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迷路

牛二柱見三耗子舉止怪異,鬼鬼祟祟,跟平時的做派判若兩人,就暗中起了疑心,這哥兒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卻是脾氣相投,大少深知卜發財雖然看似沒有正形,不但好貪小便宜,而且手腳也不幹淨,但那都是生活所迫,骨子裏卻是一個正直少年,斷然不會有如此猥瑣的舉動,再加上手裏那塊肉初見時如同天下美味,讓人垂涎三尺,真要往嘴裏送的時候卻惡臭熏天,別說吃,聞一下都覺得惡心,更為詭異的是,自從在密林裏重逢,這小子就一直在那兒比比劃劃,連一句話都沒說,一個正常人,又不是啞巴,哪有用手勢和人交流的道理?大少怎麽琢磨怎麽覺得不對勁兒,也就沒敢吃那肉,想賞花一樣翻來覆去在手裏擺弄,死活也不肯放進嘴裏。

卜發財見牛二柱不肯吃肉,似乎十分焦急,嘴裏嗯嗯啊啊,口邊都起了白沫,一個勁兒的催他快吃,可就有一樣,還是說不出話來。到最後,三耗子眼裏都起了紅線,看牛二柱實在不肯張嘴,竟然站起身來,硬往他嘴裏塞。大少不由得心頭火起,心說哪有這麽辦事兒的,這不是牛不喝水強摁頭麽,有心和他翻臉,又怕這人真是卜發財,隻不過是熱情過分,鬧翻了以後不好見麵,眼珠子一轉,心裏就有了打算。

牛二柱嬉皮笑臉,故意做出和三耗子玩笑的樣子,閃身避開不發財的雙手,微笑著道:“兄弟,這肉咱不急著吃,張半仙走得慢,此時還在馬四爺家裏準備行囊,咱哥兒倆不如等他一會兒,都是朋友,咱也不能吃獨食兒,回頭爺兒仨一塊嚐嚐鮮兒,不也顯著咱們懂規矩,夠意思麽?”

三耗子一聽這話,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似乎有所顧忌,但牛二柱就是不吃,他也實在勉強不過,隻好掩飾住滿臉的失望,故作鎮靜的點了點頭。牛二柱一見他如此舉動,心裏頓時一片雪亮,暗中咬緊了牙關:這人不是三耗子,臨行之時,馬鳳山講得明白,要張半仙留下給他當師爺,張半仙雖然不大情願,可也不敢得罪這地頭蛇,隻好暫時答應下來,如今隻怕已經成了四爺的左膀右臂,倆人商量這事兒的時候,卜發財可就在旁邊兒,一句不落的聽了個滿耳,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這人不管行動舉止,處處透著怪異,又半點兒不知內情,肯定不是三耗子本人,說不定就和剛才那些異象有關,是什麽山精野怪幻化而成!

牛二柱想到此處,心中就有了計較,不但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更加鎮定,嘴裏笑道:“到底還是兄弟明白事理,既然你跟哥哥我一點兒都不藏奸,哥哥我要不給你透個實底,就顯著二哥我不夠意思了,實話跟你說,臨走的時候,張半仙就算出這一趟順當不了,暗中給了我一件寶貝,說無論什麽妖魔精怪,也不管它有多大的道行,隻要咱把這寶貝一亮,當時就得魂飛魄散,連屍都留不下,咱們哥們兒不是外人,兄弟你要是願意,二哥我這就拿出來叫你開開眼!”

二柱嘴上說著,手腳也沒閑著,一邊把手伸進口袋掏東西,一邊往這人身邊兒湊合,三耗子被他幾句話唬住,臉上更顯得驚慌,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厲害寶貝,半點也沒發現大少的企圖,反而伸著脖子一個勁兒的往前看。大少掏了半天,終於湊到這人麵前,算準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到他再也跑不了,這才把手拿出來,往前一伸,嘴裏喊道:“兄弟別急,你看,這不就是那寶貝麽!”

