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唯一選手

我曾經有很多疑問想要問車追命,比如為什麽突然把我丟到了陰陽界,百渡是否一開始就在利用我,滅魂劍的原型是否故意送給我的等等,但卻沒地方找他。隨著時間推移,有些問題我已經知道了答案,有些問題已經變得無所謂,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到了他。

他鄉遇故友,更有千言萬語想要說,我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巴大懷已經先開口了:“你們兩個認識?”

我立即意識到車追命出現在這裏不是要跟我述舊,而是他的身份跟我一樣,我們兩個要決出勝負,勝利的人才有資格參加祈雨儀式的比賽。我們相識不會改變這個結果,隻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我說:“可能我認錯了,他長得有點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車追命緊接著說:“我沒見過他。”

就連說話的語氣語調都一樣,不是車追命還有誰?也許他這樣說是現在不便與我相認。巴大懷道:“不管你們認識不認識,結果都一樣,隻有一個人能參加比武,證明你們的能力給我看看!”

兩邊的守衛同時給我和車追命打開手銬,兩個退到了門口守著,兩個走到巴大懷身邊,與另四個守衛警戒著。

我望了兵器架一眼,又望向車追命。其實我們還有一個選擇:拿了劍之後擊殺守衛和巴大懷,逃離這裏!車追命的劍法和應變能力我是親眼見過的,我一個人做這件事沒有把握,加上他贏麵就很大,更重要的是他曾是百渡在人間的殺手,他可能有辦法找到這一界的百渡人員。

車追命也在看向我,但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神冷漠,就像真的完全不認識我——不,就算我們真的不認識,現在作為競爭對手,也不該如此無動於衷。我真的有些痛恨他了,現在可不是裝酷的時候啊,你就不能給些暗示麽?

車追命木然走向左側的邊器架,隨手拔了一柄短劍,無所謂得就像從桌子上抽了一張餐巾紙。他身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疤,有的是皮鞭抽打出來的,有的是鉻鐵燒出來的,還有的根本不知道是什麽造成的,由此可見他曾經受過很多折磨。

我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有可能他是做錯了什麽事,被懲罰打入惡鬼界。假如反擊殺死巴大懷不是逃走的最好方法,那麽參加比武獲勝就是唯一的機會,以他一向的冷血和果斷,肯定不會放過殺我的機會。

巴大懷在看著我,我隻能走向右邊兵器架,抽出一柄與滅魂劍差不多長短的鋼劍。劍的質量一般,而且劍刃較厚不是很鋒利,可能是守衛們訓練用的。

如果我失敗了,巴大懷很可能會殺了我,估計車追命的處境與我一樣。那麽這次比武分生死與不分生死沒多大差別,沒聯手反抗的話,必須一個人死或者生不如死。車追命幫過我、救過我(也可能害過我),如果有別的選擇,我真不想跟他動手。

車追命劍尖下垂,站著沒動,我無法從他表情看出他在想什麽,但他不急著動手,已經說明了他心裏在猶豫。我還不知道他的意圖,也站著沒動。

“開始!”巴大懷喝了一聲。

我在等著車追命做決定,他好像也在等著我做決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們還是站著不動。守衛們開始緊張起來了,一個個握緊了武器,巴大懷也站了起來。

車追命身上突然湧現殺機,身體有如捕食的獵豹猛地躥出,一蓬劍光向我罩來。我看破了他的虛招,擋了個正著,絞著他的劍**開,橫劃他的胸口。車追命反應極快,腳下不停移動,擋開我的劍反刺我的腹部。我再次擋開了他的劍,他忽退再進,又是好幾道劍光襲來。

以前在人間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殺人,劍法也是這個風格,說是虛招,如果應對不夠及時就會變成實招,刹那間將對手刺出好幾個窟窿。我不敢有絲毫懈怠,沉著應戰,守多攻少,因為我還沒有弄清他的真正意圖。

車追命連連搶攻,攻勢之淩利不下於孫二的雙刀,而且劍招虛實相生,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柄劍千變萬化,眼花繚亂。單論招數之精妙,他可以把諸傲遊、孫二、巨靈神之輩甩出好幾條街,這絕對是某個名門大派經過無數劍術高手錘練出來的高級劍法。

雖然車追命使用的僅是本身的力量,劍中沒有帶真氣,我還是應付得很吃力,十幾招過後我已經險像環生,被逼到牆角了。我有些怒了,我手下留情,你卻得寸進尺,那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了!

