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千流

四海鎮裏九秀山莊有五百多裏地,但這三河馬可是出了名的快馬,還沒到晌午,司空漸離便已經到達了四海鎮。

司空漸離下了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背誦‘心經’。

隻見司空漸離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這是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驅邪用的。因為司空漸離一來到這,就會想起小時候被人嘲弄自己是妖邪入身,所以背誦心經已經成為了他來四海鎮的一個習慣。

放眼望去,鎮上的人家多數還是像以前一樣貧瘠,總體來說變化不大。

你大可看見滿地的流落乞丐正端著飯碗等你給他打賞充饑,許多家戶的房屋也因房梁年久失修而破了一個大窟窿。

但四海鎮也不是都這麽窮,有有錢人,而且不少。

譬如萬老爺子萬春來一家,也就是司空漸離的啟蒙老師。

往常這個時候,萬老爺子一家人就會在這四海鎮上派遣發放饅頭稀粥來供給這群飽受饑寒之苦的難民。

司空漸離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都午時三刻了,怎麽還不見萬老爺子出來?這剛一念道著,老萬家的人就打東頭的那一邊出來了。

司空漸離認識老萬家的衣服,甭管男女老少,這肩膀上總是別著刻有‘善’字的刺繡,這代表的是老萬家的做人宗旨,積德行善。

隻不過這領頭人卻不是萬老爺子,而是一個青年。

這名青年身長六尺,皮膚白暫,雙眼深邃,頭戴儒巾,一身白衣白袍,眉宇之間總是透露著一絲淩人的樣子,這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的本事很得意!

他的畫功早已達到提筆能畫的本領,所以常人求他畫個山啊水啊人啊的,所以他總是背後掛著一卷畫紙。他就是萬老爺子的兒子萬千流。

萬千流從小酷愛丹青畫作,筆下所畫作經典簡直數不勝數。畫家嘛!總是能發現一些常人不能夠發現的色彩。萬千流一向以山水畫為主,所以對青色也是情有獨鍾。更何況司空漸離偏偏又是一身青衣,因此萬千流一眼就認出了司空漸離,便邊打著招呼邊向司空漸離這邊跑來。

“喂,司空漸離!”

說罷,萬千流的腳輕輕一踮,猶如蜻蜓點水一般騰空躍起,不偏不倚的落在司空漸離的身前。

看萬千流這好似文弱書生的樣子,沒想到這輕功與司空漸離相比那簡直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萬千流之所以叫萬千流,就是因為他小的時候學東西特別快。萬老爺子也是親身見到過萬千流一天之內便學會了數十種特殊技藝。所謂千流嘛,吃的是百家飯,當然他自身也是有著千百種流派的絕技,畫作與輕功隻是他較為常用的其中兩項。

司空漸離連忙拍手叫好道:“萬千流啊萬千流,兩個月前我就露了那麽一手,就讓你學的如此精湛,看來你這輕功也不比我差到哪去了!”

萬千流嘴角微微上揚,一副傲然道:“雖然我天賦異稟,但其中還是你示範的好,不然我也不會學的這麽快。”

司空漸離晃了晃手指,笑了笑道:“你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不禁誇!”他又道:“話說我這次來得比較匆忙,目的就是為了來看一看萬老爺子。可怎麽不見萬老爺子的影子?”

隻見萬千流擺了擺手,道:“不用看了,那‘老家夥’不在四海了!”

這並不是萬千流不尊敬他的父親,而是父子倆玩的很開,萬千流管他爹叫老家夥,萬老爺子管他兒子叫小混球。

司空漸離問道:“那他去哪了?”

萬千流冷笑一聲,道:“嗬,今年不是太走運,中舉了,現在這老家夥在江南一帶做了個布政司經曆。”

聽到萬千流這麽一說,司空漸離知道他這是根本看不起這些職位,因為萬千流要活的比那些官權富貴要更富貴!隻見司空漸離道:“那的確是太不走運了!如果還像往常一樣走運的話,就不會到那麽遠的地方任職了!不過那地方的確是美啊!”

“可即便是如此,那也沒有萬千流在四海鎮玩的灑脫啊!” 司空漸離又補充道

萬千流得意道:“那是!我隨手畫一幅八仙過海圖就得要個萬八千的銀子,這可比那老家夥的鐵飯碗強千百倍!”

一提到畫,萬千流立馬就想到了兩個月前司空漸離委托他畫的那通往禎烏國的地圖,說事成之後就會分給萬千流一萬兩銀子。

萬千流便隱晦的問道:“話說,你答應我的一萬兩呢?”

司空漸離一聽,甚是無奈道:“不瞞你說啊兄弟,我這一趟一共就賺了一萬兩,要是都給你的話,我可就真成窮光蛋了!”

“那我不管,這是你答應我的。” 萬千流這一攤手,意思便是讓司空漸離趕緊掏錢。

司空漸離仍舊死撐,道:“都是兄弟一場,別這麽黑嘛!”

