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回到詭案組辦公室向老大匯報調查情況,根據昨日收集到的情報,我把所有有嫌疑的人一一列出:
首先是“餘纖淩”,雖然她在十三年前就已經跳樓自殺身亡,但凶手一再自稱餘纖淩,而且從凶手與死者的對話中可以得知,凶手知道很多應該隻有餘纖淩與死者才知道的事情。因此,雖然十分荒謬,但也不能排除有人冒充她假扮厲鬼索命的可能。
其次是餘兆光,女兒死得不明不白,為報仇而殺死涉嫌與女兒跳樓有關的人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還善於運用光影效果,與凶手詭異的殺人方式不謀而合。
其三是溫秀蘋,她有殺害第一名死者梁詩韻的動機,不排除殺害其餘兩名死者是為了攪亂警方的調查方向。而且梁詩韻遇害時,她雖然身處少年宮,但並沒有與其他人同行。也就是說,她有作案的時間。
其四是姚海燕,雖然她沒有殺人動機,但她與十三年前的慘案有關,而且與溫秀蘋一樣有作案時間,不排除是幫凶的可能。
“你認為誰最有可能是凶手?”老大緊盯著電腦顯示器上的股市走勢,從我進來至今目光也沒有落到別處。
“餘纖淩。”
“你去地府抓她啊!”
“我又不是大齊爺,哪有下地府的本事。”我訕笑道。
“那還不去調查她老爸。”
“我想先調查一下姚海燕,十三年前的事情,她應該知道不少,而且我很懷疑把排舞室大門閂上的就是她……”我正說著的時候,桌麵上的電話響起來。
老大接聽電話,“嗯”了幾下就掛掉,跟我說:“姓姚的先放下,你和蓁蓁先到人民路走一趟,餘兆光方麵就讓雪晴和小苗去監視。”
“人民路發生什麽事了?”我問道。
“又死人了!”老大說出我意料中的答案。
命案發生在一間位於人民路的小醫院,時間是淩晨四點鍾左右,死者是一名護士,名叫何影雪。算上她,十三年前那宗案子的十名相關人員已經有四人被殺害,其餘六人也很可能會成為襲擊目標,這對我們來說有好有壞,好處是調查範圍收窄了,壞處是我們必須盡快找出凶手,否則還會有六名受害者。
命案現場是醫院一樓的注射室,當時何影雪正與一位叫王麗雲的同事值班。我們從還沒從噩夢中恢複過來的王護士口中了解到當時的情況——
夏天很多人都喜歡開空調,但大多都把溫度調得很低,大人還好,小朋友就很容易因為著涼而發燒。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家長帶著小朋友來看急診,打針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們上半夜都是忙個不停。好不容易才熬到下半夜,打點滴的人基本上都打完離開了,這時候來求診的人也不多,我們就閑下來了。
要是在冬天,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去休息了,但夏天可不行,我們必須待在工作崗位,因為隨時都可能有患者前來。為了不打瞌睡,我和影雪就一直在聊天,聊到淩晨四點多時,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當時影雪正跟我聊著她的婚事,她下個月就要結婚了,要準備的事情一大堆,雖然有不少煩心的事情要辦,但她那份從心底裏湧出來的喜悅是怎樣也掩蓋不住的。當她正說得眉飛色舞時,我突然發現她背後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長發少女的影子。我本能地往四周張望,整個注射室除了我們倆,就隻有兩名正在打點滴的小孩和他們的家屬,但不管是誰,頭發也沒有那麽長。
影雪見我往四周張望就問我怎麽了。我指著她身後那個如鬼魅般的影子,她回頭看了一眼就嚇得跳起來。一個虛無縹緲的少女聲音突然響起:“影雪,你要結婚了?恭喜你哦!有沒有打算請我喝喜酒呢?”
“你是誰啊?”影雪邊說邊往後退。
“怎麽了,忘記我了?我是纖淩,餘纖淩,你不是說過我的頭發很漂亮,你很喜歡嗎?噢,不好意思,我記錯了,應該說你很喜歡揪著我的頭發,把我往地上摔,對嗎?”
