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貓影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兒。”文彬在家門口與雅莉道別後,就提著行李鑽進了出租車。

今晚以及接下來的三個夜晚都是孤枕難眠之夜。丈夫的生意越做越大,經常要到外地聯係客戶,所以雅莉常常要獨自麵對四麵牆壁。她是個膽小的人,如果能讓她選擇,她寧願丈夫少賺點兒錢,每晚都摟著她入睡。

淩晨兩點,雅莉依然在**輾轉反側。深秋天氣幹燥,她覺得有點兒口幹,於是想起床倒杯水喝。當她從**坐起來的時候,一聲刺耳得讓人牙根發軟的聲音傳入耳朵,把她嚇得幾乎跳起來。那是爪刮玻璃的聲音,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窗戶。她家住一樓,緊閉的窗外是一條僻靜的街道,在街燈的映照下,墨綠色的玻璃上出現一個詭異的影子。

雅莉看見窗戶上的影子時,立刻就呆住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地揉了揉雙眼再看。那是一個巨大的人影……準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人形貓影,它大概兩米高,擁有類似人類的上半身,卻有一個貓一般的腦袋,她甚至看到影子的主人那雙散發出碧綠幽光的眼睛。

詭異的景象,使雅莉頭皮發麻,一陣惡寒籠罩全身,身體變得不聽使喚,無法動彈分毫。此刻,影子伸出一隻比成年人手掌大上三分的貓爪,又在玻璃上刮了一下,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雅莉不但牙根發軟,甚至全身都感到軟弱無力。

影子接連刮了幾下之後,雅莉幾乎癱倒下來。這時候影子突然發出更讓人心寒的叫聲,那是貓在深夜發出的詭異叫聲,和平時聽見的沒什麽兩樣,卻是那麽詭異、可怕。幾聲詭異的貓叫之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它竟然說話了!沒錯,它說話了,而且它所說的竟然是人話,是漢語。它以尖銳的聲音說:“我要你償命……”

雅莉隻聽見影子所說的第一句,就眼前一黑,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二.往事

早上,雅莉醒來的時候,發現窗戶打開了,她記得昨晚明明把窗戶關上才上床的。想著想著,昨夜的可怕情景漸漸浮現於腦海之中。她連滾帶爬地衝到窗前,仔細地檢查窗戶。墨綠色的玻璃上沒有任何被爪刮的痕跡,難道昨晚是做夢了?

“這個噩夢也太真實了吧!”雅莉邊喃喃自語,邊走進衛生間梳洗。她今天約了一個好姐妹去逛街,再耽誤時間恐怕會遲到挨罵。

出門前,雅莉打開冰箱想倒杯牛奶喝,這是她的習慣,早晚都要喝一杯牛奶。她準備喝的時候,突然看見有東西浮在牛奶上麵,當她仔細看清楚時,不由得尖叫著把手中的玻璃杯摔到牆上。她之所以如此驚恐,是因為浮在牛奶上的是幾根灰色的毛發,約一節小指那麽長,是貓毛。

家裏沒養貓,就算有,也不可能鑽進冰箱裏。難道昨晚不是做夢,是真的有貓妖出現了?這個可怕的念頭把雅莉嚇得魂飛魄散,溫暖的小窩變得不再溫暖,猶如冰窖般寒氣逼人,使她發瘋地逃出屋外。

在咖啡廳裏,雅莉顫抖著把這些可怕的事情告訴了好友怡萱。怡萱是她的中學同學,兩人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要好。

“你昨晚喝牛奶時,發現貓毛了嗎?”怡萱問。

“沒有,肯定沒有。那麽惡心的東西,我不可能看不見的。”雅莉說著,手臂上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那就是說,那東西在你睡著後,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把窗戶打開,然後爬進來,再到廚房打開冰箱……”怡萱認真地分析著。

