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丙寅侯
陳圓圓不敢說出來我能理解,可是她勸我不要參加是為什麽呢?她在花柳院中“工作”,消息靈通,可能知道其他家族有很厲害的高手,我沒有生還的機會……不對,她並不知道我的實力如何,無法比較,怎麽知道我必輸無疑?她冒死勸我,那就是絕對的、必然的事,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場比武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
我早就懷疑所有參賽選手都是祭品,既然是祭品就不可能活著離開,比武隻是展示各個家族的實力,不是給參賽者活命的機會。昨天我問巴大懷參加比武的人是不是隻有最後一個能活下來,他的回答是“隻有真正的強者和勇者才能活到最後”,我當時沒有多想,現在想來,“活到最後”這四個字大有文章!
這種被獻祭的死,肯定不會再複活,也許車追命也猜到了這一點才故意放水輸給我。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是憤怒,這個世界肮髒醜惡,不僅到處充滿了暴力和壓迫,還有無數的慌言和欺騙,巴大懷騙子我也就罷了,車追命居然也裝得那麽像把我騙了!
我的身體崩緊了,拳頭因為捏緊而骨節“啪啪”響。陳圓圓幽幽輕歎一聲,用手在我肩頭輕輕摩挲著,像是在安慰我。我從憤怒中平靜下來,如果巴大懷有特殊能力,可以知道我和陳圓圓說過什麽話,那麽我就不能再跟她說這方麵的話題,否則既害了她也害了我自己,隻能我自己想辦法。
陳圓圓在我後麵問:“官人有放不下的心上人?”
我嗯了一聲,她接著說:“她真是好福氣。”
我不能多說玉瓷的事,用了一句詩來回答:“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陳圓圓又輕歎了一聲:“她一定也在牽腸掛肚念著你,有個人可以想念著,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我沒有說話,她很了解我,不需要多說什麽她能明白我的處境和心情。她的手還在手臂上輕撫著,漸往下移,以很輕柔溫婉的聲音說:“官人需要放鬆,隻要你心裏還念著她,便沒有辜負她,奴家卑賤肮髒之軀,不敢沾汙了官人的高潔,但有些手法可以讓官人愉悅,願獻微勞……”
天籟之音在耳邊呢喃,溫熱氣息噴在耳內,加上她春蔥般的手指似乎在輸出電流,我禁不住又有了明顯反應。我以極大的毅力克製著衝動,抓住了她往下移的手推開:“我沒有一點輕視嫌棄之意,但我有我的原則,多謝你的好意。”
“嗬嗬……”陳圓圓輕笑一聲,轉過身了麵朝上,沒再與我身體相貼。
雖然她什麽都沒說,我卻知道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那聲輕笑更多的是讚許,用不著說出來。我敢說她了解任何男人,能讓每一個男人都覺得她是知音,這比容貌的美麗更加難得,如果我不是心裏早就被玉瓷裝滿,一定也會為了她不惜赴湯蹈火。
過了一會兒,陳圓圓的氣息變得均勻悠長,居然睡著了。也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安心地睡過一睡,現在她不必擔憂、害怕、厭惡、虛偽,所以很快進入甜美夢鄉。我也漸漸恢複了正常氣息,雖然一具傾國傾城的身軀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沒有產生一點兒欲念,心中祥和平靜。
平靜下來之後,我開始思考更多之前沒有想到的問題。車追命到了惡鬼界肯定也吃了很多苦頭,如果有辦法他早已逃走了,怎會被選擇為參賽選手?可能他還沒有得到逃跑的機會,也可能是根本沒有回人間的辦法,懲罰他的人,怎會把他丟到一個他可以逃走的地方?所以車追命的出現,不是給我帶來希望,而是給我帶來更多絕望,逃回人間比我想像的要更困難。但我不會放棄,我堅信必定有逃離的辦法,隻是我還沒有找到和想到。
從現在開始,我必須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逃走,然後找到車追命問清楚,再跟他一起想辦法,兩個人合在一起,總比一個人亂跑強。
想了一會兒,我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到被鐵門的聲音驚醒時,鐵門已經打開了。陳圓圓站在門口,回頭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什麽都沒說,跟著兩個守衛走了。