“你、你、你……鬼啊!救命啊……”影雪突然尖叫著跑向門口,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她的尖叫猶如驚雷,把兩名小朋友都嚇得哭起來。
鬼影一閃掠過牆壁,在門口前攔住了影雪,她不停地尖叫,並四處亂跑,差點就把其中一個小朋友的吊瓶碰倒了。那些家屬看見她被個鬼影追趕,全都嚇壞了,其中一個小朋友的父親一手舉著吊瓶,一手抱起孩子就跑到外麵,另外一個小朋友的家屬見狀也一把把他的孩子抱出去了。我當時很害怕,就跟著他們往外跑,可是身前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個鬼影擋住我的去路,嚇得我抱著頭閉上眼睛蹲下來,不敢再動一下。
影雪的尖叫不停地回**於耳際,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瞥了一眼。我一睜眼就發現鬼影仍在我身旁,但是很快我就發現她似乎沒有傷害我的意思,隻是靜靜地監視著我。
而影雪此刻已經被另一個鬼影逼到牆角,無處可逃,正縮成一團不停地叫著“別過來”。鬼影突然發出陰冷的笑聲:“嘻嘻嘻……那晚我不也一樣叫你別過來嗎?但是你當時是怎麽做的?忘記了吧,讓我告訴你吧,你當時說我的頭發很漂亮,很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就像現在這樣……”鬼影把手伸到她頭上,輕輕地摸著,突然厲聲道,“然後就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拉起來……”鬼影猛然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拉起來,然後狠狠地摔到讓患者打點滴的椅子上。
影雪把椅子撞倒,自己也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鬼影沒有就此放過她,飄到她身前,用柔和的語氣說:“怎麽了,很痛嗎?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嘻嘻嘻……那晚你也是那麽用力,不過我當時比你好一點,起碼排舞室沒有這麽多雜物,而且你也沒打算把我摔死……”鬼影說著又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摔向另一張椅子。
“纖淩,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放過我……”影雪躺在地上苦苦哀求。
“那晚,我求了你們多少遍?你一定不會記得,但我卻記得很清楚,一共是六十三遍……”鬼影又揪著影雪的頭發往椅子上摔。
鬼影不停地揪著影雪的頭發往周圍的椅子上摔,摔了十次二十次後,她已經被摔得遍體鱗傷,臉上盡是鮮血。鬼影又再次陰冷地笑著:“嘻嘻嘻……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要是讓你的未婚夫看見,他說不定會退婚呢!嘻嘻嘻……”
“殺了我吧……殺了我……”影雪此刻已奄奄一息,說話也顯得很吃力,雙眼湧出的淚水與鮮血混雜在一起……我想要是換成我,我也會哀求鬼影把我殺了,因為這樣實在是生不如死。
“嘻嘻嘻……那晚,我也想立刻死掉,但你們沒有殺我的膽量,害得我從七樓跳下來,比你摔到椅子上痛多了。”鬼影陰冷的聲音讓影雪快要瘋掉了,她捂住雙耳,邊搖頭邊說:“殺了我,殺了我……”
“好,我成全你!我死的時候鼻子也給摔歪了,你也不能死得太漂亮,就讓我把你掐死吧!就像香碧那樣,眼睛舌頭都伸出來……”鬼影說著伸手去掐影雪的脖子。
“不……”影雪氣若遊絲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雖然王護士一再強調何影雪是先被鬼影揪著頭發亂摔,然後再被掐死,但流年在命案現場對屍體進行初步檢驗後,發現了不少可疑的地方:“頭皮沒有充血,更沒有腫脹,死前不可能是被人揪著頭發四處亂摔。而且,雖然她的眼睛凸出,舌頭外伸,但她的脖子上一點被掐的痕跡也沒有,亦沒發現其他致命傷,真正的死因要待解剖後才知道,不過心肌梗死的可能性很大。”
“又是被嚇死的?”我不禁皺眉。
“還沒解剖,不能百分百肯定,不過是否被嚇死,你應該能判斷,解剖也就確認一下罷了。”流年說罷與助手鍾剛準備把屍體運走。
流年把屍體運走後,我才認真觀察了一下注射室的環境。整個注射室約一百平方,包括注射間和病人休息室兩個部分,休息室原本應該放了四排椅子,但現在椅子都是東歪西倒,注射間後牆有一排窗戶,因為沒有安裝空調,所以全部打開。窗外是一條馬路,雖然太陽早已升起,但路燈還沒熄滅。
在我觀察周圍環境的同時,蓁蓁已經去質問王護士了。她一上前就用力地按住對方的肩膀,凶狠地說:“你為什麽撒謊,死者的頭發根本沒有被揪過,你與凶手是不是一夥的!”