“不會吧,窗戶有防盜欄,除非那東西真的是隻貓,不然怎麽可能鑽得進來呢?要是它是隻貓,又怎麽可能打開冰箱……”雅莉越說越害怕,身體不住地顫抖。

“你還記得初二時那件事情嗎?”怡萱莫名其妙地問。

“是什麽事情,和這事有關嗎?”雅莉現在已經六神無主,哪兒還能想起過去的事。

“初二的時候,不是有個男生想追你嗎?有一次,他帶來了一隻灰色的小貓崽想送你,你說不喜歡貓,他就把貓崽從五樓扔下去,說是想看它會不會摔死,是不是真的有九條命……”怡萱的話使本來臉色就不太好的雅莉更加麵無血色,她繼續說,“我還記得,你說不要的時候,那隻貓崽死死地盯著你。其實,隻要你說一句話就能救它了。”

雅莉渾身顫抖,良久才擠出一句話:“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

怡萱認真地說:“這可不好說,人會記仇,說不定貓也一樣。也許,那次它沒有摔死,過了這麽多年變成了妖怪,現在來找你報仇。”

“我現在心裏已經害怕得要死,你就別再嚇唬我了,嗚……”雅莉說著就哭起來了。

“我不是嚇唬你,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的,弄不好就會把命丟了。”怡萱嚴肅地說。

“那我該怎麽辦?”丈夫昨天才出門,要大後天才回來,因此雅莉此刻備感孤獨無助。

“我帶你去見個人,也許他能幫你。”怡萱說罷就向服務生招手結賬,帶著渾身發抖的雅莉離開。

三.孽債

怡萱把雅莉帶到一條髒亂的偏巷,穿過一扇破舊的鐵門,走進一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裏很昏暗,沒什麽擺設,隻有一個佛龕,一張桌子和三把凳子。一個年逾半百的老頭兒麵向門口坐在桌子前,他穿著一身黑衣服,戴著黑帽子,全身上下隻有一張黑黝黝的臉露出衣外,讓人覺得他是一塊焦炭。

在途中,怡萱已向雅莉說過老頭兒的來頭,他號稱勝半仙,是個小有名氣的術數大師,占卦算命的本事非常了得。可是,他脾氣很古怪,要麽直接把來客拒之門外,要麽獅子大開口,索取天價酬勞,要麽分文不取。這就是他這裏門可羅雀的原因。

“大師,我朋友遇到麻煩了,您一定要救她啊!”怡萱一進門就焦急地說。

勝半仙沒有說話,示意她們先坐下,然後就盯著雅莉。良久,當雅莉被盯得心裏發毛的時候,他才輕輕搖頭道:“先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我推算一下。”

雅莉報上出生日期,勝半仙用他那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掐指算了一會兒,再度搖頭:“我再替你占一卦。”說罷,從懷中取出龜殼及古錢開始占卦。

雖然勝半仙雙手戴著手套,但動作一點兒也不笨拙,沒多久就占好一卦。可是他收回龜殼古錢後,再三搖頭,久久不語。雅莉忍不住問道:“大師,我是不是遇到髒東西了?”

勝半仙歎了口氣,搖頭說:“請恕勝某道行尚淺,無法為你化解厄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說罷輕輕揚手,下逐客令。

雅莉本來就害怕得要死,被勝半仙這麽一說,立刻就哭起來了。怡萱見狀連忙說:“大師,您一定要救救我的朋友呀,她到底遇到了什麽妖怪?”

勝半仙又歎了口氣,對雅莉說:“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有心無力。”

怡萱又說:“大師,到底是怎麽回事,您不要嚇我們啊!”

“這是孽債,雖然我幫不上忙,但可以告訴你們事情的因由。”勝半仙搖頭歎息,對雅莉說,“你遇到的是一隻貓妖。它本來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強盜,殺人放火,**擄掠,無所不為。它死後墮入畜生道,須九世為畜。它第九世時與你的前世相遇,是你家的一隻看門犬,忠心地守護著你家的財富。然而,它的忠心並未得到你的憐愛,因為當時物資缺乏,為一飽口福,你就把它宰了。它因而心生怨恨,凶殘的本性再次萌芽,死後又一次墮入畜生道。”

勝半仙頓了頓,又說:“十數年前,它轉世為貓,再次與你結緣。本來這是你和它化解孽債的最好機會,可是你卻再一次使它置身險境,但這次它大難不死,並因怨成怒,化為精怪。在這十數年間,它的道行日深,現已能化身人形,要取你性命猶如探囊取物……”