誰知萬千流仍是咬住不放,道:“交情也是用錢的嘛!”

“好吧好吧,你這個要賬鬼!” 司空漸離實在是拗不過他,就隻好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銀票又拱手讓給了別人。

司空漸離望了望西麵,又道:“萬千流,話說你這段時間見沒見到魏無暇?”

大西頭是魏無暇的所居之處。

萬千流擺弄著銀票,可沒時間搭理司空漸離。

司空漸離又敲了一下萬千流的腦袋,萬千流還是沒做回應。

萬千流果然是個財迷!

不過正當司空漸離按耐不住,便向想要毀他後背所背的那卷畫紙時,萬千流變不樂意了。

“你老捅咕我的東西幹嘛?” 萬千流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看著司空漸離,看來萬千流相比銀子,更重視自己的這些寶貝。

司空漸離氣憤道:“問你話呢!”

萬千流停頓了一會兒,一副不屑的樣子道:“魏無暇啊!他怎麽了?”

司空漸離回道:“就是許久不見了,因為曼陀羅的那扳指實在是太精妙,所以我想問問魏無暇有沒有見過。”

萬千流手托著下巴,思索道:“這樣啊!話說我也好長時間沒遇到他了。”

司空漸離連忙問道:“那你最近一次遇到他是什麽時候?”

“我住在大東邊,他家在大西邊,路那麽遠,我才懶得去見他。可自從老家夥去江南了,我都會代替那老家夥給這些難民供給糧食,我家下人每次經過大西邊的時候都看見魏無暇他家門窗緊閉,門檻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灰,所以我敢肯定他是好久都不在家了。”萬千流著實氣憤道:“魏無暇這混蛋欠了我三千多兩銀子,我還正找他呢”

魏無暇是當地最有名的以假亂真,其在製作機關,玉器之上有著相當高的造詣,也就是你給他一個東西,他立馬就能給你做出來個一模一樣的,就連物主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萬千流跟魏無暇是合作關係,大部分人丟失的物件都會先找萬千流畫出來,那麽魏無暇就會做出個一模一樣的,因此而得名‘巧手’。

不過魏無暇有一個缺點,就是喜歡賭錢,賭輸了就會找自己的親戚朋友們借,所以萬千流在有的時候就特別討厭他。

“估計魏無暇欠債潛逃了吧!”司空漸離摸了摸腦門,很是無奈道:“不過估計你也已經習慣了吧,誰讓你財大氣粗願意借他呢!”

“等等!” 萬千流突然一驚。

司空漸離道:“怎麽了?”

萬千流很是驚訝的看著司空漸離,道:“你剛剛說你遇到了曼陀羅?”

“是啊!”司空漸離道

萬千流此時眼睛瞪得滴流圓,“那,她現在漂不漂亮?是不是比小時候還要漂亮?”

司空漸離不屑了笑了笑,道:“還以為你是關心她的現狀,沒想到還是在意著人家的那張漂亮臉蛋!”

萬千流連忙解釋道:“也沒有啊!我隻是隨口一問。不過相比臉蛋,我更在意的是曼陀羅如今的狀況啊!”

隻見司空漸離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萬千流很是著急,便捅了司空漸離一下胳膊,道:“別歎氣,有事說事!”

隻見司空漸離捂著雙眼,接連三的哀歎道:“曼陀羅殺了禎烏的鐵騎大軍,明天也就是八月十五,我得帶著她去禎烏國贖罪。”

其實這是司空漸離的一個計謀而已,他悄悄的將手指並出了一個小縫隙,因為司空漸離想觀察一下萬千流聽完了這些話會出於一個怎樣的態度。

果然,萬千流也同樣在意這個兒時的玩伴。

隻見萬千流氣的直跺腳,道:“老兄,你明知道她殺了人還要帶她回去,你這混蛋不是讓她送死嗎?”

“那我也沒辦法啊!如果不去主動贖罪,那在未來接二連三的禎烏大軍前來叨擾,又該如何是好?”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道

他之所以這麽添油加醋的去說這件事,無疑是想請萬千流幫忙。

萬千流雖然愛財,但他更愛朋友,更重視同窗之誼。

“好!這一路我陪你走一趟。正好我也想繪製一份禎烏國境內地圖,這次就看在同窗這層情誼上,免費效勞。” 萬千流底氣十足,一副傲氣淩人的樣子油然而生。

果然,萬千流上鉤了!

不過司空漸離仍舊唉聲歎氣道:“萬老弟,可我就一匹馬,兩個大男人騎一匹馬,會很慢的。”

司空漸離這言下之意便是要萬千流把他家所馴養的那匹汗血寶馬給搬出來。汗血寶馬日行千裏不在話下,要比禎烏的飛駒還要快。

隻見萬千流衝著那還在發放糧食的下人們大喝道:“給我牽出一匹汗血寶馬,再把我的兜子拿過來,我要出一趟遠門,快快快!”

