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生日(上)

玉妙穿了月白色的睡衣,聽了外麵細碎但繁雜的腳步聲,這就是富在深山有遠親的寫照吧。

沈居安破例地沒有出門,他也出不了門,從三姨娘處起來,就有當地的縣令,富紳之家紛紛前來送賀禮,早幾天就有至友相好家來打聽南平王爺正日子來不來。

不止一次玉妙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如果穿越過來,是廊下喂鸚哥的小丫頭,那可怎麽辦?

沒有容她想太久,幾個大丫頭見她睜開了眼,輪著翻來請起,如果不是生日,也還可以多睡一會兒,最多隻有邢媽媽來嘮叨幾句。

吃完了早飯,二姨娘就帶了六姑娘玉秀,七姑娘玉真進來,賀禮前一天已經送了來,是二姨娘親手做的一雙鞋。

見她們母女三人走上階來,玉妙站起來,笑迎了幾步。

二姨娘見玉妙身上穿了玉色繡金線蝴蝶穿花的錦襖,下麵是灑花百折裙,一身明晃晃,額頭正上方又插了一隻穿珠鳳。

忙笑著道:“這是宮裏的新花樣吧,可真好看。”

玉妙倒也不避諱,笑著讓二姨娘坐,又對六娘,七娘笑著說:“妹妹們坐。”才對二姨娘笑著道:“是昨天表哥差了小福子送來的,不好不帶的。”

抬眼又看到三姨娘走了台階來,身後是抱了四少爺的丫頭媽子,笑著又站了起來。

三姨娘老遠地就看到了玉妙頭上的首飾,恰又聽到了最後一句:“不好不帶的。”心裏一陣的酸澀,見玉妙站起來迎,帶了笑走進來,笑道:“姑娘好,姑娘這一身的打扮真是象那戲文裏說的神仙妃子,什麽襄王會神女的神女了。”

二姨娘粗通文墨,聽見三姨娘說得不雅,忙低了頭吃茶。玉妙淡淡一笑,伸過手來逗四少爺玩。

四少爺才隻九個月,見人就格格笑,三姨娘見玉妙掛了笑容逗自己的兒子,忙湊上來笑道:“哥兒也來給姐姐請安,以後有姐姐在,就什麽都有了。”

二姨娘又低了頭吃茶,院子裏一個人俏聲道:“什麽什麽都有了,哥兒這麽小就有這樣的心思了嗎?”

四姨娘扶了小丫頭也走了進來,三姨娘變了臉色,正在說話。站在一旁的邢媽媽咳了一聲,對玉妙笑道:“一會兒本家的親戚就該來了,姑娘還該坐下來歇著,今天要勞累一天的。”

三姨娘與四姨娘這才住了嘴,四姨娘先不坐下來,對了房裏一陣打量,三姨娘也不甘示弱,把房裏所有的擺設看了過來。

春暖等大丫頭們隨著她們的眼光,就如臨大敵。玉妙覺得自已的這具身體應該是生氣的,可是骨子裏不由得一陣好笑。

好在親戚們來得早,大太太是遠嫁到此地,沈居安還有兄弟姐妹,也就是玉妙的的嬸嬸,表姐等人來了,房間裏一時坐滿了人,邢媽媽才鬆了口氣,要是姨娘們在這裏爭起來,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收場才是。

沈居安坐在外麵陪親戚朋友,縣令周大理不一時也到了,下了轎子先對沈居安拱手道:“沈翁,王爺一行應該到了吧?”

周大理是個胖子,胖子應該不怕冷,他偏怕冷,格外穿得多,官服下麵不知道罩了些什麽,越顯得臃腫。

沈居安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隻是拱手還禮:“小女生日,勞動周父母駕臨,少禮啊少禮。”

他把周大理讓進了花廳,花廳外的戲台子上早就開演,請的是一班外麵的小戲子。

果然過了一時,周大理對他使了個眼色,沈居安隻得陪了他走到側廳去耳語一番,出來時,兩個人臉色都有些凝重。

沈居安更是氣惱又不能表露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尷尬。

跟在沈居安身後出來的周大理象是不放心,低聲又說了一句:“請王爺示下。”

沈居安點了點頭,道:“曉得。”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南平王爺朱宣是午時前一刻到的,他輕衣簡從出現在沈府時,立即就有人一溜小跑進來報於玉妙。

房裏的人就都對了玉妙笑,獨玉妙紅了臉。玉妙的嬸嬸姚氏就笑著說了一句:“快吃飯了,我們還是先去飯桌上坐著吧,一會兒王爺來了,我們也是要回避的。”

說得玉妙羞答答地低了頭,眾人會意地笑著,邢媽媽就笑道:“二夫人請先留步,再陪姑娘坐一會兒,前廳有客人,王爺估計還要一會兒才得進來。”

姚氏本來就是在開玩笑,說要走,人還坐著不動,見玉妙低了頭不肯抬起來,忙又話岔開。玉妙才慢慢抬起頭來,聽她們說笑。

直到朱福走進來:“王爺往這裏來了。”大家才站起來隨了姚氏避到花廳去。

朱宣是在沈居安的陪同下過來的,玉妙帶了邢媽媽與丫頭們站在滴水廊下行禮,耳邊聽到溫和的聲音,一雙薄底官靴和藍色衣襟下擺出現在眼前。

“妙姐兒起來吧。”朱宣並沒有扶她,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先往房間去了。玉妙跟在身後走了進來,重新又福了幾福,才站直了身子仍是垂了頭。

沈居安隻送到了院外就回去了,邢媽媽與丫頭們都停在了廊下。朱宣看了眼前站著的纖細的身子,溫和道:“坐吧。”

玉妙坐了下來,不由得抬眼,正與朱宣的眼光碰在一起,嘴角邊的笑意就浮現出來,卻並不低頭,反而對了朱宣打量幾眼。

朱宣見丫頭們都站在門外離得遠,任由玉妙看自己,他卻對了房間裏看了看,眼底就多了疑惑。

“你坐著。”這是朱宣在房間裏說的第三句話,他自己踱步到了玉妙的閨房裏,一會兒又走出來。

朱宣走後,玉妙有些狐疑,走進內室一看就明白了,回頭喚了春暖來。

春暖笑吟吟走了進來,玉妙卻板了臉,指了床榻道:“這是怎麽回事?”**本來還鋪墊得厚厚的,現在也隻有薄薄的被臥在。

夏波等三個大丫頭也進了來,與春暖一起跪了下來,道:“請姑娘責罰,這事是我們的主意。並不是春暖姐姐一個人的意思。”

玉妙平日裏對丫頭們十分寬厚,今天真的有些生氣了,道:“把擺設的東西收起來,防著姨娘們是對的,讓表哥以為老爺苛刻我,你們怎麽能這麽丟老爺的人。”

一向不怎麽說話的水蘭先回話道:“姑娘不要生氣,自從太太不在了,姨娘們大膽妄為,隻為了姑娘有王爺撐腰才收斂幾分,今年越發的不象話,娘家來人,管事的一時不在,茶葉點心都往這裏找,就說這被臥,四姨娘年前借了幾床去,到現在也沒有歸還呢。”

玉妙一時無話,愣坐了下來,不知道如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