“大師,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雅莉哭著跪下來。怡萱也幫忙求勝半仙,可是對方卻搖頭不語。

四.瘋了

離開勝半仙那個昏暗的小房間後,雅莉沒有和怡萱去逛街,大概沒有誰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後,還有心情去逛街。她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該去哪裏。怡萱還沒結婚,現在也沒有男朋友,與一個同事合租了一間房子,去怡萱家顯然不太合適。

最後,在怡萱的陪同下,雅莉還是回到了自己那個已經不再讓人感到溫暖的小窩。一進家門,她就不停地給文彬打電話,卻總是打不通,打了一整天也一樣,這使她變得更加不知所措。無盡的恐懼把她脆弱的心靈壓垮,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怡萱安慰了她一整天,但她還是哭了一整天。

黃昏的時候,怡萱給雅莉倒了一杯牛奶,她一再查看,確定杯中沒有貓毛才喝下。她大概是哭累了,喝過牛奶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深夜,一陣刺耳的聲音把雅莉驚醒。她睜開雙眼,發現躺在自己的**,房間裏沒有開燈,很陰暗,很壓抑,讓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她摸索身旁的位置,丈夫不在,這是當然的,因為文彬還沒回來。可是,答應留下來陪伴她的怡萱竟然也不在,空****的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

正當雅莉驚慌失措的時候,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是貓爪刮在玻璃上的聲音,她驚恐地望向窗戶,果然看見那個讓她魂飛魄散的巨大貓影。她很想逃走,卻感到全身僵硬,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窗外又傳來和昨晚一樣詭異的貓叫聲。隨後,這妖怪又“說話”了,它用貓一般的尖銳聲音說:“你逃不掉的,我今晚就讓你償命……”說著,它雙爪齊下,繼續用爪刮窗戶,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猶如滔天巨浪,一波接一波地襲向雅莉心靈的深處。每一聲爪刮聲響起,都像抓在她的心窩上,要把她的心髒掏出來。

“啊——”雅莉終於受不住這種折磨,崩潰了。她雙手抱頭,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

五.陰謀

翌日早上,文彬駕車把目光呆滯,滿口胡言亂語的雅莉送到郊外的精神病院。辦理好手續後,就把她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獨自來到了一家飯店。這裏有個人在包廂裏等候他,那就是全身被黑衣包裹的勝半仙。

文彬把門關上後,對勝半仙說:“‘八音影勝公’果然名不虛傳!我原以為你得用三四個晚上才能把那女人弄瘋,沒想到你隻用了兩個晚上就把事情搞定了,哈哈……”

勝半仙,或許該稱他為“影勝公”,向文彬伸出戴著黑手套的手:“我不喜歡與黑心的人打交道,隻喜歡與黑心的鈔票打交道。”

“哈哈……”文彬仰天大笑,從提包裏取出一遝鈔票拋給影勝公,“我是黑心的人,那你是什麽?你的心白嗎?哈哈……”

影勝公收好錢後,一言不發地走向門口,在離開包廂之前,他突然回頭對文彬說:“我的心就跟外表一樣黑,我裏裏外外都一樣黑,所以做任何事都不會覺得內疚。你呢?”說罷,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隨即轉身離去。

影勝公走後不久,有一個女人走進包廂,是怡萱。她一進包廂就投入文彬懷中,兩人親密地抱在一起。

“以後再也不用在雅莉麵前演戲了,我待會兒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好不好?”怡萱撒嬌地說。

文彬立刻收起笑容,小聲說:“過幾天再說吧,先別那麽張揚,讓雅莉的父母知道我們把他們的女兒弄瘋了,麻煩可大了。”

“那你什麽時候跟她離婚呢?我可不想無名無分地跟你過一輩子。”怡萱不悅地說。

文彬臉色一沉,不耐煩地說:“過陣子吧,她剛瘋掉就跟她離婚,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呀。”

“哼,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怡萱從文彬懷中掙脫出來,背向他坐到另一把椅子上。文彬見狀,連忙上前哄她。

