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的風光不似慶京繁華多彩,黃沙漫天,隻有天空分外高遠蔚藍。

董惜惜送走了邵蘇也送走了薑甯,黃土小院裏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董姑娘在嗎?”

外頭的叫喚聲喊停了正在絞幹衣服的董惜惜,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過去開門。

門外,一個穿著樸素的大娘提了個籃子正要繼續敲,見她出來瞬間就露出了笑臉來。

“董姑娘,今兒包了素菜餃子,這是給你的,可不能推脫的啊。”

大娘把籃子往董惜惜懷裏塞,董惜惜生怕食物撒出來浪費了,隻能慌忙伸手接過來。

“三嬸,下次正不用給我送吃的了,我自己也能煮。”

董惜惜收下了籃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這位善意的鄰居。

三嬸是這座小泥屋的屋主,跟她的兒子兒媳住在隔壁那座磚房裏,而董惜惜和邵蘇當時看這院子寬敞,距離軍營也近便租住了下來。

邊城的人見這兩個衣著精美的姑娘搬了進來,一開始都是好奇的,但誰也不敢多打聽,畢竟屋外時常站著兩三個一看就是練家子的護衛。

邵蘇跟著徐豪進出軍營處理物資和糧草,在家的時間隻有夜裏,董惜惜白日裏就喜歡自己四處逛逛,一來二去打聽路程就跟三嬸熟悉了起來。

後來戰事吃緊,董惜惜又開始教導孩童婦女一些強身健體的基本功,院子就徹底熱鬧了起來,三嬸見她忙得很便主動攬下了煮飯的活兒。

“惜惜姑娘,你一個人住著煮飯也麻煩,我給你煮了送來就成。你幫了我們這兒不少婦人孩子,這麽點小事還跟我客氣什麽?你要是不收我的,明日那羅姑王嬸齊大嫂也搶著送,你更不好推辭了。”

董惜惜心頭一暖,無奈笑著應下了,“就送完今日,明日我跟她們提一嘴,你可不能再送了。如今剛打完戰,四處糧食都吃緊,我可不能白拿你的飯食。”

“哪裏白拿,可都是……”,三嬸突然頓了一下才接上,“可都是我們對你的心意。”

董惜惜有些狐疑,但三嬸不容分說推她轉了個身就把話題岔開了去,“趕緊進去吃,天冷了,再放涼了就不好吃了。晚上我再來取碟子,我也得趕回家吃午飯去了。”

三嬸說罷揮揮手壓根沒給董惜惜拒絕的時間,一溜煙就跑了。

董惜惜揭開籃子上的布帕,香氣隨著白煙冒出,暖心至極。

邊城的日子平淡似水卻日日都很溫馨,董惜惜從前在慶京時常夜不能寐,不僅要擔心有沒有客人偷偷闖入房中,還要操心傳遞情報之事。

錦衣華服,觥籌交錯,但她卻像一個披著豔鬼麵具的怨魂,被困在其中隻為了出那一口惡氣。

直到大仇得報,她蝸居在這小小的泥房裏,卻得到了十幾年從未感受過的平靜和舒心。

不知不覺間距離薑甯她們離開也有將近半個月了,董惜惜算了下時間,估計再待上一個月也該出發去往下一個城鎮了。

長公主許了她一年的自由時間,待她遊曆完大好河山再回慶京繼續管理情報組織,她很可不能錯過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

三嬸依然每日定時來投喂,不管董惜惜怎麽拒絕都不頂用,不得已隻能付她銀子,三嬸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弄得董惜惜有些頭疼。

這天,她在籃子裏藏了銀子,主動去三嬸家中歸還籃子。

結果人剛跨進三嬸門口就看見了一匹駿馬拴在院中。

馬匹毛發順滑,身體線條流暢,隻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看來三嬸家有客人來了。

原本董惜惜是打算先回去,過些時間再來,但偏生她武功不俗,耳朵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放輕腳步靠近窗戶去。

“哎呀,這錢我是真的收不得,董姑娘對我們很好,就是你不給銀子我也願意照顧她給她做飯吃。更何況她這段時間是越發不肯收吃食了,你離開的時候給我的銀子都還有一大半沒花,時公子啊,這銀子我是真的不收了。”

時均溫潤的嗓音隨之而來,“三嬸不必客氣,是我麻煩你在先,這銀子你要是不收我倒是不安心了。”

董惜惜提著籃子的手垂了下去,倒有些意外。

原來三嬸上次想說的沒白拿,那是真的沒白拿,時均掏了錢讓三嬸照顧她的。

裏頭寒暄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董惜惜看了一眼籃子,轉身回去了。

秋意濃重了起來,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夜裏,風聲循著窗戶的縫隙擠進屋裏,萬籟俱寂,黑漆漆的屋內,董惜惜忍不住翻了個身從**坐了起來。

外頭那兩聲噴嚏是真的讓她睡不著了。

“吱”一聲,木門被推開,寒風迎麵撲來,董惜惜看見那個一閃而過的白色衣角忍不住皺眉。

“時均,別躲了。要是冷死在屋外,我可沒法給沈大人交代。”

屏氣藏身在牆角的時均先是一驚,隨後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得已隻好從牆角的柴堆後麵站了出來。

“惜惜姑娘,我……我在牆角不會著涼。”,他抬眸朝董惜惜看過來,端語氣弱弱的,倒像是幹了壞事被人發現的小可憐。

董惜惜看他衣袍沾著灰,眼下還有烏青,這副模樣分明就是剛回京又匆匆奔來了。

“進屋去吧。”

董惜惜也懶得跟他扯東扯西,丟下這句話與他擦肩而過,伸手摟了一捆柴枝就去了矮小的廚房。

土灶台已經熏出了一層黑漬,爐膛裏還有半截幹柴,董惜惜將水壺搭在爐上,三兩下就把火生了起來。

她拉了張小馬紮坐在爐邊等著,一件帶著餘溫的外袍蓋到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