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茶正跟未完全散盡的瞌睡氣作鬥爭, 卻被走到半路突然返回的阿準嚇了一跳,他略顯局促地站在門口“那啥,快起來吃飯, 趁熱乎。”

她看著之前還“小動作”不斷的人,現在卻假正經不敢隨意進屋的慫樣, 就忍不住想笑, 阿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轉身出去了。

晚飯伊始,他夾了一塊涼拌橡樹涼粉放她碗裏“嚐嚐看,我按照你之前做涼拌菜的法子弄的。”說完,滿含期待地看著對麵的人。

沈小茶咬了一口, 酸辣可口,再加上一點嫩嫩的香菜,口感爽滑,“好吃”,她由衷稱讚。

阿準鬆了口氣“吃完早點歇著, 大後天就.....就成親了,這兩天要準備好多東西呢。”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就他們兩人有啥好準備的?窗花、喜服、蓋頭、鋪喜床用的幹果、鞭炮、合巹酒用的杯子?

這些她直接淘寶買就好了。

阿準沉浸在自己的緊張與興奮中, 對沈小茶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解根本沒看見。

半夜, 他等了很久,約莫著隔壁的她睡著了,才提著弓箭消失在被清幽月光照亮的夜色中。

次日起床, 沈小茶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直熏得她頻頻作嘔“什麽味道,好熏人?”

阿準笑著搖搖頭“後天你就知道啦。”她其實已猜測了個大概, 見他一臉神秘, 索性假裝一無所知。

“來, 試試這身衣裳,不合適我好重新買。”她從屋裏拿出一件紅色長袍,遞給阿準,等他穿好出來,她自己先愣住了。

平日裏他多穿短打,如今換上紅色帶腰封喜袍,隻襯得整個人修長、俊朗、挺拔,沒有文人的儒雅,卻自帶一股朝氣澎湃的不羈與野性,讓人想起春日林中一閃而過的矯健雄鹿。

看著如同換了一個人的阿準,沈小茶突然變得拘禁起來,暗暗唾棄自己因驚豔陡然而生的羞怯。

“合適麽?”她強裝波瀾不驚地問了一句。

阿準擺弄了一下胳膊、腿表示很是滿意,沈小茶莞爾,對接下來的成親莫名多了一些期待與忐忑,忍不住暗笑自己雖不是“顏奴”,卻仍未能免俗。

阿準換下衣裳後就忙著做早飯了,她則忙著置辦成親要用的東西,並忍不住時不時在他耳邊嘀咕喜宴要做什麽菜之類的。

他聽得頗為認真,遇見不懂的還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問這麽仔細做什麽?反正又不用你做飯,幫我打下手就成啦。”她隱隱有些後悔一衝動把婚期訂太倉促了,當日定要忙到天昏地暗。

忙忙碌碌之間,轉瞬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一大早沈小茶被空氣中的一股幽香“喚醒”,她羞澀而緊張地穿好喜服、梳好妝,磨磨蹭蹭推開房門,就被堂屋小桌上白色瓷瓶裏那一大把臘梅跟火棘吸引了目光。

黃的耀眼、紅的熱烈、白的安靜,三種對比鮮明的顏色雜糅在一起,至俗亦至雅,讓這平凡的日子瞬間儀式感滿滿。

身穿常服的阿準聽見她起床的動靜,從外麵走進來,一見沈小茶就愣住了。

平日裏她忙著操持家務,頭發總是隨意盤起,今日竟特意用精巧的鴛鴦簪釵綰成了個簡單大方的髻,露出光潔bao滿的額頭,清秀又溫婉,與平日裏那爽利的雌/雄依稀可辨的模樣相去甚遠。

一雙如秋日林中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含羞帶怯地望過來,阿準心口微漾,忍不住指了指她的衣服調侃道“怎麽比我還心急?”

沈小茶聞言耳朵尖都羞紅了,忍不住惱火地小聲嘀咕一句“你怎麽沒換喜服?”就她一人穿,確實顯得太心急了些。

“白日裏還得幹活,怕弄髒了,要不然我昨天都不想脫下來。”他笑著解釋

沈小茶一聽,立馬就打算退回房去,她暗惱自己竟忘了這茬,隻記得臭美了。

也是,這小荒村就他們兩個人,晚上再穿喜服走個流程掀個蓋頭就成了,大白天穿成這樣,滿院子晃悠著燒火做飯、喂狗喂羊,想想都覺得滑稽。

唉,選喜服時完全沒意識到這種長袍跟裙子幹起活來太過拖泥帶水。

阿準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開玩笑的,快別換了,就這麽穿著,要幹啥你跟我說就成。”說完忍不住將她的發飾扶正“很好看!”