王護士本來就還沒從恐懼中恢複過來,給蓁蓁一嚇,“哇”一聲就哭出來了,害我耍了點小魔術才把她哄好。於泡妞而言,魔術這玩意兒的確挺管用的,怪不得現在的港台男星沒幾個不會此道。在我的誘導下,她漸漸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鬼影把手伸到影雪的頭上,看上去就像在抓她的頭發,可是……可是她的頭發好像沒有被抓起,不過鬼影把手一揮,她就被摔到椅子上了。”
至於掐脖子的問題,她的回答跟陳老板相似,都是影子的手映在死者的脖子上,死者立刻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直至死亡。
王護士其實並沒有撒謊,隻是主觀的判斷影響了客觀的事實。她的口供使這宗案子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首先從四命案中能得出個結論——凶手與死者沒有任何實體接觸,但卻能令死者做出某些無法解釋的反應;其次,凶手竟然還懂得“分身法”,能化成兩個影子,難道凶手不止一個?最後,也就是最難讓人理解的,凶手為何不讓王護士逃走?
於凶手而言,作案過程被目睹絕對不是好事,但本案的凶手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讓人目睹她的殺人過程。如果說前三次是無意的,那麽這次刻意阻止王護士逃走又怎麽解釋呢?她到底有什麽目的?
手頭上的情報有限,現在想這個問題也隻是浪費時間,不如多收集些情報。四名死者都與十三年前餘纖淩自殺一案有關,那麽從這案子入手或多或少也會有點收獲。
來到少年宮時,姚老師剛上完課,蓁蓁不管她願不願意,硬把她拉過來盤問:“十三年前餘纖淩在這裏跳樓自殺,你是她的老師,應該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吧!”
姚老師不自覺地回避蓁蓁的目光,敷衍道:“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記得不是很清楚……”
我笑道:“也許我有辦法讓你想起來。羅香碧死了,範子謙死了,何影雪也死了,還有在排舞室被殺的梁詩韻,與餘纖淩自殺一案有關的十個人中已經死了四個,而且都是被一個詭秘的影子殺害……”
我越說,姚老師的臉色就越難看,單憑她的反應判斷,她是幫凶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沉默良久,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說真話。看來得再恐嚇一下她,貌似恐嚇老大媽也是我的強項。
我先向蓁蓁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姚老師說:“你不想說,我們也不勉強了,反正都已經死了四個人,也不在乎多死一兩個。”老實說,我的確不在乎凶手再多殺一兩個人,因為她殺人越多,留下的線索就越多,我們破案的機會就越大。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心黑,因為就目前的狀況看來,我們能否在凶手把這十人殺光之前破案也是個未知之數,更何況她的獵殺名單還包括我和蓁蓁,甚至詭案組的所有成員。
我把話說完就作勢轉身離開,蓁蓁也配合我,轉身就走。姚老師顯然被我說中了心中最恐懼的事情,連忙把我拉住,往四周張望,確定附近就隻有我們三人之後才小聲說:“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但你要保證我的安全,而且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我說的。”
“你說了,我不一定能保證你的安全,但你不說,我能保證你絕對不會安全。至於保密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除了我們就隻有梁廳長等幾個領導知道。”我現在才不著急呢,因為對方比我著急多了,我越怠慢越打官腔,就越能從她口中得到有價值的線索。
姚老師似乎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沉默良久才開口道出塵封了十三年的慘劇——
這是最讓我感到愧疚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但是我仍然經常會夢見當時的情況,並因此而驚醒……
十三前的夏天,經朋友介紹,我認識了餘兆光夫婦。他們想請我幫忙,為女兒餘纖淩達成心願,當然他們為此也沒少給我好處。他們想讓我安排六名女生跟纖淩一起排練這小女孩所編排的舞蹈,開始時我隻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待,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能編排出像樣的舞步嗎?可是,畢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收了人家的好處,總不能什麽也不幹吧!於是,我就讓纖淩先獨自跳一遍給我看。