其實,文彬並沒有到外地聯係客戶,他一直待在本地,在幕後主導著這場陰謀。

影勝公不是什麽術數大師,他的真正身份是手影兼口技大師,雙手能各自成影,無須借助任何道具,一張巧嘴能同時演繹八個角色,蟲聲鳥語,風雷雨電,皆可以假亂真。左手孫悟空、右手二郎神,天兵天將、猴子猴孫一同叫囂呐喊也能獨自完成,要弄出一個貓妖的影子和貓叫爪刮等聲音,對他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較早前,文彬就瞞著雅莉偷偷在臥室的天花板上安裝了具備夜視功能的針孔攝像頭,因此妻子在臥室裏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他還在窗戶上安裝了一個隱蔽的微型擴音器,所以影勝公的聲音即使隔著窗戶也能讓室內的人聽清楚。前天深夜,當雅莉被影勝公嚇得暈倒後,他就躡手躡腳地溜回家裏,把臥室的窗戶打開,並把預先準備好的貓毛放進冰箱的牛奶裏。

而怡萱當然也是同謀,她故意提起一段雅莉早已遺忘的往事,並帶其到所謂的勝半仙那裏,讓影勝公信口開河,故弄玄虛,把事情能說多玄就說多玄,能說多邪門就說多邪門。黃昏時,她給對方喝的牛奶,其實加入了安眠藥粉末。等對方一睡著,她就獨自回家,好讓對方“享受”這恐怖的一夜。

同時被深愛的丈夫及最好的朋友出賣,就算雅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許同樣會瘋掉。如果她知道自己已變心的丈夫,隻是因為舍不得離婚後分一半財產給她,才萌生把她嚇瘋的念頭,也許會被活活氣死。

六.催命

雅莉入住精神病院一段日子後的某夜,文彬正與怡萱在仍殘留著一絲雅莉餘味的**雲雨,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把他們的好事打斷了。

“哪位?”文彬不悅地接聽電話。

話筒裏傳出一個女性的聲音:“您好,康仁精神病康複中心,請問您是王文彬先生嗎?”

精神病院深夜來電,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文彬不耐煩地說:“我是,有什麽事嗎?”

“請您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要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話筒裏傳出心情沉重的聲音。

不幸?難道雅莉出事了?不過,雅莉的不幸對文彬來說,是一種幸運。他隨即追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難道雅莉她……”

“很抱歉,您的妻子剛剛去世了。”

“她一直都好好的,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死掉呢?是不是你們病院出了什麽狀況?”雖然妻子死去,讓文彬有種甩掉包袱的興奮感,但商人貪婪的本性讓他的腦筋馬上轉向自己的利益。

“實在很抱歉,我院的工作人員一時疏忽,致使您的妻子不幸墜樓身亡。”

“哼,我會追究你們醫院的責任的!”文彬對著電話怒吼,隨即掛斷電話,心裏盤算著該怎樣向醫院敲上一筆。

“雅莉死了嗎?”怡萱從背後摟住文彬的脖子說。

“嗯。”文彬隨意地回應,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賠償的問題上。

“那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結婚了。”怡萱溫柔地在對方的耳邊說。

“過陣子再說吧!”每次提及結婚的事情,文彬總是如此敷衍。他現在事業有成,身邊的野花野草數不勝數,好不容易才把雅莉甩掉,傻子才會再吊死在另一棵樹上。

怡萱當然明白對方的心意,她一言不發,隨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袋走進洗手間。文彬沒有理會她,心想她大概是到洗手間裏哭吧。他躺在**繼續想怎樣才能從醫院那裏得到更多的賠償,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半夜裏,文彬仿佛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朦朧中看見窗戶上有個影子,一下子就嚇得醒過來,因為他看見的是一個女人的影子,是雅莉的影子。

“我們夫妻一場,你有必要這樣害我嗎?”窗外傳來雅莉的聲音。

文彬使勁打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再仔細地看窗戶上的影子。沒錯,那的確是雅莉的影子,同床共枕多年,他絕不會認錯,除非對方是影勝公。他邊把身旁的怡萱搖醒,邊高聲喝道:“少來了,我知道你是影勝公。錢已經給你了,你還來裝神弄鬼幹嗎?”

