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出棺 / 人坐床前/看書閣

成國公世子朱廣通推門走了進來,一見謝半鬼就拱手道:“廣通特來拜謝謝兄救命之恩。沒打擾謝兄休息吧?”

謝半鬼似笑非笑的道:“朱兄有心了,不過,咱們照平常說話行麽?謝某是粗人,太文的東西不僅聽不慣,也說不來。”

朱廣通哈哈笑道:“正合我意,先祖本來就是武勳出身,咱們這些做子孫的,就該縱馬提刀在沙場上博個公侯,非要我來讀書,這不是糟踐人麽?”

“這話嘮的我愛聽!”高胖子坐過來給朱廣通倒了杯酒:“進我屋得喝酒,來一口兒?”

朱廣通一愣:“兩位還能帶酒進來?難不成,你們也有進出國子監的渠道?”

謝半鬼頓時來了興趣:“國子監還能進出?”

“當然能,要不咱們這些個玩兒家,還不得活活憋死!”朱廣通反問道:“兩位兄弟不知道怎麽出去?那這東西……”

謝半鬼順嘴道:“從後院牆扔進來的。”

“後院牆那顆老槐樹倒是吊東西進來的好地方。”朱廣通顯然是沒少從外麵弄“禁品”進國子監:“原本還想弄些好貨來給兩位兄弟解解饞,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高胖子撇嘴道:“光解眼饞有個屁用?這國子監裏連個蒼蠅都是公的,那些個春宮圖看得人心裏火燒火燎的,難不成還去找仆役瀉火?哥可不好這口……”

朱廣通哈哈笑道:“原來兄弟也好女人,同道中人,同道中人……,不知道兄弟在京城哪家樓裏有相好的?說不定,咱們還是親親兄弟……”

高胖子搖頭道:“京城沒有,哥哥過去都在金陵玩,秦淮花舫才叫個樂子,看著沒,這是秦淮花魁親手送的……”

高胖子從箱子裏翻出來十個女人貼身的肚兜,獻寶似的排在桌子上,隻看得朱廣通兩眼放光:“秦淮十大花魁的你都有?兄弟,我費盡了心思才弄了七個,這三個,高哥就割愛了吧?隻要……”

“呸!”高胖子啐了口吐沫:“看你那點出息,這東西的自己親手弄來才叫本事,從別人那買還敢叫玩兒家?”

“對……對,哥哥教訓的是,教訓的是……”朱廣通的臉一直紅過了耳根子:“這樣為答謝兩位救命之恩,明晚我安排兩位哥哥出去喝花酒如何?”

高胖子心裏一動知道正點子來了:“你能出去?別到時候,讓我們兄弟背你爬牆!”

“高哥說的哪裏話?”朱廣通不願意了:“我說請客,自然就有帶你們出去的辦法。換成是圈子外麵的人,我根本就不會提,要不是看高哥是同道,我還得換個辦法答謝兩位。”

高胖子還要再問,謝半鬼卻搶先道:“那我就等老弟安排了。”

朱廣通拍著胸脯子叫板道:“明晚二更,助教查過房之後,我來找你們。”

謝半鬼笑道:“你晚上還敢自己走?你叫我兄弟,我也不拿你當外人,你病還沒好,就急三火四跑我這來,怕是不敢在房裏呆了吧?說吧,遇上什麽事兒了?”

朱廣通一聽眼淚差點沒落下來,左右看看沒人,才伸手蘸著酒水在桌子上寫了個“秘”字:“兩位是不是這個?”

謝半鬼也不隱瞞:“我們是鬼衙的人,你怎麽能猜到我們是秘捕?”

“你們早就該來啦!”朱廣通壓低聲音道:“趙思遠和杜宇峰,又不是國子監死得頭一個人,怎麽可能沒有秘捕追查?”

謝半鬼眉頭一挑道:“還有一個人是誰?”

“丁字房裏的李國棟。”朱廣通心有餘悸的道:“他是去年秋天死的,就死在自己屋裏,被『插』了滿腦袋的『毛』筆。腦漿子淌了一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慎得慌。”

“切!大驚小怪!”高胖子不屑道:“隻要叫個後天武者,就能把筆『插』進人腦袋裏,這種事也用的著秘捕來查?”

朱廣通聲音陡然提高了一點:“武者能讓『毛』筆從腦袋裏往外『插』麽?天罡高手也辦不到吧?有人親眼看見,他把筆戳進自己嘴裏,然後那些筆就順著他腦袋一根根的鑽了出來,把他眼珠子都給挑出來了。”

“絲——”高胖子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時就沒人追查?”

“誰查?他一個丁字房的士子,家裏沒權沒勢,國子監隨便打個招呼就能把事兒給壓了。國子監要得不是凶手,是怎麽息事寧人。”朱廣通用手點著桌子道:“後來,楊夫子為了以正視聽,親手寫了一篇《浩氣賦》貼在國子監的大門口,倒也震住了場麵。現在又死了倆人,還死得那麽離奇,你說不是冤魂作祟誰信哪?”

謝半鬼問道:“你昨天晚上又是怎麽回事?”

我昨天晚上:

朱廣通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臉上一陣瘙癢,像是有人坐在床邊上,拿著頭發撩撥自己的脖子。他本以為是自己睡魘了產生的幻覺,可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床邊的人也越來越清晰,他敢肯定自己沒有睜眼,可是閉著眼睛能看見東西麽?

是夢,絕不是夢,夢不會這麽清楚,尤其是那人的臉離自己的眼睛已經越來越近,近到幾乎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涼颼颼的呼吸已經噴在他耳朵邊上。

朱廣通猛一睜眼卻直接對上了兩隻充血的眼球。

朱廣通一個激靈完全情形了過來,他想動,四肢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麽也抬不起來。朱廣通驚悚之中,斜眼看了看睡在床邊上的仆役朱貴,希望他趕緊醒過來救下自己。

朱貴確實醒了,側著臉睡覺的朱貴不知道在床底下看見了什麽東西,嚇得手腳一陣撲騰,死命的往外躲去。朱貴挪出不到兩尺就忽然僵住了,緊接著,朱貴四肢一軟平趴在了地上。下巴緊貼著地麵,麵衝著床下,緊閉著眼睛拚命搖頭。

朱貴的眼皮像是被人用指頭捏住了一樣,慢慢的掀了起來,朱貴一雙瞳孔緊盯著床底下,『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色』。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從朱貴被嚇醒到嚇昏,僅僅隻有片刻的功夫,朱廣通卻像經曆了幾個時辰,全身止不住的抖得不停,冷汗順著脊梁直往出冒。

床邊上的人影卻俯下身來把手伸進了朱廣通的衣服,朱廣通直覺得像是有條蛇在他順著他肚子一直爬上他的胸口,爬上了他的脖子,爬進他的嘴裏。嚇得緊緊的閉著眼睛,隻求這個“噩夢”能趕緊結束。

可是,朱廣通的眼皮也被什麽東西生生給掀了起來,強迫著他去看眼前的情景,

朱廣通隻看見那人順著腦袋周圍紮成了一束,把臉緊緊的裹在裏麵,隻從頭發縫裏『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的麵孔。成束的頭發像水一樣流進自己嘴裏,偏偏那頭發還像沒有盡頭似的流動不息。

朱廣通終於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高胖子聽完,咽了咽口水:“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朱廣通指天指地的道:“千真萬確!朱貴就在外麵,要不你把叫進來問問。”

他話沒說完,就見窗戶外麵浮起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