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馬威

最難結交的人,不是傲慢偏執或有怪癖的人,而是已經不想活了的人,都已經不想活了,誰還交朋友?我旁邊的年輕人就是屬於後者,不是幾句話就能打動的,所以我也不想浪費口水了。

礦洞裏躁動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但沒有人能睡得著。這裏沒有外麵白天溫度那麽高,卻也有三十五攝氏度左右,不通風濕度大,時間久了感覺非常悶熱,加上烙印灼痛、肚子饑餓、喉嚨冒煙以及心裏的壓抑,誰能睡得著?

安靜了不到一個小時,有一個人站了起來,走到礦洞中央,在門外火把的餘光投射下,影子有如一個巨人壓在我身上。我警覺起來,定睛細看,這人是我們之中最高大強壯的一個,胳膊比我的大腿還粗,四方方的臉上有一雙死魚眼,鼻梁上有一個凹坑,以前可能被打折過。

大塊頭“哼哼”兩聲,豎起大拇指朝向自己:“大爺吳開山,外號大力神,這裏我最強壯,你們都要聽我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有的冷笑,有的憤怒,有的畏懼,但沒有一個人吭聲。

“我曾經殺死超過一百個人!”

吳開山拋出了更直接的威脅,但這句話比前一句更蒼白無力,冷笑和鄙視的表情更多了。

吳開山的智力雖然不是太高,卻也看得出來沒有一個人支持他,惱羞成怒,環視幾圈後,開始向我這邊走來。鐵塔般的身軀,山丘般的巨影,有著可怕的威懾力。

柿子撿軟的捏,這是任何世界都通用的真理。從軀體來判斷,我就是兩個最弱的人之一,所以災難就要降臨到我頭上了。

吳開山一步步走近,卻有些偏離了我,原來他的目標是我旁邊的年輕人。年輕人體形跟我差不多,兩眼無神,神情呆滯,看起來比我更好欺負。他走到距離年輕人僅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叉開雙腿站著,粗長的老二晃**著幾乎就要碰到年輕人的臉上,怪笑道:“小子,給爺吹一吹!”

年輕人靠在石壁上無法再後退,把頭轉向了我這邊,表情即害怕又厭惡,不願服從但又沒有反抗的勇氣。礦洞內安靜得隻剩下了粗重的呼吸聲,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聽到沒有,給爺吹一吹!”吳開山更加囂張和得意,已經從別人的畏懼之中找到了優越感,信心極大膨脹。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達到他的目的來鞏固他的地位,不是虛言恐怖嚇。

年輕人往側麵避想要逃開,吳開山一把抓住了他的頭,把他按著無法站起來,頭也無法轉動,另一隻手抓著他醜惡的東西往年輕人嘴邊靠去。年輕人用力推他的手,用腳踢他的腳,可是哪能推得動他?

“有人打架了!”我看不下去了,跳起來大吼一聲。守衛隊長說過不許打架,先動手的人會受到嚴厲懲罰,現在很明顯是吳開山先動手。

吳開山愣了一下,停止了他的動作,但還是把年輕人按著。鐵門外麵的守衛聽到喊聲,湊到小窗口往裏麵看,他應該看到了裏麵的情況,但卻沒有開門進來,而是在鐵門上重重敲了一下:“給我安靜一點,再吵老子把你們的舌頭全割了!”

守衛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我暗暗叫苦。我錯估了這裏的紀律,“不能打架”指的可能是勞動時間和公眾場合,在宿舍裏搞些“娛樂”守衛是不管的,而現在我得罪吳開山了。

果然,吳開山見守衛不管,越發得意囂張,丟下了年輕人一步一步向我逼來,拳頭捏得“咯咯”響,雙肩聳動,暴突的肌肉來回跳動:“媽的,竟敢打報告,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馬上跪下求饒,給爺吹爽了,爺或許可以饒你這一次!”

我絕對不會屈服於他的**威之下,既然守衛不管了,先動手也無妨,我突然向側麵閃,避開了他的撲擊,一拳打向他太陽穴。吳開山比我高得多,頭隻是略一晃,我就打不到他的太陽穴,拳頭落在他的臉上。

這一拳我至少用了八九成力量,若是一般人被我打中,就算沒有跌倒,也必定要眼前發黑好一會兒。吳開山卻像是渾然未覺,左手來扣我的手臂,右手叉向我的脖子,我急忙縮手,繞向他的後麵。

