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入甕

深夜,伸手不見五指。

景王府熄滅了最後一盞蠟。

從大堂裏透出了一道強烈的光,比夜半的月光還美。

那是琥珀玉麵佛而發出的光。

通透的精致的玉麵佛,總是會讓人有著無限遐想。

江湖人雖不知這東西有著多少故事,可單憑這道茭白如月的光,這就成了爭奪玉麵佛的理由。

同樣,這也不是個一般的夜晚。

因為司空漸離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榮成青所透露的一點一滴,無一不將他心中的疑惑推向景王府這一最可疑之處。

從晌午時景王同空和尚之間的對話,再到白雲武與蔣笑民之間的對弈。

景王可是個十分喜好鬥武的人,京城偶然出現兩大高手的對弈他為何沒來觀賞?難道,他是刻意的?

這時,司空漸離踮起腳尖,生怕吵到景王,悄悄的將這半掩的門給推開。

門竟然沒鎖!好像就是給他特意留了一個縫。

他暗道:難道景王這是在恭候我?

不,事情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他輕輕關上了門,忽然一道茭白似月的光映射在他的臉上。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他雖然有幸見過,觸過玉麵佛。可那是在白天,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玉麵佛竟有這麽神氣。

他鬆了一口氣,可他並不清楚為什麽景王卻將玉麵佛如此公之於眾,難道就不怕被偷麽?

忽然,漆黑的屋子變得明亮。

文極與泰嶽兩位侍衛點燃了屋內所有的蠟燭。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司空漸離精心布置的局。

還未等司空漸離先開口,文極便笑道:“哈哈,夜探景王府,盜竊玉麵佛。這可是死罪啊!”

司空漸離早就該想到這是一招甕中捉鱉。可是他斷然沒有想到景王會利用平日的習慣去掉自己這條大魚。

司空漸離無話可說,隻有苦笑。

泰嶽踱著步子,一搖一晃的向他走來,亦是苦笑道:“堂堂風邪難道也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嗎?真是難以想象!”

“我認栽了,總可以吧?”司空漸離拄著額頭,歎了口氣,沒有多說。

文極好像早已料到他會如此,於是雙眼一瞪,冷笑道:“認栽了就能安然無恙嗎?”

司空漸離百口莫辯,他也隻好兩手一攤,撒潑打諢道:“白雲武不就安然無恙呢嗎?”

文極挺起腰板,冷冷道:“白雲武是冤枉,你冤枉嗎?”

司空漸離搖了搖頭,無奈道:“我當然冤枉!”

他苦笑著,指著桌前的那尊玉麵佛,繼而道:“你看那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裏,我還沒來得及摸,就被你們抓個現形。我難道不冤?”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倒還能說的過去!”

司空漸離以為他終於得到了文極的認可,沒想到文極忽然又雙眼一瞪,厲聲道:“可是你身後那片窗簾後的人又是誰呢?”

司空漸離猛然回頭,又迅速收回目光道:“窗簾後還有人?”他覺得文極這是在開玩笑。

泰嶽挑了挑眉,冷冷道:“閣下自己去一探究竟不就知道了?”

司空漸離並沒有放鬆警惕,畢竟景王都用了這種手法,他倒是擔心自己一回頭就被文極和泰嶽暗算。

不過思來想去,就算是他們兩個暗算自己,又能有多大勝算呢?

他斟酌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好,我去看看!”

身後就是那片窗簾。

別說窗簾後還真是鼓鼓囊囊的,可就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司空漸離迅速撥開窗簾,他雙眼一瞪,錯愕道:“空和尚?”

那好吃懶做的空和尚竟然躺在地上地動不動,昏死一般。

司空漸離連忙拍打其臉頰,焦灼道:“醒醒!醒醒!”可當他的手放在空和尚的鼻子上時,他怔了一下,冷冷道:“斷氣了?”

泰嶽笑道:“那和尚善用閉氣功,可別被他糊弄了!”

司空漸離喃喃道:“閉氣功?我怎麽都不知道他會這個?”

他順勢點了空和尚渾身七處大穴,空和尚忽然大咳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果然是在裝死!

空和尚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肚腩,恍然起身,茫然的看著司空漸離道:“啊?乖乖,怎麽是你!” 他一副忙若無知的樣子又繼續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他看了看司空漸離的身後,竟又多了兩個人,正是大早上被自己欺負過的文極跟泰嶽。

司空漸離瞅了瞅後頭,又看了看他,然後雙手一攤笑著道:“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空和尚指著他,恍然道:“噢!你被逮捕啦!”

“說得好像你沒被逮捕一樣!”司空漸離冷笑一聲,又疑惑道:“話說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我怎麽沒發現你?”

