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眾生難貌相,海水滔滔難鬥量。
平凡不是平凡客,世情百態掌握中。
這首詩出自《霹靂奇俠傳》,吟詩人是其貌不揚的秦假仙。我很喜歡這首詩,我是誰?我是慕申羽,一個臭警察,任職於專門處理超自然事件的“詭案組”。
我們當警察的,每天都要麵對各種各樣的人物,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但是外表平凡的市民不一定就是“平凡客”,也可能是暗中掌握一切的奸狡之徒。
盛夏之初,眾學子得以從繁重的學業前線中退下來,暫且得到喘息的機會。不過,在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眼中,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片刻的休息也可能使子女落後於他人,於是暑假還沒開始,他們就已經為子女準備好“豐富多彩”的假期節目。
本案就是從“豐富多彩”的市少年宮開始……
老大從廳長辦公室帶來了一個檔案夾,看來又要幹活了。他把檔案夾拋給我,對大家說:“市少年宮昨晚鬧鬼了,舞蹈老師梁詩韻離奇猝死,有七名學生目睹當時的情況,她們聲稱死者是被一隻長發女鬼用頭發纏死的。”
偉哥打了寒噤:“怎麽大白天就說鬼話了,空調是不是開大了,好像很冷呃,我去弄小一點好了。”他沒走幾步就打了個噴嚏。
“阿慕,你有什麽看法?”老大問。我搔著腦後勺,有點茫然:“嗯,這可不好說呢,寫這報告的夥計太主觀了,光看報告就隻能說是鬧鬼嘍。”
老大瞪了我一眼:“光看報告就能解決問題,那要你們幹嗎,還不快去幹活!一個星期不能破案,看我怎麽整你們。”說罷,他便拿起一份報紙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組長怎麽每次都是光說不練的,隻會指使我們幹活,自己卻躲到辦公室裏涼快去。”蓁蓁不滿地嘀咕著。
“等你坐上組長的位置,你也可以這樣啊!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認命吧!”我嬉皮笑臉地給大家分配工作,“偉哥在網絡上搜索所有與市少年宮有關的資料,雪晴和喵喵翻閱一下檔案,看看市少年宮之前有沒有出過什麽狀況。蓁蓁就跟我走一趟吧……”
市少年宮建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於原址重建,每逢寒暑假期,這裏可熱鬧了。
我們到達的時候,看見不少家長正排著長龍準備為子女報名參加各種各樣的興趣班,但同行的少男少女卻鮮見歡顏。回想自己的年少時代,對所謂的興趣班根本談不上興趣,假期最愉快的生活莫過於睡到日上三竿,爬起來便滿世界亂跑。
少年宮的負責人名叫溫秀蘋,是名四十有幾、風韻猶存的成熟婦人,據資料顯示她於六年前任職於此。而她之所以能在這兒工作,應該與她那位任教育局副局長的丈夫脫不了關係。
溫主任把我們帶到發生命案的排舞室門外,走廊上有七名忐忑不安的花季少女,她們便是命案的目擊者。常言道:“骨頭挑硬的啃,柿子揀軟的捏。”我則習慣“女生選靚的問”。我之所以有這種習慣,除了因為我比較好色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漂亮的女生通常都比較自信,不會因為害羞而扭扭捏捏。
於女性而言,十五六歲是夢幻般的年華,眼前的七名女生皆嬌俏可人,讓人大感花多眼亂。最後,我決定讓一位名叫吳倚琪的女生給我們講述事發的經過,因為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給人外向多言的感覺。雖然如此,但對一個目睹命案的少女而言,要她敘述這段夢魘般的經曆,還是比較困難,所以她的敘述有不少遺漏之處。幸好,話匣子一開,其餘六名少女也不再寡言,你一言我一語地讓我們了解了昨夜的詳細情況。可是,她們的敘述過於主觀,一再強調凶手是隻女鬼,為了能客觀判斷案情,我對她們的口供稍作修改,擇錄如下——
我們並不是來參加暑期興趣班的,而是來自藝飛舞蹈學校的學生,是少年宮的梁老師親自來學校挑選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參加下月舉辦的市運動會開幕表演。
因為老師白天要教興趣班,所以我們隻能在晚上過來練習,練習老師為我們編排的舞蹈。之前已經練習了一個多星期,昨晚本來也跟往常一樣,可是後來卻……
本來一切都跟往常一樣,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我們在老師的指導下跳著還不算太熟悉的舞步——老師親自編排的舞蹈。大概是跳到一半的時候,我透過鏡子發現背後的窗戶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那影子的形態不停地變化,開始時像隻小貓,漸漸就變得大一點,有點像小狗,之後變成更大,像隻水牛似的。
因為覺得很好奇,所以我不禁分神多看了幾眼,但馬上就受到老師的責備,隻好專心跳舞。然而,好奇心讓我忍不住再次透過鏡子往窗戶上瞥了一眼,這次我看見的是一個長發女生的影子,她好像飄浮在窗外窺視著我們,把我嚇了一大跳,當然也招來了老師的責備。
被老師罵了兩次之後,我就不敢再亂瞧亂看了,專心地跳舞,直至音樂結束……
音樂剛停下來,馬上就響起了詭秘的掌聲。之所以說詭秘,是因為排舞室裏包括老師在內的八個人當中,誰也沒有鼓掌,而掌聲也不可能是從外麵傳來的,因為排舞室使用了隔音材料,就算門外有人鼓掌,我們也聽不見。而且掌聲雖然並不算響亮,但卻像是很多人一起鼓掌,從四麵八方一起衝我們鼓掌。
我們都害怕得抱成一團,然而就在這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詩韻,你還好嗎?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編排的舞蹈。”掌聲突然消失,但隨即響起一個虛無縹緲的少女聲音。
剛才老師還強作鎮定,叫我們不要驚慌,但當這個縹緲的女聲響起時,她嚇得跌坐在地,驚恐地叫道:“是誰?別裝神弄鬼,快出來!”
