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怪郎中（二）
小馬的舉動大夥兒明白意思，於是都不言語，都屏息等著。
杜小康左手接過繡著蝶戲牡丹圖案的鞋墊，舉到眼前，眯著眼仔仔細細看，右手還一遍遍摩挲著，雖然還是沒有言語，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上麵。
突然，他臉上泛出笑容，緩緩開口吟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這正是唐代李商隱的名詩《錦瑟》，也許是這鞋墊的蝶戲牡丹圖案勾起了他的記憶，但是他一開口就是一首唐詩，完全出乎大夥兒預料。
此時的杜小康神清氣爽，優雅脫俗，詩句吟誦的有板有眼，一字不差，完全不像是一個老年癡呆患者。
吳明心中感歎，“不愧為‘四大神師’之一，不僅醫術精湛，文學修養也了得，叫自己張口就來背下這首詩頗有難度，可是他年逾七旬還是老年癡呆患者，卻能奇跡般完整吟誦這首詩，使自己汗顏！可見這是多麽深的熏陶才能把這些文字深埋在他的心裏！可見他的內在修為是整體的！隻可惜這樣的俊傑埋沒在那動**的歲月裏，可悲可歎！”
而小馬、牛旺田和甘百味彼此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都覺得唯獨崔珍奶奶的一雙鞋墊能喚起他的記憶，特別是一看見這雙繡著蝶戲牡丹圖案的鞋墊，立馬吟誦出詩句中有“莊生曉夢迷蝴蝶”句子的唐詩，顯然是心有所感，睹物思人，記憶潮湧。可見往昔歲月裏杜小康和崔珍奶奶發生過什麽事情，這記憶銘刻在杜小康腦海裏！
小馬趁熱打鐵道：“杜大伯，你想起了什麽？”
他笑著盯著小馬看，終於開了口：“小夥子！難得崔珍喜歡你，信任你，托你捎來東西。謝謝啦！對啦，她應該也送了你東西吧？”
小馬臉一下子紅了，眨眨眼，掏出那個鴛鴦戲水手帕遞過去。
他一看就笑了，遞回來道：“看來崔珍老了還這麽喜歡幫襯人。年輕時喜歡做紅娘，到老了‘願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心還是如此。年輕人，遇到喜歡合適的就大膽去追吧！不要到老了後悔！”
這話中透著故事，透著滄桑，使大夥兒思考。可是還沒等大夥兒反應過來，他卻一拉小馬的手，“大家進屋去坐，抱歉讓大夥兒在外麵站了半天。”
目睹這一切，龍院長比來客更加驚異，瞬間杜小康就像所有的病都消失了，冥冥中有一把神奇的鑰匙打開了他閉鎖的心門。
杜小康在本鄉行醫三十多年，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醫術精湛，廣施仁術，深受鄉鄰敬重。所以住進福利院後，院方為其安排的住所是裏外二大間，還將他自己的三十多盆花花草草全部搬來，擺放在屋內屋外。此時花花草草開始萌生春意，潤綠了大家的視線。走進屋內，物件收拾得幹幹淨淨。內屋擺放著三個大書架，顯示著主人的修為。
大夥兒剛一落座，牛旺田又忍不住道：“我說杜大伯，你住在這裏就像在隱居修行呀！”
他哈哈笑起來，“其實我在等死！隻是死也要死的坦然！”
甘百味使勁掐牛旺田胳膊，“蠻牛你真不會說話！少說兩句。”
他擺手道：“甘草妹子，沒事的，不要忌諱說死亡。到了我這個年紀，這是白喜呀！”
他指著牛旺田又道：“甘草妹子，我喜歡這小子！身板好，走步威武穩直，雙眼直視，言語率真，一看就是實誠人，配你真不錯！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甘百味臉騰地紅了，羞澀地低下頭。
龍院長插了一句話把大夥兒的注意力拉到正題。他問吳明：“請問你們和杜郎中聊需要我在場麽？”
吳明看小馬，他略作思考道：“那就麻煩院長回避一下。”
龍院長走出門後，大夥兒按照事先的計劃開始和杜小康言語交流。
杜小康端坐在鋪著棉墊的藤椅上，左手在上雙手交叉在腹部丹田，氣定神閑等著來人發問。
之前四人合計過，基於杜小康的現狀，很可能他不能順利交談，那今天的見麵就是一次探望；要是他能交談願意交談，那就簡短問三個問題聊聊。
小馬問第一個問題，“杜大伯，今天我們除了來看你，還想請你老人家幫助我們，我們想谘詢三個問題。我的問題是，你是雲集市‘四大仙家’之一，您是否知道雲集市有人會使控製人心智的法術？”
他微微一笑，“什麽‘仙家’，那是虛名，我隻是一個郎中而已。承蒙大家看的起，我就說說我知道的。早在當年我們四個人聚會時，我們就黑巫術中的攝魂術交流過看法，知道一是對人使喚蠱藥，或者造成大腦麻痹，或者製造幻覺，使蠱的人從旁支配人；一是使用心裏暗示術，支配人的行為。在我看來，後者比前者更毒更厲害，因為無需下藥，心理暗示術手段高超的人做好鋪墊後，隻需要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可以驅使被暗示受害者做不好的事，被暗示狀態解除後，受害者往往不記得為什麽要這麽做，加害的人不露痕跡。”
小馬聞言看著吳明，吳明若有所思點點頭，兩人彼此明白，都想到了趙金華奇怪的墜樓是不是真的如之前猜想是被人控製了心智做出的事情？
小馬追問：“杜大伯，如今雲集市還有這樣的厲害人物麽？”
他思考片刻，“我覺得不大可能，聽吳泰仙人講，新中國建國之前，在一貫道組織裏有人會使攝魂術。新中國後打擊封建迷信特別是鎮壓定性為反動會道門的組織，此種人物應該絕跡了。不過，也不排除民間私下師徒相傳的存在，那可是我不能知道的。”
吳明問第二個問題，“請問杜大伯，你聽說過‘天蟾靈玉’這樣東西麽？”
“聽說過，可是沒見過。”
“請問是聽誰說的呀？”
“是‘花臉神’曹旺財的師傅老端公說的。記得那是‘十年浩劫’前的一天，他和‘相師’劉貴鬥酒喝高了提到‘天蟾靈玉’，誇口自己找到了可以修煉成仙師，劉貴不信說他吹牛。兩人都喝的上吐下瀉，來衛生院打針躺了半天才恢複。在衛生院兩人並排躺著還就這個問題鬥嘴。等老端公酒醒了我問他‘天蟾靈玉’是啥東西，他矢口否認說過這話。”
“沒有再聽別人說麽？”
“沒有了！我拿這個說法在四人聚會時探討過，三人都說這隻是傳說，是老端公喝高了說的酒話。”
吳明心道：“自己的爺爺吳泰明明對‘天蟾靈玉’一清二楚，卻不動神色不泄密，真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