空和尚打了個哈欠,抻了個懶腰,摸了摸肚腩道:“和尚我好像在這睡了有四五個時辰了。”

司空漸離道:“怎麽久?”看來和尚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他竟然沒有發現。可這兩位侍衛怎麽絲毫不覺得驚奇呢?

空和尚又拍了拍肚腩哀歎道:“是啊,肚子都餓癟了!可不是得有一小天了!”接著,他又繼續大喊道:“我要吃十惡不赦,十惡不赦在哪?”

話音剛落,一記清脆爽朗的聲音給予了回應。

“別找了,我給你帶來了!”這時,張福緩緩從後門經過,其身邊還帶著兩位國色天香的美女。兩名美女的手中各推一支小桌,每隻小桌上都扣有兩支盤子。

兩名美女麵帶微笑,身姿婀娜的向空和尚走來。

不單單是空和尚,在座的每一個人看得那都是目瞪口呆。

兩支小桌停在了空和尚的眼前。

張福一旁微笑著道:“打開看看吧?”

空和尚滿心歡喜的先開了扣著的盤。

這裏麵有一瓶杏花雕,一隻烤乳豬,一枚金元寶,還有桌旁的兩個美女。

要是換做了別人,一定是美得不亦樂乎。可空和尚如今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愉悅,反而特別懊惱。他憤憤道:“和尚我要的是十惡不赦!這哪是十惡不赦了?”

司空漸離微微一笑,解釋道:“對於出家人來說,酒色財氣不就是是十惡不赦嘛!”

空和尚趕緊搖了搖頭,堅決道;“那才不是!”

張福笑了,“那你說什麽是?”

空和尚查著指頭,喃喃道:“有窮奇,饕餮,檮杌,混沌。”當他查完了,又欣喜地說道:“這四個才是!”

他的話說完,大家也都笑完了。

張福笑的更是合不攏嘴,“你說的那四個我找不來!”

空和尚鼓著腮幫,氣衝衝道:“你是找不來,但你主子能找來啊!我找他去!”

張福一聽,難道他是暗指榮成王爺的白靈教?這瘋和尚表麵看起來瘋癲,怎麽居然知道什麽些他本不知道的東西?

他終於按耐不住,衝著空和尚大喝一聲:“夠了,別再扯開話題!”他微微一笑,眼神充滿了淒厲,又道:“你們兩人夜探景王府,本身就是死罪!”

張福停頓了一會兒,正瞧給空和尚拋了個錨。他一副忙若無知的樣子道:“然後呢?”

張福笑了,態度又變的和藹一分,“不過看在景王與司空漸離是朋友的份上,又看在當時司空漸離尋回玉麵佛的份上,就暫且翻篇吧!”他雙眼一眯,輕蔑得看向空和尚,又道:“和尚,你得感謝風邪大俠救了你!”

空和尚非但不領情,還振振有詞道:“我才不需他救,這地方和尚我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又豈是你們能攔得住的?”

司空漸離原以為張福會因為這句話而懊惱,雖然空和尚說的屬實不錯。

張福忽然大笑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幫著景王找個台階下而已。”他變得彬彬有禮,攤手道:“這樣二位可以走了吧?”

空和尚點了點頭,“你這小子說話真中聽,那和尚我就先走一步嘍!”

話音剛落,空和尚已經消失的無影蹤。可門卻未開,他好像就是穿過大門而去的。

司空漸離沒有再說話,手裏握著景王在一個時辰前寫給他的書信也未來得及解釋,就緊隨著空和尚的腳步倉皇逃之。

張福也沒有想到榮成王爺所布置的這局天衣無縫。

他早已料到司空漸離會這麽做,於是就來了一個甕中之鱉。可謂是異常的高明!

張福見這二人已經走遠,於是輕咳一聲,淡淡道:“景王,您可以出來了!”

原來景王是先就被擱置在暗門的後頭,這也是張福所遵從榮成王爺的計劃之一。其目的就是要讓景王看到他們所做的局是天衣無縫的。

景王屬實在暗門中憋了好長一段時間,出來就是一記大喘氣。

張福連忙為其斟茶,抵在他眼前。

景王接過茶杯,猛端一口,喃喃道:“都打發走了?”

張福道:“嗯。”說著,他將桌上的玉麵佛又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景王的口袋裏,“這東西您還要暫時好好保管。別再出什麽岔子!”

景王搖了

搖頭,十分不解:“哎,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

張福笑了笑道:“雖然我也不知我家王爺到底在做什麽,不過有些時候知道總比不知道要好。”

“嘖”景王點了點頭,“好,那就坐等好戲吧!”