“嘻嘻嘻……”縹緲的女聲陰冷地笑著,笑得快要讓老師崩潰的時候才說,“詩韻,怎麽把我給忘了,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起碼在那晚之前,我一直都覺得你和敏宜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老師歇斯底裏地叫著,並不停地往四周張望。
“我在這兒,在窗外……”女聲把老師的目光引到窗戶上。當老師看見窗戶上的女生影子時,馬上就愣住了。影子突然換了個側身的姿態,嘴巴微微張合,縹緲的女聲又再次響起:“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詩韻!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曾經最好的朋友……”
排舞室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迅速把大家包圍,老師像發瘋似的尖叫,邊往門口跑邊叫著:“不關我的事,我當時也不想的。但是如果我不欺負你,大家就會欺負我。”
黑暗中,我聽到老師摔倒的聲音,當眼睛開始適應黑暗時,我發現老師想把門打開,但門似乎被人在外麵閂上了,怎麽也打不開。老師急得用腳踢門,還哭著叫救命。平日舉止優雅的老師,此刻跟瘋婆子沒什麽兩樣。
眼睛完全適應後,發現排舞室其實並不暗,在窗外的燈光映照下,我甚至能看到老師的眼淚如暴雨般落下。同時,我還看見窗外那個可怕的影子已經走進來了。
說影子走進,其實是說她映在排舞室的牆上。她有一頭很長的頭發,身上的穿著似乎和我們一樣,都是排舞的著裝。她的腳沒有沾地,而是在牆壁上飄浮著,並緩緩地往老師的方向飄著。她飄得很慢,並且不停地笑著,笑得很陰森,很恐怖。
當影子飄到老師身前,老師便發出驚恐的尖叫,用力地踢了幾下門後,然後就四處亂竄。可是,不管她逃到哪裏,影子隻要晃動一下,就會出現在她身前。最後她放棄了逃走,蜷縮在牆角喃喃自語:“放過我,放過我,纖淩求求你,放過我……”
“嘻嘻嘻……”影子陰冷的笑聲讓人渾身顫抖,氣溫仿佛也在刹那間下降至零度以下,“那晚,我也曾經求你們放過我啊!你記得當時你們是怎樣對我的嗎?”
“纖淩,我求你了,放過我吧……”老師竟然跪下來向著影子磕頭,每一下磕得都很響亮,沒磕幾下額頭就已經流出鮮血,但她依然繼續磕著。
“你覺得我頭發好看嗎?”影子的話讓老師停下磕頭的動作,呆呆地看著她。
突然,影子的頭發瞬間伸長,把老師包裹住,老師也像被繩子捆綁住似的,全身縮成一團。影子陰冷地笑道:“嘻嘻嘻,這種感覺好受嗎?不過,比起那晚我受到的折磨,這還不算什麽,我不會像你們那麽殘忍,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放過我……”老師似乎因為受到擠壓說話變得困難,“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想死……”
“如果那晚被折磨的是你,那麽你一定會和我一樣,想立即死掉……”影子漸漸變成一雙巨大的手掌,把老師緊緊地握住,直到她雙眼翻白,口吐白沫……
也難怪刑偵局的同僚會把報告寫得跟鬼故事似的,這根本就是個鬼故事嘛!不過,要是我這樣跟老大說,他不把我掐死才怪。所以當小姑娘們講述完事發經過後,我和蓁蓁便跟她們及溫主任一起進排舞室看是否能發現線索。
排舞室門上的金屬門把上有明顯的刮痕,據報告稱,事發時門把被一根鐵水管閂上,刮痕應該是姚老師踢門時造成的。不過,技術隊在鐵水管表麵沒有發現指紋。
排舞室內,左麵的牆壁鑲了鏡子,形成一麵鏡牆,右麵是一排窗戶。窗戶用的是無色玻璃,能清楚地看見外麵是一條繁華的街道。地上鋪有漆木地板,似乎經常打蠟,顯得很光亮,不過在牆角有三塊比拳頭略小的地方顏色稍微有點差別,似乎曾經放置過重物。
我問溫主任,這個位置之前是否放過些什麽。她開始時說沒有,但想了一會又說:“我想起來了,我接任的時候,這裏的確放了一架鋼琴,不過後來搬到音樂室去了。”
“鋼琴為什麽會放到這裏來?”我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是上任負責人的意思。”
“上任負責人是誰?”