當纖淩在我麵前邁出華麗的舞步時,我愣了好一陣子。雖然她隻是一個人獨舞,而且是在沒有配樂的情況下,但我仍能感受到她要帶出的信息——熱鬧的玩具王國、狂歡的玩具、充滿**的木偶……實在太完美了,不但舞蹈編排得完美,她的表演亦毫無瑕疵,不管是身體的柔軟度還是節奏感的掌握,根本不是她這個年紀能做到的。在她麵前,我實在不敢說自己是老師,因為她比我更優秀。
看過纖淩的表演後,我對她編排的舞蹈充滿信心,積極地為她安排排練,並爭取到一個公開表演的機會。不過,很快我就遇到了第一個難題,因為她所選的配樂非常冷門,是我從未聽聞的彼得洛希卡3樂章,她手頭上有的也隻是樂譜,並沒有CD或磁帶,市麵上哪裏都買不到。後來,我跟當時少年宮的負責人盧主任商量了一下,向音樂班借了三個學生,還把鋼琴也搬來排舞室,排練才開始。
然而,在排練開始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從音樂班借的三名學生中,其中一個負責長笛的是盧主任的兒子,名叫李亮喻,他要求我安排一個叫蘇夢茹的女生當這支舞的主角。
夢茹的舞藝很一般,根本不是當主角的料,讓她參加排練也是亮喻要求的,畢竟他是盧主任的兒子,而夢茹當時是他的女朋友。夢茹的妹妹夢菁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能參加排練。
讓夢茹姐妹參加排練還勉強能接受,但是讓她當主角,就算我答應,纖淩也不會同意,她可是舞蹈的創作者,有誰會願意自己的心血隻為他人作嫁衣呢?她們為了這件事把關係鬧僵了,而我明哲保身,隻能讓她們自己解決。
纖淩的態度很強硬,揚言若要讓出主角的位置就立即退出。這支舞沒了誰都可以,但少了她就等於失去了靈魂,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她是創作者,她要是退出,也就沒有繼續排練的必要,所以夢茹最終還是被迫妥協了。可是沒想到,這竟然成為慘劇的導火線。
大概排練了大半個月,夢茹姐妹的表現仍差強人意,但其他人的表現都很出色,就算是公開表演也沒問題。然而,慘劇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那晚排練前,亮喻突然把我拉到一旁,小聲跟我說:“待會排練的時候,你出去溜達一會兒。”我問他為什麽。他卻威脅我:“我媽說打算要辭退一些不認真工作的人,希望被轟走的不是你。”
雖然我知道他讓我離開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但他的確可以讓盧主任把我辭退,所以我隻好按照他的意思,在排練期間悄然離開。我離開了大概一個小時,在外麵閑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出事了。
我回到排舞室時,發現纖淩不見了,地板上有少量血跡。負責彈鋼琴的杜禮賢倒在地上呻吟,他的十根手指都變了形,衣服上也有不少鞋印。還有一名舞蹈學生敏宜蜷縮在牆角不停地抽泣。我攔住正準備離開的亮喻,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一手把我推開,不耐煩地說:“不就玩了個妞兒,關你屁事!”說罷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我先看了看敏宜,她似乎沒什麽問題,但就是不停地哭,所以我沒有管她,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禮賢,問他怎麽回事,他的臉色白得像雪一樣,並不住地冒汗,想說話但又似乎因為劇痛而說不出口。他的手指似乎被什麽東西夾過,全都變了形,看樣子是廢了。
我怕他會出事,連忙扶他離開,打算帶他到醫院。可是剛走到一樓門口,就看到亮喻他們在外麵吵鬧,纖淩隨即就掉下來了,原來她跑上了頂樓,跳了下來……
姚老師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事發的經過,但通過她所知道的片段,已然能推斷出當時的大概情況——餘纖淩與蘇夢茹因主角一事鬧矛盾,蘇為此而打算報複餘,讓男朋友李亮喻把姚老師支走。姚老師離開後,餘也許被李等人強暴,並受到蘇等人虐待,隨後憤然自殺。事後,某人通過人事關係阻撓調查,所以才會出現一份含糊不清的案件記錄,此事也不了了之。
如此看來,餘兆光為女兒報仇而殺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但是他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殺人,而不是在十三年前就動手呢?
此事還有不少疑點,譬如杜禮賢的雙手為何會受傷,也許他當時想保護餘纖淩,因此而受到其他人攻擊。如果真的是這樣,或許能從他身上得到一點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