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出獄

牛二柱聞言一愣,遠遠看了馬五一眼,要說馬五這小夥子長的那是沒得挑,標準美男子一個,功夫聽說也頗為高強,就是有點瘦,個子也不高,看起來有點而弱不經風的樣子,可這也不是太大的缺點,從哪兒也看不出怪來呀?三耗子看牛二柱滿臉疑惑,壓低了聲音道:“二哥,你不覺得馬五這個人有點兒娘們兒嗎,你看他那言談做派,咋瞅都像個女的,我說二哥,他別是個兔子吧?”

所謂兔子,其實說白了就是男妓,這種陋習由來已久,明清兩代最為興盛,南方稱之為像姑,北方稱之為相公,大多由一些戲班子裏的男旦充任。牛二柱不由一樂,,仔細一踅摸馬五的做派,你別說,還真有點兒那個意思。不過牛二柱深知此人外表雖然柔弱,骨子裏卻是一個惹不起的主兒,拋開他哥哥馬四爺的勢力不說,但就這位爺本身的手段,十個牛二柱捆起來也不是個兒,而且江湖傳聞此人下手極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時身陷囹吾,還是不惹為妙。

牛二柱見馬五越走越近,急忙止住三耗子,兩人整理衣衫,換了一副笑臉,恭敬地和他打過招呼。馬五看了兩人一眼,淡淡哼了一聲,也不還禮,冷冷說道:“二位爺倒也歡實,牢房裏也不忘給幫裏找點兒事,隻不過你們雖然折騰得凶,但咱們堂口兒最近也是多事之秋,碼頭上一場武鬥丟盡了臉麵,山東幫更是步步緊逼,馬四爺分身乏術,隻怕這次也顧不得搭救二位了!”

三耗子此時早沒了笑鬧的心情,聽馬五這麽一說,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這監獄裏的獄卒可是什麽手段都會,要沒了青幫撐腰,他和牛大少豈不成了待宰的牛羊?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臉麵,三耗子涕淚橫流,扯住馬五的衣襟苦苦哀求,就差沒給他跪下了。馬五眉頭一皺,似乎有於心不忍的意思,但略一遲疑,又掙脫了三耗子的糾纏,推說幫裏事多,交代了些場麵話,轉身欲走。自打馬五一來,牛二柱可是一句廢話沒說,不過大少的腦子可沒閑著,他早聽出馬五話裏有話,腦海裏稍一回味,忽然靈機一動,心想這監獄可是不能在呆下去了,不用別的,剛才那倆看守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可馬四爺又放話不管,估計今後也不會再露麵,要想逃出生天,隻怕還得靠這位馬五爺。

也多虧牛二柱腦瓜子快,居然轉眼有了主意,大少跨前一步,微一抱拳道:“馬五爺留步,哥兒幾個還有話說!”馬五剛要邁步走人,聞言一怔,把頭一扭,一言不發的看著牛二柱。牛二柱自知成敗在此一舉,故意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雙手抱肩,冷笑著道:“這些禍端都是我和三兄弟惹出來的不假,不過如今山東幫來勢洶洶,堂子裏恐怕一時還製不住他們,我和三兄弟雖然不爭氣,也有愛幫護幫之心,蹲大牢這幾天也沒閑著,早想出了鏟除山東幫的主意,隻不過人微言輕,不知道五爺能不能屈尊聽上一聽?”

馬五半信半疑,不過也沒走,倒是有點兒洗耳恭聽的意思。牛二柱心裏一喜,急忙壓低聲音,謊稱自己和三耗子昨天跟**那位攀談,套出了他的實話,原來山東幫的李福在文鬥之時用了邪法,才壓了青幫一頭,自己聽了不忿,和那人毆打起來,不慎將他打死。馬五聽了半天,雖然一句話也不說,但看神情卻有幾分相信。大少暗道有門兒,又刻意渲染李福為人奸詐,誇大他的野心,說他這次主動挑釁就是想把城裏的幫派趕盡殺絕,尤其是戶大人多的青幫,將來好獨霸天津衛的碼頭。末了還說自己和三耗子多了個心眼兒,已經設法問出了破解邪法的路數,隻要馬四爺能把兩人撈出去就能壓製山東幫,將他們一網打盡!這牛二柱拳腳功夫雖然一般,可嘴皮子卻是著實厲害,不但說得活靈活現,而且有鼻子有眼兒,就連一邊的三耗子都不由佩服起來,暗中挑起了拇指。

牛二柱天花亂墜,直說了個口幹舌燥,可馬五卻把臉色變了幾變,也不知心裏作何打算。好容易把話說完,大少稍歇口氣,暗中觀察馬五的表情。這馬五倒也沉得住氣,半響也不言語,隻是最後哼了幾哼,算是給了回音兒,牛二柱心裏七上八下,倉促之間,也不知道自己這瞎話兒編的圓不圓滿,馬五聽沒聽出什麽來,要是現在漏了餡兒,不用別人,這家夥都饒不了自己。好在碼頭械鬥那天,馬五也在場,山東幫眾人異於常人之狀他也看在眼裏,先入為主,一時也挑不出毛病來。馬五為人倒也精細,當時沒怎麽表態,隻說回去和馬四爺商量商量,至於救不救二人,還得聽他的主意。牛二柱心裏一鬆,這話雖然沒有說死,但總算有了活動氣兒,至於以後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了,還得看馬四爺是怎麽打算的,而且就算馬四爺吐了口兒,燒糧倉可不是件小事兒,官麵兒給不給他這個麵子還是兩說。

馬五一走,二人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靠在牆上發呆,好在馬五臨走打點了看守,也沒人找他們的麻煩。牢飯依舊是白飯鹹菜,倆人心裏有事,也沒吃多少,湊活對付兩口兒,單等著馬五回信兒。中午剛過,官麵上派來仵作驗屍,那時科技雖不發達,倒也有些頗見成效的土法兒,更何況死的那位屍臭熏天,全身幹癟,身上也沒有外傷,一看就是早死多時,這就脫了牛二柱和三耗子的嫌疑。按下看守將死屍搭出去掩埋不說。單說牛二柱和三耗子,二人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直到掌燈時分,青幫才算來了人,這人是個生臉兒,三耗子和牛二柱混了十幾年,愣是沒見過這位。來人也不說話,將手裏拿的公文遞給看守,又暗中塞了幾塊大洋,看守得了好處,自然沒有二話,當場就開了牢門,去掉了兩人的刑具。牛二柱和三耗子兩世為人,心裏痛快至極,大模大樣出了監獄,門外早備了車。二人如何上車不提,單說這三耗子,這小子此時又有了精神,一路上緊扯閑篇兒,一會兒說辦完事兒出去找個大館子壓壓驚,一會兒又說回家給佛祖菩薩上香。牛二柱也沒工夫搭理他,大少心裏可明白,這事兒還不算完,一會見了馬四爺還得過熱堂,要是一句話沒說好,那比死在監獄裏也好不了多少,所以這來言去語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牛二柱正在沉思,這馬車一路顛簸,可就奔著馬路跑下去了。三耗子自言自語了半天,見沒人答言,心裏也覺得無趣,隻好撩開車簾兒看風景解悶兒。牛二柱隻顧想詞兒,也沒空管他。這車走了大約半個鍾頭,路上越來越黑,路麵也越來越不好走。牛二柱此時心裏有了底,也就不再多想,正要和三耗子搭幾句話,忽見三耗子猛然回頭,臉上蒼白如紙,嘴裏殺豬似的叫道:“不對!這道兒走的可不對!”

《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