“如果你隻想弄清楚鋼琴為什麽放在這裏,就用不著找她那麽麻煩了,或許還有人能告訴你。”
“是誰呢?”
“是姚老師,她在我接任前就在這裏工作了,整個少年宮就數她的工齡最長。不過,她正在上課,要過一會兒才方便接受問話。”
“無所謂,也不急於一時。”我聳聳肩繼續尋找蛛絲馬跡,可是找了老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排舞室內的物品並不多,最顯眼的就隻有一套音響,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因為倚琪說影子最早出現在窗戶上,所以我仔細觀察了一番,同樣沒得到任何線索。窗戶是常見的推拉式鋁合金窗,裝了無色玻璃,也許因為經常清潔,所以顯得很潔淨,透光度很高。因為開空調的關係,所有窗戶都是關上的,但是對於“影子”而言,是否關上似乎沒有什麽影響。
我留意到窗戶上有窗簾的掛槽,但卻沒看見窗簾,在猛烈的太陽光照射下,縱使開了空調還是會讓人覺得很熱。而且光線太強,眼睛也不好使。於是便問溫主任,這裏怎麽沒有窗簾。
“昨天拆下來送去洗衣店清洗了,待會應該就會送過來。”溫主任的回答沒任何問題,但我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昨天沒有把窗簾拆下來,那麽昨晚的命案很可能就不會發生,難道隻是巧合?
排舞室沒發現線索,隻好換個調查方向,倚琪等人說昨晚曾經停電,也許能從這方麵找出端倪。
離開排舞室時,我趁溫主任沒注意,問倚琪窗簾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這裏的窗簾好像經常會拿去洗,我們來了一個多星期就洗了兩次,應該是一個星期洗一次吧!”
窗簾經常清洗的原因有很多,較為讓人信服的,恐怕就是溫主任借此收取洗衣店的回扣。不過,我想應該不會這麽簡單,不說別的,單從溫主任過於平靜的表現就讓人覺得蹊蹺。畢竟自己的下屬莫名其妙地離世,怎麽還能這麽平靜呢?
報告上說,少年宮昨夜停電是因為總電源開關跳閘了,原因可能是漏電引起,不過也不排除是人為的。我粗略地檢查了一遍總開關,並沒發現問題,隻好作罷。
此時姚老師已經上完課了,於是我便向她詢問有關鋼琴的事情。她全名叫姚海燕,約四十歲,在少年宮任職舞蹈教師超過十五年。她想了很久才記起這件鹹豐年那麽久的事:“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雖然有CD機,但是一些比較冷門的曲目卻很難找到,所以經常要學音樂的同學過來幫忙,後來就幹脆把鋼琴也搬過來了。這幾年網絡開始普及,多冷門的曲目也能在網上找到,所以就把鋼琴搬回音樂室了。”
忙了老半天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心想這次要無功而返了,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大竟然打來電話:“我要跟你說兩件事,有好有壞,要先聽哪個?”
“我也要跟你說件事,我和蓁蓁忙了半天,一點收獲也沒有。”我沒好氣地說。
“那就先跟你說件好消息,算是給你打打氣。這是我剛才在飯局上打聽來的,七分真三分假吧!溫主任的丈夫是教育局的陸副局,這個你應該知道的,聽說他跟死者的關係很曖昧。”
給老大這麽一說,我立刻精神起來了:“那麽溫主任就有殺人動機了?”
“嗯,聽說自從梁詩韻到少年宮工作後,陸副局就經常接太太下班,並借此與梁接觸。這次市運動會的表演機會,就是他為梁爭取來的。雖然不能確定他們有奸情,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而且,他太太跟梁的關係惡劣,是公開的秘密。”
蓁蓁經常說老大光知道炒股,從不幹正事,其實老大暗中給予了我們很多幫助,隻是我們沒發現而已。譬如現在,如果不是老大在飯局上收集到小道消息,我們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老大第一個消息為我們明確了目標,可是第二個消息卻給案情抹上了一層迷霧:“刑偵局剛剛通知我,又死人了,情況跟昨晚的死者很相似,目擊者聲稱死者為鬼影所殺,但這次的死者跟陸副局夫婦沒半點關係。”
歹勢!還以為隻是宗簡單的正室二奶情殺案,沒想到這麽快又有人死掉了。不過情況也不算太壞,或許兩者之間會有某些關聯,而能否破案關鍵就在於兩者之間那一絲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