“唉,你不相信我嗎?外人會知道你的銀行卡密碼是我們的結婚日期嗎?”窗外傳來雅莉幽怨的聲音。

文彬的腦袋仿佛炸開一樣,的確如對方所說,他的銀行卡密碼隻有他和雅莉知道,就連怡萱也不知道,對方既然能說出來,難道真的是厲鬼索命?

就在文彬驚恐萬分的時候,怡萱醒了,她稀裏糊塗地問文彬為什麽叫醒她。文彬顫抖著往窗戶指了指,她往窗戶看了一眼,回過頭來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怎麽了?”

窗外又傳來雅莉的聲音:“她看不見我的,隻有你才能看見我。看見你們在一起,真讓我心碎啊!幸好,隻要等到明天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嘻嘻……”笑聲越來越小,影子也漸漸消失。

文彬臉色鐵青,看著已無異狀的窗戶,久久說不出話來。怡萱看看窗戶,又看看文彬,焦急地說:“文彬,文彬,你怎麽了?不要嚇我啊!”

七.毒婦

天還沒亮,文彬就駕車出門。雅莉的影子消失後,他給精神病院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一位年輕的男醫生,對方證實雅莉的確已經墜樓身亡。可是,此刻他誰也不相信,他隻相信自己,他懷疑雅莉還沒死,也許她已經恢複清醒,昨晚是她在搞鬼。所以,他一定要親自到醫院,驗證她的生死。

雖然文彬是個無神論者,認為所有魑魅魍魎,怪力亂神之說都是大人嚇唬小孩兒的謊話,但當詭異的事情降臨到自己頭上時,他又不禁渾身顫抖。尤其是一想起“隻要等到明天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這句話,他就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活不過今天。

清晨,市區的道路略為擁堵,因為思緒混亂,文彬好幾次差點兒就要撞車了,幸好都是有驚無險。出了市區,路上行車稀少,他稍微放鬆了一點兒,不由得提高了車速。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拿起手機一看,來電的竟然是雅莉的手機號碼。

雅莉的手機在她入院後就一直放在臥室的抽屜裏。文彬不斷安慰自己,一定是怡萱拿了雅莉的手機來用,顫抖地按下通話鍵。

雅莉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我就在前麵等你……”

文彬如被電擊,猛然把手機甩掉,同時下意識地盯住前方。前方拐彎處有一個醒目的紅色身影,是雅莉,她穿著一條血一般鮮紅的連衣裙,他記得那是他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現在應該放在臥室的衣櫃裏。

雅莉站在一根燈柱下,尚未關閉的昏黃街燈把她的臉映照得分外蒼白,與血紅色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她對文彬露出詭異的笑容,揚了揚手中的手機,然後把手機貼近耳朵。

手機的鈴聲在車廂內回**,猶如厲鬼獰叫,催魂奪命。文彬已經顧不上去找那部不知道被他甩到哪裏的手機,也顧不上車子的時速已近一百公裏,他猛扭方向盤,想掉轉車頭,立刻逃離這裏,逃離雅莉的魔掌。可是,在如此高的車速之下掉頭,除非是飄移高手,否則隻有落得車翻人亡的下場。

文彬死了,死於交通意外。其實,車禍給他造成的傷害並不致命,他之所以死亡是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以致失血過多而死。然而,在清晨的郊外,有誰會發現他出了車禍,誰會送他到醫院呢?

還是那家飯店,還是那個包廂,還是那個全身被黑衣包裹的影勝公,但今天他要等的人是怡萱。

怡萱走進包廂,一言不發,放下一個塞滿鈔票的信封,然後轉身就走。就在她快要走出包廂的時候,影勝公突然說:“你的男人傷害了你,現在他已經死了。你的朋友沒有傷害過你,現在卻瘋了。”

怡萱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快步離開。影勝公獨自於包廂裏喃喃自語:“黑蟒口中舌,黃蜂尾上針,兩般猶未毒,最毒婦人心。”說罷,露出詭異的笑容。