他說的好戲可不僅僅是一場戲,而是許多場,許多場連在一起的戲,而且能做到滴水不漏,這才能配得上叫好戲!

給司空漸離一記回馬槍,這就是第一場戲。

一群精悍洶湧的異國大軍,衝破了禎烏國塞外的最後一道關口。

“南南蠻!!”

阻擋在塞外的精兵倉皇而逃,廝喊狼狽!

祟城將軍府,也已迅雷之勢收到了這一噩耗。

一士兵遍體鱗傷單膝跪拜在虎賁將軍安乎烈的麵前,“安將軍,南蠻來犯了!”

安乎烈大驚,“什麽?”

從廖無一死後,他就卸下了虎賁將軍的頭銜,再不理會國事。

可如今禎烏陷入困境,他又怎會坐視不管?

安乎烈大喝一聲,“取我精甲來!”

他邊忙著著穿,邊問及這名士兵道:“那國主怎麽樣了?”

士兵被嚇得寒顫,“國主與柯王正在奮力抵抗!南蠻來勢凶猛!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安乎烈氣勢洶湧,大喝道:“別自亂陣腳!”

“是是!”他早已嚇得斷魂。

安乎烈提起精甲,順勢將牆上所掛的開天大斧背置於後。他大喝道:“黎誠!”

新管家黎誠匆匆趕來,“安將軍!”

安乎烈大喝道:“召集所有鐵騎衛,連同本將軍旗下所有精兵,一起出動,解救國主!”

黎誠道:“遵命!”

這一場戰爭來勢洶洶,禎烏街一方幾近凋零。唯有不容閣的這群快捕仍在奮力抗戰!

其它快捕都已經被殺戮了,唯獨還剩下瑾月獨自抗戰!

她一刀,一拳,充斥著民族的憤恨,國家的憤恨,狠狠擊打在這群侵略的南蠻精兵的頭上!

那坐擁一方的將軍就在大軍身後端望著。

這片土地已然寸草不生,隻有眼前那苟延殘喘的捕快在做著最後的抵抗。

“駕!”

那將軍竟快馬加鞭獨自前來,並示意與其交戰的南蠻精兵暫且後退。瑾月茫然!

那將軍道:“好久不見了,瑾月捕快!”

說著,這位將軍脫下了自己的頭盔,她竟是希艾岑!

瑾月大驚:“你你沒死?”

希艾岑哈哈大笑起來,“我幾時說過我會死?”

“哈哈,我早該想到!”她忽然雙眼一瞪,惡向希艾岑,冷冷一笑。

希艾岑拱了拱鼻子,縱身一躍下了馬。她輕輕抬起瑾月的下巴,赫然道:“不過現在也不晚,不僅禎烏,還有丹夏,都應該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吧?”她在笑,笑的是那麽讓人發瘮。

她越笑,瑾月就會越恨!她恨不得將所有南蠻軍都一個一個的撕成碎片!瑾月道:“你這種叛國賊,還能笑的出口?”

“你我各為其主罷了,別把話說得太難聽!”希艾岑倒是顯得很自然,她平淡的語調好似在透露著一切都事不關己一般。

她又輕輕的撲了撲瑾月髒亂的衣襟,然後附耳笑道:“瑾月快捕,這次可不能跟你浪費時間了。因為這次我一定會十拿九穩的!”說著,她便又戴上頭盔,上馬離去。

“休想!”

隻聽‘嗖’的一聲,她的瑾月刀脫腕而出,快如疾風。‘砰’的一聲,砸掉了希艾岑的頭盔。

希艾岑緩緩轉身,附帶微笑,可她的心卻並未如此。

刹那間,瑾月便被她單手擒住,不能動彈。

她看著還在掙紮的瑾月,微微一笑道:“早就說你不要浪費時間了,你瞧,現在成了甕中之鱉了吧?”

“隻要有我一口氣在,你就休想踐踏禎烏一草一木!”

希艾岑隻是在笑,笑這個捕快隻會意氣用事,失去理智。

然而,現在的南蠻大軍不正是站在禎烏國的土地上隨意欺淩著嗎?

她又將瑾月給放掉了,然後拍了拍手道:“好了,瑾月姑娘。我要去做該做的事了,暫且放你一馬,切莫再輕舉妄動哦!”

“你!”縱然瑾月再想糾纏,可已然再無力氣。隻能任憑希艾岑的南蠻大軍任意肆虐,徒增生靈塗炭。

“殺啊!”安乎烈攜隨著種鐵騎衛,闖入刀山火海之中。

他們一路從祟城殺到王宮,開出了一條血路。

而王宮,早已淪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