腳鐐大概有二三十斤重,雙腳之間的鐵鏈隻有六十公分左右,嚴重影響了我的動作,沒能及時繞到吳開山後麵,左肩頭被他的手指刮中,一陣鑽心疼痛,差一點點就被他抓住了。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即使我打中了他,他也不痛不癢,而我被他打中一下或者抓住,後果不堪設想。我有些膽怯了,轉身奔逃,吳開山緊跟著追來,連抓兩次都差一點碰到了我背部。這個礦洞並不大,裏麵或坐或躺十五個人,橫七豎八,不能踩到他們身上,已經沒有多少空間可以躲。我繞著其他人,忽左忽右不停改變方向,每當吳開山撲擊時我就彎腰伏身,然後就地一滾改變方向。

吳開山遠沒有我靈活,如果沒有戴著腳鐐,我敢說他永遠別想抓住我,現在戴著沉重的腳鐐則很危險,時間越久對我越不利。同樣的腳鐐,放在我腳上是沉重的負擔,放在他腳上卻像沒有重量一樣,隻是影響他的邁步距離。

追趕了一會兒,吳開山一直抓不住我,有人開始發出笑聲,這讓吳開山更加憤怒,有如惡虎般狂撲。我跑著跑著,不知被誰的腳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吳開山大喜,立即向我撲來,我急忙翻身時,右手臂被他抓住了。

“看你往哪裏逃!”

吳開山獰笑著把我提起,我一拳打在他胸口,卻像是打在鐵人上,沒傷著他倒是打疼了自己的手,接著他的右手叉在我脖子上捏緊,把我懸空提了起來,高高舉著。

我無法呼吸,右手被他抓住動不了,左手夠不著他的身體,用腳踢了他的大腿幾下,由於很難借力,踢擊力不大,對這大象般的大腿幾乎沒有影響。這下慘了,我的優勢全失,隻剩下挨宰的份,隻要兩三分鍾我就會被他掐死——我不會真正死亡,明天還會活過來,但會變得更虛弱,這才是最慘的結果。

“這就是跟我作對的結果!”吳開山高舉著我,轉著圈,如同凱旋歸來的將軍向眾人展示戰利品。

情急之中我想到了一記陰招,左手抓住了吳開山的前臂,以此來穩住自己的身體借力,奮盡全力一腳踢向他雙腿之間。我無法看清準確位置,隻能憑估計,能不能踢中要害隻能看臉了。

“噢……”

吳開山怪叫一聲,像中了定身術一樣動作僵住了,舉著我的右手無力垂下,身體躬了起來,但還是不肯放開我。這時我已經站在地麵,他因為劇痛彎下了腰反而比我矮,手臂也沒伸直。我的眼光落在他曾經被打折過的鼻梁上,毫不客氣重重一拳打了過去,著著實實打在他的大鼻子上。

吳開山向後坐倒在地,處於眩暈之中,我毫不停留雙手抓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頭往前拉的同著,右腿膝蓋狠狠地撞在他鼻子上。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鮮血從他的鼻孔噴湧而出,他雖然在眩暈中,還是出於本能地雙手捂向鼻子,無力地向後倒下。

我再重重一腳踢出,還是踢向吳開山的**,這一次無論是力量還是準確度都無可挑剔,快、準、狠兼備。吳開山身體崩直了一下,手腳癱軟在地上輕微顫抖著,顫抖了幾下就不動了。

說來話長,其實我的反擊一氣嗬成,觀眾們隻是發出幾聲驚呼,戰鬥已經結束。我大口地喘氣,胸膛急劇起伏,以凶狠的表情和眼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看過去。剛才一定是有人惡作劇故意絆倒我,但混亂之中我不知道是誰幹的。

雖然我失去了滅魂劍和修為,但是看太陽和月亮練出來的眼神還是很犀利,此刻含怒而視,殺氣騰騰,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每一個與我對視的人都很快避開了我的眼光。

被送到這裏當苦力的沒有一個是菜鳥,我相信比吳開山更厲害的大有人在,有了防備我絕對不是對手,所以我見好就收,一聲不吭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我已經表明了我的立場,我不稱霸,不欺負別人,但誰要是敢欺負我,我就會讓他付出慘重代價。我敢說從現在開始,想要立威的人不會第一個挑上我了。

我身邊的年輕人一直在看著躺在地上的吳開山,沒有說話。吳開山在地上躺了好久還是一動不動,從鼻孔和嘴裏流出來的血已經在地麵濕了一大片,大腿邊也有一灘水漬,不知是重度昏迷還是暫時死了。

人們漸漸從震驚中平靜下來,或坐或躺,沒人再多看吳開山一眼。沒有誰有剩餘的同情心,況且還是一個愚蠢自大的家夥,誰會可憐他?

我靠在石壁上,時間久了疲困襲來有些昏昏沉沉,這時坐在我旁邊的年輕人向我靠近了一些,低聲說:“謝謝你,我叫馮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