八.贏家

雅莉其實沒有死,她還待在精神病院。怡萱讓影勝公假扮醫院裏的護士給文彬謊報雅莉的死訊,目的是試探他的心意。如果他答應結婚,那她就會讓影勝公把雅莉害死,可是他得知雅莉的死訊後的表現讓她大失所望,因愛成恨之下,她拿起裝有手機的手袋走進衛生間。

正如文彬所想,怡萱是在衛生間裏哭泣,但同時她亦給影勝公發了個短信,指示他進行另一個計劃——送文彬上路。

影勝公整夜都待在文彬家屋外,在嚇唬完他之後,還截取他撥給醫院的電話,以便圓謊。其實,如果文彬用手機撥打醫院的電話,就能拆穿這場陰謀,但怡萱知道他很吝嗇,手機的話費比固話略高,他一定會用固話撥打。省得一毫幾分,卻掉了性命,確實可悲。

怡萱不知道影勝公用什麽方法使文彬出車禍,對方隻要求她提供雅莉的手機和一套文彬印象深刻的衣服,並在他嚇唬文彬的時候,裝作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著。

現在,文彬死了,他是怎麽死的,對怡萱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但失去至愛的心情並不好受,難過中她想起影勝公的話,雅莉沒有傷害過自己,卻因自己而瘋掉,這使她感到很內疚。於是,她買了些水果去探望雅莉。

雅莉坐在病**,目光呆滯,時而一臉驚恐,時而無故傻笑。因為她沒有暴力傾向,也很少給醫護人員添麻煩,所以隻是左腳被鎖在床尾,而不是像那些“滋事分子”那樣,四肢分別被鎖在床的四角。

怡萱愧疚地坐在床邊,削了一個蘋果給雅莉吃。雅莉吃了幾口,就弄得滿臉汙漬。怡萱突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她實在太對不起這位好朋友、好姐妹了。她從手袋裏取出紙巾,為她的好姐妹擦臉時,突然感到腹部傳來劇痛,低頭一看,雅莉把她剛才削蘋果的小刀,刺進了她的肚子……

在怡萱的慘叫聲引來醫護人員的時候,她已經被雅莉猛戳了三十多刀,雖然隻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但因傷口眾多,而且傷及內髒,最終還是搶救無效。

雅莉因為患有精神病,所以無須承擔法律責任,經其父母疏通後,在精神病院多待了半年就出院了。

依然是那家飯店,依然是那個包廂,依然是全身被黑衣包裹的影勝公,他這次要等的人是雅莉。雅莉進入包廂後,給他開了支票,數額比他之前所收的酬勞要多很多。

“你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影勝公收好支票後說。

雅莉無奈地苦笑:“最出色的演員不是熒屏上的那些影帝影後,而是那些商政巨頭。”

“你也不差,最起碼你騙倒了所有人,成為最後的贏家。”影勝公說。

“贏家?我不是贏家,我們三個都不是贏家,他們輸掉了性命,我輸掉了丈夫和朋友。隻有你,你才是贏家,因為隻有你在這件事情上得到了利益——三份酬金。”雅莉說著,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她白皙的臉龐。

其實,雅莉早就知道文彬與怡萱的奸情,但她為了維係這段感情,一直都在演戲,裝作毫不知情。直至她發覺對方有心加害她,才買通影勝公,讓他與他們接觸,設下這個局。

雅莉知道文彬多疑,影勝公要嚇唬他並不容易,所以告知其銀行卡密碼,讓文彬難辨真假。其後,使文彬出車禍的人並非影勝公,而是雅莉本人。她讓影勝公假扮文彬的聲音給醫院打電話,以文彬父親的名義接她出院半天,換上那條鮮紅色的連衣裙,拿回自己的手機,在到精神病院的必經之路上等待文彬的出現。

文彬出車禍時,雅莉隻要撥打一個電話就能救他,但她沒有這麽做,因為那樣隻能救回他的人,卻不能挽回他的心。已經變心的男人,就像魔鬼一樣,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離開前,雅莉對影勝公說:“你為什麽總是戴著手套,能脫下來讓我看一下你的手嗎?”

“我的手長得很可怕,你看了會做噩夢的,嘿嘿……”影勝公詭異地笑著,徐徐脫掉手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