無人知道,他又失望而去了?”

“到山頂了。”關得歡呼了一聲,平丘山從山腳下爬到山頂,也就是半個小時,確實不高,山頂是一處平整如掌的平地,長滿了鮮花和草叢,放眼四望,就如一塊點綴在空中的花園,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也不明白。”關得也感慨說道,“容老爺子肯定是胸懷抱負之人,假設他曾經進京又失望而去,那麽他一直在孔縣避世不出,以他的才學和眼光,必定是因為孔縣有人才出世,但一路上我想來想去,孔縣似乎沒有出過一名在國內政壇有影響的人物。”

“是,剛才在上山的路上我也想過了,確實是這樣,不但是孔縣,就是整個單城市,也隻有夏總書記一人,我也不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古風四處眺望,用手一指遠處又一個山頭,“走,去看看。”

不多時來到又一處山頭,古風笑道:“有意思,你看眼前的一景正應了哪句話?”

關得一點就透:“山外有山。”再一看,上山之處有一道木門,門後是一處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院,門前有一個木牌,上書四個大字:“閑人免進。”

古風點頭:“這四個字和山門的題寫,是出自一人之手。看來,我們馬上就要解開謎底了。”

“這……”關得為難地說道,“主人不歡迎外人打擾,都聲明閑人免進了。”

“我們不是閑人。”古風當前一步推動了木門,吱啞一聲,木門應聲而開,他高聲喊道,“有人嗎?”

四下隻有風聲鳥鳴,更無人聲。

小院不大,有花有草,有樹有竹,幽靜而空曠,寧靜而致遠,院中有引來的山泉,有農具,也有一方石磨,就如一副純樸的山水畫,入眼之處,處處皆曆史。

隻有一家茅屋,茅屋之中,一株大樹穿房而過,濃密的樹蔭將茅屋遮了個嚴嚴實實。

古風當下也沒遲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輕叩房門:“請問,有人在嗎?”

無人應聲。

古風和關得對視一眼,毅然伸手推開了房門。房門一開,一縷光線也照進了房間,房間內空空****,沒有一個人影,角落裏是一張床,牆上幹淨如紙,地麵平整如掌,正對房門有一張桌子,桌子之上並無他物,隻在正中孤零零放著一本書。

古風上前一步,拿起了書,隻看了一眼就長歎一聲:“容老爺子他已經……我們來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