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十倍的錢
〖030〗十倍的錢
嶽明珊本來應該回香港了,就是因為留戀葉景洪,又跟報紙的主編請了假。嶽明珊還沒真正地談過男朋友,也不知道留戀一個男人應該怎麽個留戀法,想請葉景洪下館子,卻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不想跟一般的男人和女人一樣,在街上拉著手逛一逛就算拍拖了。葉景洪是一個很不一樣的男人,不一樣的男人就該有不一樣的拍拖方式。
正好,雷小萌發現了曹哥販私煙的倉庫。嶽明珊和欣琪薇就開始琢磨收拾曹哥的辦法。嶽明珊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葉景洪,嶽明珊跟欣琪薇說,不管什麽事兒,隻要有葉景洪在,再難的事兒也能辦了。
欣琪薇說,還是小心為上,要穩穩當當地幹。她跟嶽明珊商量了兩套方案。可是,碰上葉景洪以後,什麽方案也沒用,來了個正麵衝鋒,曹哥就歇菜了。
難事取易,複雜成了簡單。
不用人動手,曹哥謙卑地乞求葉景洪要自我了斷。
曹哥要了嶽明珊手裏的槍,槍口對著自己的胸。
曹哥在勾板機以前,又說了幾句。
——曾經的省勞動模範行將自我了斷前,在欣琪薇老爸墓前的講話——我殺了三個人,殺了三個不該死的人,殺人就要償命,這個理兒我懂,我知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找算命先生算過,我不是算我以後會不會有好命,我算我怎麽個死法,算命先生跟我說,我可能有四五種死法,會死得很慘很沒麵子,所以,我就想,無論如何,我得有一個體麵的死法,我知道,我這樣的人,很難有體麵的死法,我的原則,隻要不被人爆頭,我就謝天謝地謝祖宗,我想過了,我這幾年打打殺殺弄到手的錢,不給我老爹老媽也不給我弟弟,我就留給那個讓我有體麵死法的人。在臨死前,有個事兒,我想通了,人活著,體麵不體麵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個體麵的死法,能體麵的死,你就是活明白了,人這東西,生就一次,死也就一次,過程就是個過程,結果重要。
槍響了,曹哥最後留給這個世界的是一抹活明白了的微笑。
人倒了,槍被葉景洪接在了手裏,同時接在手裏的還有曹哥的兩個工商銀行的存折。
欣琪薇跪在老爹的墓碑前有二十分鍾,什麽話也沒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
雷小萌來了,領著一幫穿黑西裝的兄弟。以前,小波對兄弟的著裝沒要求。欣琪薇和雷小萌接手後,要求,平時要打扮得象個正經人,不準曬膀子亮橫肉,說話要文明,頭發不能太短,光頭和板寸都不行。
雷小萌和兄弟們都跪下了,給欣琪薇的老爸叩了三個頭。
叩完了,雷小萌湊到葉景洪跟前,小聲說:“老大,有什麽需要幫手地?”
葉景洪看了看雷小萌。雷小萌的西裝有講究,自己做地,有可能是欣琪薇的傑作,領子豎起來,衣擺瘦長,有點軍獵裝的味道。內襯是柔軟的鹿皮,可以掛槍,也可以藏刀。
“你們盯著點兒鋼管廠,隻是盯著,經常進出的人,多記著,能拍照就拍照,不過,必段隱蔽,不要打草驚蛇。”葉景洪給雷小萌派了個大活兒。
這活兒確實夠大地,相當有難度。
鋼管廠不能被忽略。有好多事兒,都是那個一直不出麵的人在暗中掌控著皇島市官場的中樞神經。
雷小萌欣喜地領著手下的兄弟走了。
欣琪薇上了吉普車。嶽明珊和葉景洪也上車了。
“葉景洪,去我家吃飯吧,我請你和珊珊吃我的拿手菜。”欣琪薇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平靜。這妞屬於那種內心強大的女人,越遇大事心裏越不亂,一般不會高聲說話,剛才發飆是因為老爸的事兒憋太久了,需要發泄一下。她在單位,基本上屬於那種默默無聞工作從來不給別人找麻煩的人,很容易被人忽視。
“我本來想找個好一點兒的館子,讓嶽記者大吃一頓,她是個吃貨,幾天不下館子就會六神無主,就會……”葉景洪扒開吉普車的後門簾,看了看坐在駕駛位上的嶽明珊。嶽明珊的背袋裏裝了不少好吃的零食。葉景洪悄悄地從嶽明珊的背袋裏拿了一盒曲奇餅出來。
“幹嗎拿我的東西,一個大男人吃女人的零食。”嶽明珊鬆了鬆油門,把車速降下來,車拐到了山下的公路上。
葉景洪把曲奇餅分給了三個戰士。葉景洪要請嶽明珊下館子,也有請三個戰士的意思。人家跟著忙活一場,至少得請頓飯。
欣琪薇明白了葉景洪的意思,笑了笑,說道:“那咱們改在晚上吧,中午這一頓,該是葉景洪當地主。”
葉景洪這招兒叫禮賢下士。當過兵的都知道,當兵的群體是最容易召籠到一起的群體,關鍵時候能衝得上,而且,指哪打哪,不給你掉鏈子。
帶兵的藝術。