那人被牛二柱用話套住,早就沒了警戒心,更沒想到別的,見大少伸過手來,不由自主伸出脖子,瞪著兩隻小眼兒細看。大少見他上當,心中一喜,忽然把手張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那人臉上狠狠摑了一掌,那人一點兒防備都沒有,被牛二柱打的眼冒金星,就地轉了三圈兒,差點兒沒趴地下。牛兒住一擊得手,不敢有半點兒猶豫,伸手把那人脖領子抓住,往空中一提,要說三耗子雖然身材矮小,體型又瘦,可怎麽著也得有百八十斤,牛二柱和他是同齡人,也沒正經練過什麽功夫,按常理這一提可提不起來,可這事兒就是這麽奇怪,牛二柱一使勁,居然輕輕鬆鬆就把一個大活人舉過頭頂,雖然不知道具體分量,可用手掂量掂量,也就是十幾斤,撐死到不了二十斤!

牛二柱有點兒犯暈,雖說人的體重差異較大,但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夥子,連皮帶骨都有五六十斤,再加上肌肉血液,怎麽著也不能這麽輕,這三耗子一會兒不見怎麽變成了麻杆兒,莫非他被人吸幹了血肉不成?大少心裏納悶兒,抬頭往手上看去,這一看就驚出了一身冷汗,隻見自己手上抓的那裏是什麽活人,那東西一身綠毛,尖嘴猴腮,一嘴獠牙,兩隻耳朵又尖又長,在腦袋上直愣著,背上還帶著兩隻五彩斑斕的肉翼,叫人一看之下就心生厭惡,這玩意兒非鳥非獸,也不隻是個什麽東西,怎麽看都有點兒像廟裏泥塑的小鬼兒,在牛二柱手上掙紮喊叫,發出的聲音又尖又細,震得人耳膜生疼!

二柱雖然從小混跡江湖,也稱得上見多識廣,但就是沒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列位,您琢磨琢磨,荒郊野外,密林之中,四外一個人都沒有,樹葉繁茂,遮住了陽光,周圍比黑夜也亮堂不了多少,牛二柱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乍一遇上這玩意兒,哪有不害怕的道理?那東西被人抓住,又玩了命的掙紮,大少那裏還掌握的住,手裏稍微一鬆,這東西便從衣服裏滑落下去,掉在地上。牛二柱大驚失色,知道一旦讓它逃脫,必然後患無窮,急忙伸手去捉,誰知那東西不但長得怪,也有些怪異的本領,身子一接觸地麵,扭了幾扭,居然憑空鑽進土裏,轉眼消失不見。

大少有點兒犯傻,發了一會兒愣,急忙蹲下身去在那東西消失的地方細細察看,滿以為能發現點兒蛛絲馬跡,誰知盯著看了半天,又用手拔掉表麵的浮土,竟連一點兒破綻都沒看出來。大少呲目瞪眼,別說頭腦,連門邊兒都有點兒摸不著,感覺就跟掉進五裏霧中一般,就剩下糊塗了。

牛二柱正在滿心狐疑,忽然覺得手上又是一輕,低頭一看,那東西的衣服還在自己手上,卻不知何時變得支離破碎,用手一抖,布片嘩啦嘩啦的往下直掉,大少更是疑惑,衣服這東西就算糟的不成樣子,也沒有這麽直接往下掉的,當年大軍閥孫殿英盜慈禧的墓,老妖婆的衣服也不知密封了多久,也隻是見風就化成飛灰,也沒像今天這樣。大少把衣服舉到眼前,仔細再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哪裏是什麽衣服?分明是用樹枝和樹葉編成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就勉強能遮羞而已,也不知那東西用的什麽障眼法,把大少唬的一愣一愣的。

牛二柱把那東西扔到一邊,“草上飛”急等救援,三耗子又不知去向,現在可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大少翻身上馬,正要去找卜發財,忽然發現了一件大事,這事兒一出,牛二柱頓時覺得汗毛根兒直豎,冷汗如水,當時就動不了了。

他迷路了。

《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