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185、暗中會麵

最初嚴寧以為是劉鼎鋒軟禁了王金輝,隨時準備把王金輝扔出去當替罪羊,而他則是為了躲過一劫,對雙江的亂局不聞不問,搶時間的去協調省裏的領導,為此,嚴寧還深深的鄙視了一番劉鼎鋒的人品,可這到了北江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把人心想的太單純,太高尚。

嚴寧覺得自己小看了張令森為達到自保而不擇手段的狠辣,在事發的那一刻,曾經的盟友,親密的戰友劉鼎鋒說舍棄就被舍棄了,不帶一丁點的猶豫。也小看了那洪昌搶班奪權、鏟除異已,借著橡膠集團唯恐天下不亂的決心。就這樣,劉鼎鋒這個市委書記就在兩個大佬的勢均力敵的平衡中被軟禁了起來,當成了彼此牽製的籌碼,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過,華夏的政事基本上都是私下裏運作的結果,真正端到台麵上來說的,無非就是擺明車馬硬碰硬和確立大方向後上會研究細節,雙江的亂局也是這種情況,眼下高層間達成了一致,有了明確的方向,北江省委中也有了默契,那麽剩下的就是看嚴寧在雙江怎麽平衡了。平衡好了,沿著即定的目標落實下去,不管是誰占了便宜,誰吃了虧,左右大家都會悶頭不語,把這一頁揭過去。但若是平衡不好,那說不得要推倒重來,那就跟嚴寧沒什麽關係了。

“你是來調查的,還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這兩天跟外界沒了聯係,才算體會到了囚徒的滋味不好受啊……”曾經的下屬,曾經的對頭,曾經的手下敗將,回卷土重來了,一根手指輕輕一觸,就戳到了自己的痛處,劉鼎鋒心中的弊屈可想而知。

“調查來了,昨天,哦,前天,上麵因為雙江的事情吵翻了天,大有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的意思,終究不過是批評、團結、批評的老一套,亂不了根,也變不了天,最後在吵吵鬧鬧中達成了一致,所以我就來了。其實你沒發現,我的人緣比你好,最起碼大家都信任我……”一個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一下子摔下雲端,成為前途未卜的階下囚,劉鼎鋒的心情嚴寧能理解。不過,誰讓他是自己的便宜嶽父呢,咱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當然了,還有江南派這棵大樹,好不容易拉出來的盟友,總不能看著就這樣倒了,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這個時候扶上一把,今後必然會有更好的回報。

“昨天臨上飛機前,我和小易和劉老通了電話,我讓劉老在京城呆幾天,和小易在一起過個年,人的年紀一大,就喜歡兒孫滿堂,子孫繞膝,多接觸,多了解,才能加深彼此的感情……”如果李月仙能夠主動承擔責任,劉鼎鋒全身而退,撤出北江的問題不大,這也是嚴寧目前能夠為他盡到的最大的努力。而將陸小易和劉老在一起過年的消息說給他,無疑就是把這張底牌透露出來了,能不能把握住,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謝謝你了……”聽到父親和陸小易在一起,劉鼎鋒就知道嚴寧不會袖手旁觀,不說嚴寧會一味的偏袒自己,至少也不會歪曲事實,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這對劉鼎鋒來說就足夠了。

“沒什麽謝不謝的,力所能及而已。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安撫群眾,平息事態,有很多事情或許還需要你出麵。所以,我向北江省委提出要帶著你們回雙江,你準備一下吧,稍候就要動身……”劉鼎鋒一臉的憔悴,頹廢,怎麽看都沒了市委書記的體統,眼下還需要他配合下一步的工作,這個樣子可是不行的。

“袁主任,王金輝在哪個房間,我想去看看……”和劉鼎鋒之間,沒什麽太過深入的共同語言,意思表達到了,嚴寧也不想節外生枝,給了劉鼎鋒一個鼓勵的笑容以後,就退了出來。這公事辦完了,還得兼顧一下私事,看上一眼王金輝,回到雙江也好跟王一飛兩口子交待。

“這邊,抓緊時間,影響不好……”坐在走廊裏時刻關注著動靜的小袁緊張的不得了,身為紀檢幹部,私下裏放嚴寧與隔離人員交談,可有監守自盜的嫌疑,不出事則矣,一出事砸飯碗都是輕的。哪怕領導有了暗示,嚴寧又背著工作組的頭銜,也是違規的行為,一向謹小慎微的小袁可沒嚴寧那麽大的底氣和膽量。

