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牢騷
“三哥,你當班啊。”劉全笑著解釋:“正好我回營去,隨便送了姑娘的客人。”
陳三也是王府裏的家生子兒,父親在大門上管事,母親在大廚房上。他每日隻知道貪玩,不如劉全從小就愛念書,後又投身軍中跟了朱宣出身。
雖然兩個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但陳三還是嫉妒地對了劉全身上的從六品服色冷言冷語:“兄弟是個有眼色的人,回營都能順路在姑娘麵前買個好兒。”
劉全就對他笑笑,打了轎簾讓若南上轎。自已與陳三一同上馬在轎旁,走了半條街,陳三已經氣平,與劉全有說有笑。
陳三不無感慨斜睨了劉全,道:“這人的命雖然是生來的,可是還在乎自己上不上進。我哪一點兒都不比你差,我父親雖然不象劉大叔是二管家,也是府裏從小侍候候爺,侍候王爺的老人兒。兄弟你再看看我,現在跟你一起,都怕丟你的人。”
他穿的也是錦繡衣裳,卻不如劉全身上的軍服耀眼。
劉全封了從六品以後,這樣的話在王府裏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也不為意,聽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推心置腹了,心事也減了不少。
轎中的若南隻初時聽了幾句,後來轎子走進了鬧市,一則聽不清楚,二來自己有心事。悶悶地想了自己的事情,不時從轎簾內對劉全注目。
馬上的人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粗大的手掌上握了馬韁,這才象個能頂門立戶的男人。不象自己的父親,終年是子曰之乎的,行路也要趨之方步,中了秀才後再不能中了。
平日裏靠母親針線支持家用,就連作個西席也要年年麻煩了沈老爺去推薦。也因此才與玉妙走得親近。
若南露出一絲笑容,玉妙還是對人甚誠心。轎外傳來大笑聲,劉全與那個稱之為三哥的人伏在馬上哈哈大笑。
二門內打發了小霞後,劉全的臉色一直是陰沉的,聽到了自己決絕的回答後,更是怒目圓睜,手握緊了拳頭瞪了自己。
若南想起來自己當時的低語:“你打死我吧,世上少一個牽掛你的人。”那緊握的拳頭才不再緊繃。
走下轎子,趙氏就笑容滿麵迎了出來,對了陳三等人連連道謝。劉全看了那嫋娜的身影徑直走進去,並不回頭看自己一眼,知道她是鐵了心了。
苦澀地笑了笑出了這條街口,看到陳三先打發了轎子回去,捅了捅劉全笑道:“兄弟,今天哥哥做東,請你去喝酒去。”看劉全表情有些不對,不樂意了道:“你可別蒙哥哥我,這個點兒不點卯,也不換崗,你這一套也就糊弄你家老爺子吧。我知道你這個點兒出來去軍營,一定是在家裏被劉大叔,劉大娘念叨怕了,出來躲煩的。”
陳三擠眉弄眼的一席話,讓劉全又放聲大笑,幹脆道:“好,讓三哥你說著了。走,咱們喝酒去。”
兩個人找了一個酒樓單間坐下來,劉全才想起來道:“三哥你今晚不當班啊?”陳三拎了酒壺嘻嘻笑了道:“晚飯前我就下班了,我這不是也學一學兄弟你,姑娘交待的差事當然要巴結。現在這些二門上要轎子出門的差事都歸兄弟我管著呢。”
“狡猾,”劉全手指了陳三笑道:“那今天咱們兄弟倆不醉不歸。”
“對,哪一個不喝醉了就不讓他回去。”陳三也應戰。
酒喝到五分,本來話多的陳三又扯到劉全身上來,小心並小聲問道:“聽說兄弟你要娶馮縣尹家的二姑娘。”
“沒有的事。”臉紅通通的劉全端了酒杯與陳三幹杯,舌頭有些大。
陳三一口喝幹了,不服氣地道:“還瞞我,府裏誰不知道。劉大娘求了王爺同意,並請大管家朱大叔去下的定。你還瞞我呢?”
倒滿了酒又瞪了眼睛來了一句:“你小子進了洞房,再走出來,才打算通知我是吧。”
劉全有了酒意,卻還是謹慎,聽陳三最後一句說得不雅,忙噓了一聲指指兩邊。這酒樓都是薄板壁,要是被人聽見可不好。
陳三用手掩了口,也覺得失言。兩個人一個指了板壁,一個掩口,頓了一頓,突然都失笑起來。
劉全嗬嗬笑著,彎了身子與陳三頭碰頭,低聲笑道:“我進了洞房,還要再走出來,才通知你。三哥你念書不行,這編古記兒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陳三也笑得喘不過氣來,半天忍住笑道:“誰叫你不老實回答我。難道怕哥哥我去鬧洞房不成。”
若南的眉眼兒浮現在眼前,劉全歎了一口長氣,人趴在桌子上,說了一句醉話:“三哥,你有所不知。這娶誰啊是要聽爹娘的。沒準兒那一天,我還真的是進了洞房揭了蓋頭才知道是誰。”
陳三自拿了酒杯往嘴裏送酒,半迷糊著答應著。劉全又來了一句雲裏霧裏的話:“這心裏喜歡的,爹娘就拿不了主意了。”
“那是當然,我喜歡廚房上的素花,我娘非要為我定錢管事的女兒。這不,我還天天煩我娘叨叨呢。”
把從王府裏帶來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趙氏就合了雙手燈下念佛,又眉開眼笑道:“怎麽沒留你住幾天兒?”
若南回道:“留的,我說姑姑家裏的粽子還沒有包,包好了再去住幾天,還說了給沈姑娘帶粽子去。”一邊挽了衣袖收拾桌上的雜物。
趙氏心疼道:“好孩子,我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行了。既然要送沈姑娘,明天等我去買了青紅絲,玫瑰餡,再來包。”
“不用,”若南嗔道:“王府裏什麽沒有,她還在乎這些個呢。就是我們家常風味的。我們年年都是送這些個去,窮人的窮物件兒,給她們吃個新意兒吧。”
趙氏聽進去了,道:“你說的是。”就打水洗了手來,盆裏泡好了糯米粽葉,姑侄兩個人在燈下就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