這是她出現以來最美的一個笑容,她的眼睛會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雖然我們沒有說過對方是朋友,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還是那種不需要牽掛,沒有任何負擔的朋友,想起對方的時候卻會露一點笑容,心裏感到一點溫暖。
接下來一整天,守衛們都沒有打開過鐵門,飲食之物直接塞進來,所以我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第二天、第三天……巴大懷再也沒有讓我出去,就連守衛們都不跟我說話。我越來越焦急,到了第四天晚上我隻好裝肚子痛,滿地打滾,但守衛們並沒有急著抬我出去醫治,而是找了個醫生進來。這個混蛋醫生醫術高明得很,把了把脈就說我沒什麽大礙,隨便開了個藥方就走了。
比武的那一天還是無情地到來了,一大早巴大懷帶著一隊衛兵出現,他假惺惺地問我身體情況怎麽樣,為了他家的榮譽以及我的前途,必須要勝利之類。換了是另一個人,可能被他這幾天的優待所打動,為他去拚命,可惜我已經知道了他的慌言,他這些話就變得非常可笑。我還是沒有放棄逃走的打算,所以裝作順從,什麽都答應了。
守衛們押著我上了一輛有蓬的華麗馬車,並把我銬在座位邊的鐵杆上。可能以前就有過多次祈雨儀式,甚至有過選手逃跑事件,守衛們已經非常熟練,防範嚴密,我沒找到逃跑的機會。戴著手銬又沒有劍,我沒辦法對付一大群守衛。
我看不到外麵,隻能從傾斜的角度知道是往山下走,外麵馬蹄聲和車軲轆聲響成一片,但卻沒什麽人說話。不到十分鍾,馬車到了平坦的地麵上,外麵的雜吵聲多了起來,但很快又進入一個地方,雜吵聲消失,隻有沉重整齊的腳步聲。
這一次沒走多遠就停下了,車門打開,我被扯下車。眼前是一個穹頂的地下通道,以巨石砌成,往前走進入一個簡易石室,我被關在裏麵,外麵有大量全副武裝的守衛。在石室內待了一個小時左右,守衛們進來帶上我,走過一條頗長的地下通道,打開了一個小鐵門。
小鐵門一開,我立即聽到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數不清的人正在揮手呼叫,聲音太雜太亂了,以至於我聽不出他們在叫什麽,隻能看出他們很興奮。
走出小門,原來這是一個類似露天體育館的巨大場所,梯狀的觀眾看台環繞成一個圓形,可以容納大幾萬人。空地中央有一個方形的高台,高約五六米,麵積有幾百平方麵,四麵都有好幾條小階梯通往上麵。
被押送出來的不止我一個,還有好多戴著手銬的人被各色服飾的守衛押送進場,都是從觀眾席下方的小鐵門進入。每個鐵門裏麵都有守衛把守著,人進來之後立即就關上,各大家族的守衛都在裏麵,不太可能從那兒逃出去。觀眾席最低一層離地麵有三米以上,不容易跳上去,並且上麵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個守衛在警戒。
我隻能放棄了逃走的想法,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機會。
走到方形祭台的階梯下,守衛把我的手銬打開了,叫我自己往上走。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上祭台,我才看到觀眾席有一個地方與眾不同,不是階梯狀,而是巨大石柱支撐的高台,上麵設有許多單獨的席位。這些席位都坐著服飾華麗的人物,旁邊有美女打扇,桌上放著酒水瓜果點心之類。在這個高台最高中央處,侍候的人更多,排場特別大,端坐著一個像是著火了的人:身上穿著一件繡了金色火焰花紋的大紅袍,赤紅頭發和大胡須,紫紅臉膛。更誇張的是一頭紅發朝天吹起,搖擺不定,像是一蓬火焰在燃燒。
這個難道就是我聞名已久的丙寅侯?我定睛細看,發現他長得相當醜,鼻子很大很長,鼻孔朝天,眼瞳好像也是紅色的,兩額有些隆起延伸向頭頂,嘴巴寬得有些不成比例,耳朵尖長向上豎。單從五官來說他已經長得很古怪,再加上一頭紅發向上鼓**,全身都是紅色,換了是在其他地方出現,不被當成妖怪才怪了!
丙寅侯好像發現了我在盯著他看,望向了我,我猛地打了個寒戰,又像是被火燙了一樣。我大吃一驚,不敢再看,但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這回覺得他醜雖然醜,卻很有威勢,有如烈火騰騰,讓我想到了傳說中的火神、雷神、龍王之類。我第一眼看到他覺得他像一團火,其實不是因為他身上的顏色和頭發,而是他的氣勢,就像他體內真有一團火在燒,頭發因此往上方鼓**。
我徹底死心了,這是一個神一樣的人物,強大到了我無法想像,有他在沒有任何人能反抗或逃走,隻能認命。這時已經有很多參加比武的選手走上祭台,看樣子是一場大混戰,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