此時,下人們已經將這匹汗血寶馬牽了過來,還有那滴瀝啷當的兜子。

這汗血寶馬的蹄子相當矯健,個頭也比禎烏的飛駒大了一圈,看起來十分健壯。

萬千流挎著兜子,縱身一躍,騎在了馬背上得意的對司空漸離道:“你那小馬駒子就做你小馬駒子該做的事情,我這汗血寶馬就要做汗血寶馬該做的事情。”

司空漸離一聽,好奇道:“什麽意思啊你這是?”

“我的意思是就是我先走一步,你慢慢趕路吧!” 說罷,萬千流揮了一下鞭子,馬蹄上帶著塵沙,疾馳而去。

司空漸離也跳上馬背,騎著三河馬連連在後麵追趕。可是汗血寶馬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司空漸離被甩在了大後頭。

“你不打算等等我?” 司空漸離在後麵大喊道

隻聽前方傳來萬千流一聲:“我現在要直奔禎烏國,事先給你們鋪好路。如果此事風波過去了,我再與曼陀羅敘舊也不遲!”

“喂!萬千流!”

司空漸離原本想找萬千流借一架馬車,還沒來得及說,萬千流就消失了無影無蹤了。

索性,司空漸離又回到了四海鎮,他瞧見老萬家的人下人們還在分發糧食,司空漸離便連忙騎馬而去。

人群之中司空漸離找到了老萬家的管家。

“張爺!”司空漸離道

管家張爺轉過身一看:“哎!原來是司空漸離啊!”

司空漸離道:“實不相瞞,我想請你老人家幫我個忙。”

張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道:“你說。”

司空漸離道:“剛才你也聽見了,我得去禎烏國一趟,但我現在隻有一匹三河馬,所以.”

還未等司空漸離說完,張爺快人快語道:“不行,沒萬少爺的話我可做不了這個主啊!”

“那我拿這匹三河馬跟你換一架駟車總行了吧?”

“這個可以,不過隻能換一個普通的四匹馬的駟車。”張爺打量著這匹三河馬,點了點頭道。

司空漸離無奈的笑了笑道:“哈哈,你們老萬家人還真是有原則啊,反正怎麽弄自己都不會吃虧!”

張爺也笑了笑道:“交情也是用錢的嘛!”

“成吧!那就換吧!” 司空漸離將這匹馬交給了張爺

過一會兒,張爺便牽了一駕馬車交在了司空漸離的手上。

臨行之際,張爺語才重心長的對司空漸離道:“曼陀羅那孩子也是從小跟你們一起長大的,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我盡量。”司空漸離深深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張爺的肩膀,便上了馬車。

“駕!”

駟車奔馳著,漸漸趕往九秀山莊。

深夜,禎烏國祟城的安兵塚處。

這是禎烏國曆代功過之人所埋葬的墓地。

由於開國不到三十年,除了先主柯恩圖以及上一輩英年早逝的將軍之外,如今隻多了廖無一他們。

月光,白菊,燃燈,和墓碑前單膝跪拜的安乎烈和傅秋之。

二人身披素衣,頭戴素冠,後麵的精兵們也是,各個埋頭不語。

今夜的安兵塚,比以往更加悲壯。

柯思魯他們雖然沒來,但是也傳令下去,好好善待廖無一一行人的妻兒。他之所以沒有來,是怕打擾到安乎烈的心情。

為了祭奠這個俠義無私鐵騎衛老將軍,安乎烈特意為他為立了一則墓碑。上麵寫道:一代宗師,廖無一。

這是安乎烈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一劍斬斷名與利,誓死衛國盡忠義。半生浪跡於江湖,不負為人均兄弟。’ 這是當年先主柯恩圖賞賜給廖無一的絕句,如今也用小篆文刻在了石碑的右下方。

“廖前輩,你的死因仵作已經查出來了,是死於中毒。不過是什麽毒,目前還尚不知曉。”安乎烈緩緩站起,雙眼充滿悔恨道:“傅前輩,你說我應該如何給廖前輩報仇?”

傅秋之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道:“安將軍,昨夜您在暗月山的反應有些太大了,國主與協理大臣”

“無妨!”安乎烈打斷了傅秋之的話,他遙望著天邊的圓月。忽然一陣秋風刮來,地上的白菊也隨著風兒的擺動貼在了廖無一的墓碑上。

柯思魯就好比是那傲然地秋風,而他就像是矗立在秋風之中的曆經滄桑的勇士。秋風固然淒涼,但秋風不是老虎,秋風不會傷人。

傅秋之眉頭一皺,“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仵作不是說這毒跟那飛針沒有任何關係嗎?”

安乎烈忽然雙眼一瞪,“如果這麽說的話,那最可疑的人就是傅前輩了!”

的確,七個人唯獨傅秋之沒有中毒。這毒也並非是傅秋之下的。

傅秋之也明白,安乎烈這是誘導自己將矛頭指向飛針之人。可他不知道安乎烈為什麽鐵了心的要將那姑娘置於死地。

單單是給廖無一報仇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