一盒曲奇餅幹,三個戰士吃得津津有味。
“你們跟嶽記者多套套近乎,有機會,讓嶽大記者帶你們去香港吃美食,香港的美食甲天下,嶽大記者在吃上,從來不計較錢。”葉景洪跟三個戰士說著話,又要掏嶽明珊的背袋。
“葉景洪,你慷他人之慨。”嶽明珊左手握著方向盤,伸出右手擋葉景洪。葉景洪在嶽明珊的手背上捏了一下,嶽明珊哼了一聲,臉色泛紅,手卻不往後縮,捂著自己的背袋。
兩個人的小動作讓欣琪薇看在了眼裏,欣琪薇裝作什麽什麽也沒看見,兩眼掃著前麵的路,“馬上進市區了,咱們是不是去吃四星級的館子,再過一條街就是太平洋大酒店。”
“不行,我可請不起。太平洋大酒店的東西死貴,一盤炸大腸就要八十多塊。”葉景洪是真的沒帶那麽多錢。
“就去太平洋大酒店。”嶽明珊高興了,讓欣琪薇指揮著,把車開到了太平洋大酒店。
太平洋大酒店是皇島市唯一的一家四星級酒店。吃的東西貴是貴了點兒,不過,檔次高。
葉景洪心裏好一陣肉疼。
這要是真在裏麵吃了,還真掏不出錢來,葉景洪身上就帶了三百多塊錢。
不過,要是不吃海參鮑魚一類的生猛海鮮,興許帶的錢夠。
嶽明珊把車停好,很興奮地打開車門,下車,張開嘴喊:“皇島市還不賴哦,有這麽好的酒店,葉景洪你請我在裏麵住一晚上吧,不用住總統套房,住個普通的套間就行。”
“你殺了我吧,我們家司令政委也舍不得請人住這麽好的地方。”葉景洪其實請人在這裏住過一次。是顧方認識的京城一哥們兒,來皇島市弄了一塊黃金,那哥們兒在太平洋一晚上花了三千多塊。請了歌舞團一妞兒,胡天胡地鬧了一晚上。顧方倒是很大方,給了葉景洪五千塊。
嶽明珊拉著欣琪薇跑進了酒店大廳。
“薇薇,你回頭看看,葉景洪的臉變綠沒有。”嶽明珊隔著玻璃門給葉景洪曬背影。
“他的臉會變綠?泰山崩了,他的臉也不會綠,你在明珠號上不是沒見識過。”欣琪薇沒回頭,也給葉景洪亮背影。
葉景洪沒顧上看倆妞兒的背影,進了大廳,坐在大廳東首的沙發上,看茶水單子呢。
一杯龍井三十塊,六個人,一人一杯就是180塊,這不用吃飯,喝點茶身上的錢就去了一半兒。
肯定得請人買單了。葉景洪叫三個戰士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葉景洪在心裏盤算跟誰張口。
能張口的人不多,也就杜小娟了。顧方也可以。不過,葉景洪不會跟顧方張口。顧方的錢也不太好花,顧方的腦子太活了,誰知道他的錢都是怎麽來地。
葉景洪掏出西門子手機,給杜小娟打電話。
嶽明珊悄悄地走到了葉景洪的背後。
葉景洪打通了電話,卻沒人接。
“服務生……”葉景洪朝一個漂亮的女服務生招了下手。葉景洪想問一下酒店吃飯的標準。
“景洪,你真在這裏麵吃啊,好貴啊,一杯茶就三十塊呢。”嶽明珊忍不住出聲,坐在了葉景洪旁邊的沙發上。
“你不知道大陸人有個習慣嗎,打腫臉充胖子,沒錢也得有錢,俺們大陸人,不能在你這個香港人麵前丟麵子。”葉景洪半開玩笑地說。
“我知道,吃一頓海參鮑魚,然後,吃一個月鹹菜就饅頭,這麽幹何苦來著?”嶽明珊看到服務生走近了,嘻嘻一笑,指了指葉景洪,“他要打腫臉充胖子,泡我呢?他沒錢,那我隻好花錢請他了。”
嶽明珊從背袋裏掏出了港幣,差不多是十張。
女服務生看到港幣,兩眼很亮地閃了一下。
港幣在九十年代的大陸,是相當令人肅然起敬的東西,隻有三星級以上的涉外酒店才可以直接使用港幣。在大陸人看來,有港幣等於有海外關係,有了海外關係,就可以憑著一句話兩句話,招商引資幹大買賣。
“你這麽大方?”葉景洪點了六杯龍井茶。
“我不大方行嗎,你們男人都好麵子,要是給你丟了麵子,我以後還怎麽在皇島市混。”嶽明珊很開心。
“一個月後,我還你十倍的錢,你信不信?”葉景洪哈哈一笑。
“不信,除非你直接從銀行搶。”嶽明珊又拿出一盒曲奇餅分給三個戰士,“葉大幹事,有外財不露,他說不定真搶銀行了,請你們喝三十塊錢一杯的龍井茶。”
三個戰士手握著茶杯衝嶽明珊笑。
欣琪薇拿著嶽明珊的錢,訂好了吃飯的雅間,還進去看了一下,然後,走出來走到樓梯口,喊葉景洪和嶽明珊,“上來,光華廳。”
“啊,定了?”葉景洪楞了一下。
“當然定了,人家香港大記者住不慣我的房子,看好這兒了,要在這住幾晚上呢。”欣琪薇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走,上去大吃大喝。”葉景洪看見了欣琪薇捏在手裏的零錢。
香港妞兒還挺有打算,提前預付訂金。
吃飯是一門學問,不單單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問題。葉景洪覺得,跟嶽明珊和欣琪薇在四星級酒店悠閑地吃頓飯,坐在奢華的椅子上,看著落地窗,看著高樓下的皇島市,可以談談創業,談談一個團隊的未來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