沈小茶掙了幾下沒掙脫,隻好作罷,阿準摸了摸她的衣袖“這衣服有些薄,先別出去了,一大早冷颼颼的,你就在屋裏洗漱,我把飯菜端進來。”

她突然有種要被他供奉起來的錯覺,一邊洗漱一邊跟他商量著換下這套衣裳。

“扣肉用的香椿、夾沙八寶飯的糯米要提前泡發,昨兒挖的那把薺菜得洗淨剁碎好做春卷餡兒,還有掛著的那隻肘子得燒一燒燉上,核桃仁我買好了可還要去皮...這麽多事你一個人怎麽做得完?”

阿準將一個水煮蛋、一碗紅豆粥、一盆酸豇豆推到她麵前“放心,這些你這兩天不是念叨過好幾遍?我一大早起來都弄好了,就剩薺菜沒剁,怕吵醒你。”

沈小茶扶額,自己什麽時候念叨過?放下筷子認真回憶起來,好像確實囉嗦了很多遍,這兩日她又緊張又期待,思維已然有些錯亂......

阿準將碗筷收拾好,臨跨出門檻又突然回頭“別換了,真的,有我!”

怔怔地目送他走出堂屋,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臉,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如墜雲霧?目光對上門上早已貼好的紅色對聯,她仍有種如在夢中的恍惚感。

“小茶,這是聘禮,雖然不值錢,但是我的心意。”阿準突然挑了一旦東西進來放在角落打斷了她的神遊。

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她忍不住有些想笑——兩隻野兔、兩隻羽毛鮮亮的公野雞、兩張硝過的狐狸皮。

果真他這兩日都是去準備這些,看著他眼下隱隱的黑青色,她突然眼眶微潮,他知道她有淘寶不缺這些吃的,卻依然深夜冒險去打獵......

“阿準,謝謝你。”她吸了吸鼻子,謝他用自己的固執去彌補這場婚禮的簡陋,是尊重亦是珍視。

“傻小茶。”他忍不住將她輕輕攬/入/懷中,這些已經足夠簡陋了。

忙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日落西山時阿準終於在沈小茶的“指揮”下完成了一桌子喜宴——八寶飯、梅菜扣肉、豬肘子、春卷、芹菜涼拌核桃仁、白灼蝦、紅燒魚是她之前喜宴吃過的菜肴,另外的堅果拚盤、臘肉炒菜苔、羊肉湯是為了湊夠十個菜,寓意十全十美。

鞭炮聲響起後,阿準也換上了紅色喜服,兩個人、四隻狗團聚一堂,餓了一中午的兩人在桌子上吃得酣暢淋漓,桌子底下的四隻狗撿漏撿得不亦樂乎。

吃完飯,天已黑透,但時間還早,阿準讓她先去洗漱,自己一人收拾完了所有的碗筷。

洗漱完站在窗前,就著那盞懸掛於灶台上房的露營燈,她安靜地看阿準在燈下忙碌的身影,紅色喜服的袍角被他小心掖在腰間,洗碗、擦灶台、收拾剩菜.....他的動作嫻熟又利落。

看著看著,沈小茶擦去眼角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爸爸媽媽,你們不用再擔心小茶了,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人如你們一般讓我可以安心托付,以後的路,我不用自己一人走了。

我寬宥自己了,不再帶著過去二十多年的愁苦跟自卑活著,他讓我相信自己值得被愛,無關身世、學識、時空,隻因為那個人是我。

“在想什麽?”阿準輕輕走到她身旁,一股熟悉的沐浴液氣息撲麵而來。

阿準本來打算從背後擁抱她,卻在伸出手時改變了主意,她方才好像在擦眼淚,許是害怕?他這樣想著,將擁抱變成了拍肩膀。

沈小茶扯過**的蓋頭蓋在頭上,似乎想掩飾什麽,阿準坐到她身旁,靜默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掀起蓋頭。

當拐棗酒清甜的汁液劃過舌/尖,沈小茶鼓起勇氣踮著腳尖擁抱了比她高出不少的阿準。

窗外又起風了,桌上的紅燭被從窗戶縫隙裏湧進來的風刮了一下,閃爍數下方穩定,“睡吧”阿準輕輕卸下她頭上的釵環。

他明顯感覺沈小茶身/體僵硬了一下。

“我去衝洗下,身上有股油腥味兒。”他摸摸她毛茸茸的發頂,徑直往屋外去。

沈小茶笑了,騙人!明明都洗過了。

等他再返回,她已蜷成小小的一團麵朝牆壁,大紅色的鴛鴦戲水被子拱出了一個小小的包。

看著她顫動的睫毛,阿準心軟了“真累啊,早點歇著吧”說完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沈小茶等啊等,直等她眼睛撐不開。

聽著她沉穩的呼吸,阿準一點一點挪動著翻過身,從後麵極輕極輕地擁住她,沈小茶睡得並不安穩,睡前隻洗了澡沒泡腳真冷啊。

她無意識地向著熱源靠近,直至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阿準用唇角輕輕碰了碰她小巧的耳垂,僵直著身子半睡半醒。

半夜,沈小茶突然夢囈“手快拿開!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