“王市長……”王金輝的房間就是一個標準房,比之劉鼎鋒的大套房可差了不少,顯而易見在雙江出了問題的那一刻,王金輝就成了紀檢幹部眼中的腐敗分子,對於這種政治上斷了前途,經濟上有了汙點的人,不值得多花費一分錢的成本。

“啊!嚴書記?您怎麽來了……”王金輝比不上劉鼎鋒的還有他的精神狀態,劉鼎鋒至多也是就是憔悴一些,而王金輝眼窩深陷,臉如槁素,黑白相間的頭發有如雜草一般亂成了一團,顯然這兩天精神上有些過度緊張了,在睡夢中被嚴寧揪了起來,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露出了一個怪異的表情,紅紅的眼晴竟然變得濕潤了。

“我怎麽來了?我不來你就死定了……”欲加其罪,何患無詞,既然打定主意了要讓王金輝當替罪羊,那既使他有再多的證據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也是白搭,選擇性的忽略過,讓你哭都沒地方哭去,這就是權力運用的結果。

“是,你不來,我渾身是嘴都說不清,真的死定了……”從王金輝枯燥的臉色、煩燥的脾氣,以及失落的神情看,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他要背黑鍋。至於嚴寧來,能不能幫他脫困而出,內心中雖然抱著一定的想法,卻也不敢奢望太多,到了這個當口,他已經認命了。

“老王,不管怎麽說,雙江的工業經濟歸你分管,你想抽身而出,一點毛病不沾,那不現實,這個官你是做不下去了。不過,你也不要有壓力,凡事看開一點,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兒子懂事,姑娘孝順,下半輩子餓不著你……”這年頭,常在河邊走,就沒有不濕鞋的,哪怕王金輝再潔身自好,走到領導崗位上也注定有太多的說不清,隨隨便便拿出一兩件來,都可以被無限放大,加上他幹的工作太紮眼,這個責任必須得去承擔,嚴寧就是想保都保不出來。

“我明白,工作沒幹好,我有責任。在上萬人爬到了火車道上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承擔責任的想法,無論組織上下什麽定論,我都認了……”嚴寧出麵了,情況比自己預料的要好,能有這樣一個結果,王金輝知足了。

“嗬嗬,你能這麽想,我也好向你王麗娜和王一飛交待了。這兩口子,急的都要上天了,不敢給我打電話,卻一個勁的竄掇曲遙琴,硬是把我拘了回來。其實這事也怪我,當初高看了劉鼎鋒的能力,要不然說什麽也不能讓他把雙江折騰成這個樣子……”一進屋看到王金輝的樣子,嚴寧還真怕他禁不住壓力,承受不住心裏落差,一頭紮進死胡同裏出不來,那可真不好跟王一飛交待了。不過,現在看來,嚴寧覺得還是小看了王金輝的韌性,能夠舍得,能夠放下,這人後半輩子就能活的踏實不少。

“嚴書記,您能專程來看看我,說明您是個顧舊情的人,今後麗娜和一飛還要靠您多幫襯。我不知道您這次回來有什麽目的,但想來也是跟橡膠集團有關係,我在市遊泳館的物品櫃裏存放了些資料,都是橡膠集團改製前後的副本證明,您可能會用到,鑰匙被我壓在麗娜家墊床角了……”大恩不言謝,嚴寧能來保住自己,王金輝知道自己所要承擔的責任將是有限的,無論是投桃報李,還是知恩圖報,王金輝覺得將手中的東西給嚴寧,會換取更大的利益。

“嗬嗬,行,難得你有心了,這東西我收了……”嚴寧笑了,沒有原因,就是覺得王金輝的話覺得很可笑,自打踏上仕途這條路,背後有老師,有淩家為自己遮風擋雨,而自己又習慣於謀而後動,還從來沒意識到會做出像王金輝這樣的準備。今天,王金輝給自己上了生動的一課。

事實也確實如此,官場中的陷井讓人防不勝防,而官場中的人也沒有一個是簡單易與之輩,從王金輝的周全準備就能看出來,怕是他的心裏早就預備著這一天的到來了。不過,這事總體來看是件好事,總能省下不少事才是,算是自己這一趟真來著了。

“我得走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書來,權當打發無聊的時間吧,這事估計有個把月的時間就能有個初步定論,你也看開一點……”走廊裏傳來一陣陣的咳嗽聲,嚴寧知道這是小袁在催促自己了,抓著王金輝的手,用力的拍了兩下,權當給他最後的鼓勵了,人生莫測,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