心念一動,我的劍中便帶了滅魂劍的能量,散發出冷森森的劍氣。由於蘊含著劍氣,平凡的招數變得不再平凡,兩劍相交之時,我的劍總是能**開車追命的劍,這樣能有效中斷他連續的攻勢,並露出破綻。他的攻勢一弱,我的反擊立即變多,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車追命不停地遊走,有時沒有出劍也在走位,盡量避免與我硬碰,尋找攻擊的機會。他這種打法與鐵礦守衛們完全不同,能夠達到以巧勝力的效果。

我體內的陰邪能量很難控製,戰鬥時間越久,遇到的壓力越大,激發出來的能量就越多。隨著激發出來的能量增多,我會變得暴戾好殺,而在此狀態下又會激發出更多能量。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極限是多少,很可能我還沒達到極限,就要控製不住先瘋狂了。

數十招過後,我的攻勢越來越強,車追命已落下風,但他憑著巧妙的步法和劍法卻也不會落敗。我暗中觀察他的情況,發現他並沒有像孫二和諸傲遊一樣受煞氣衝擊和冰凍,僅是頭頂微有熱氣冒出。這讓我有些驚訝,是他的體質特殊不怕陰煞之氣,還是他有深厚的內功?假如他有深厚的內功,配合他的劍法,隻怕剛才不出十招我就落敗了,他為什麽不用?

不,如果他是受懲罰被打入惡鬼界,能力一定受到了限製,不可能用以前的內功,那隻能是他體質特殊。

我的殺戮欲望越來越強,激發的劍氣也越來越強,車追命幾乎隻有逃命的份,勝負已分,隻是我暫時還殺不了他。其實我不想殺他,在盡量控製著自己,等巴大懷叫停,可是巴大懷一直不叫停。我好幾次借轉身的機會看向他,他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絲毫沒有把車追命的生死放在心上。

再過十幾招,我幾乎就要失控發狂了,車追命突然一個踉蹌停步,我想變招已經來不及,劍尖從他左胸刺入,直透右背出來。急速的動作停止了,激**的劍氣也消失了,我猛地變清醒了很多。車追劍是故意的,他並沒有虛弱到站不穩的程度,而且我沒有刺中他的心髒,中劍之後他完全有可能刺我一劍,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好!”巴大懷叫了聲好,輕輕鼓掌。

我望著車追命的眼睛,他也在看著我,此時他眼中是有表情的,像是某種欣慰,似乎在說:小子,做得不錯。或者說:你終於變強了。

我愣在那兒,在這陌生又孤單的世界,我意外遇到了一個曾經的恩人和老朋友,但卻殺了他,這是什麽滋味?如果他是故意讓我,就是別有深意,那麽我現在就不能多說什麽,不能讓巴大懷知道我認識他,所以我什麽都沒說。

車追命的嘴裏開始噴出血水,嘴唇動了動,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應該是“保重”兩個字。接著他垂下了眼光,連著咯血,他不可能再說什麽了,這樣隻有痛苦,所以我拔劍,看著他胸口噴出大量鮮血倒了下去。

我用的隻是一柄普通的劍,車追命會複活的,如果巴大懷沒想讓他永遠消失,我就一定有再見到他的機會。我在心中暗下決定,我一定會再找到他,把所有疑問問清楚,並把我欠他的還給他!

巴大懷說:“很好,你沒有讓我失望。比武是在五天後,這五天你可以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可以對守衛說,總之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五天,人間就是五個月啊,可是現在我沒有選擇的機會,隻能認命。我很想問他會不會放過車追命,但強忍住了。我不問,車追命還有再活下去的機會,我要是問了,巴大懷反而可能讓車追命消失。

我丟下了劍,守衛給我戴上手銬,帶著我往外走,我沒有再看車追命一眼。

回到昨晚過夜的地下室,不一會兒有人送飯過來,比昨天的要豐盛得多,有酒有肉有水果。酒是葡萄酒,肉是烤羊腿,水果是四分之一個西瓜,皮如翡翠,瓤似紅玉,鮮翠欲滴。我簡直不敢想像,在這個遍地焦土的世界,居然能見到西瓜!

我一直在想車追命,猜測他做錯了什麽事被打入惡鬼界,到了這個世界又經曆了什麽,巴大懷會不會讓他活下去?我沒有向守衛要任何東西,相對來說現在的食物已經足夠好了,物質的享受雖然誘人,卻不能打動我,如果我能回人間,這些東西又算什麽東西?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吃完晚飯我終於把車追命丟到一邊不再想了,正準備靜坐冥想,這時守衛又來了,打開了鐵門。

我轉頭一看,門口站著一個美貌女子,簡直像夜明珠掉落瓦粒堆,刹那間陰暗沉悶的地下室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