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字裏玄機

宴會至深夜方散,為了應籌我喝了不少酒,已有七八成醉意。兩個巴家銀甲護衛帶我去新的住處,是主宅旁邊一個獨立的小院,兩層木建築結構,在夜色中看上去有一種清新雅致的感覺。

屋裏亮著燈,一進客廳就有兩個女子迎了上來,一黑一白對比強烈,但都是那樣年輕貌美,體形勻稱苗條,隻穿著少得可憐的布料。這不是那天在侍侯巴大懷的兩個女奴嗎,怎麽跑到我這兒來了?

我以為是自己醉眼朦朧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看,眼前明明就是那兩個女奴!黑的女奴像是亞洲人與非洲黑人的混血兒,黑發柔順,五官精致,牙齒特別白和整齊,皮膚雖然黑但光滑細嫩,柔媚中帶著點野性和堅強;白的女奴金發碧眼,膚白勝雪,五官同樣帶有亞洲人的特點,豐臀細腰,既妖嬈又性感,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兩個女奴一齊在我麵前跪下:“拜見主人。”

她們叫我主人?我真有些醉了,搖手道:“巴大人沒來,隻有我在這兒。”

黑奴道:“巴大人已經把我們送給了你,你就是我們的新主人。”

我吃驚不小,就算是在人間,這兩個尤物也是難得一見,在惡鬼界絕對是無價之寶,巴大懷居然送給了我?

兩個銀甲護衛發出驚歎聲,眼光在兩個女奴身上狠狠盯了幾秒鍾,識趣地轉身快步走了。酒精發作頭痛欲烈,我的大腦有些不好使了,想不通巴大懷的目的何在,兩個女奴已經同時上前扶住了我。

“不,不,不需要你們扶,我沒醉。”我掙開了兩人。

白奴問:“主人要喝茶解酒嗎?”

我立即說:“不要。”

黑奴問:“主人要沐浴按摩嗎?”

我雙手亂搖:“不要,不要,都不要,你們回去吧,跟巴大人說我不需要別人侍候。”

兩個女奴都站著不動,可憐兮兮地說:“主人不要我,巴大人會處罰我的。”

讓她們受罰我有些於心不忍,就算我不要她們,也應該自己去對巴大懷說。但現在已經很晚了,去找巴大懷有些不便,還是等明天再說。其實我要趕走她們,是怕自己喝多了酒會把持不住,再一想隻要我不動邪心,不與她們同處一室,不就沒關係了?

我不理她們,自己往裏麵走,卻不知臥室在哪裏,闖了好幾間才找到臥室,進去後閂了門倒頭就睡。白天在祭台上我已經耗費了無數精神和體力,又跟那些達官貴人周旋了好久,實在是太困了。

感覺隻是一閉眼的功夫,睜開眼外麵已經一片通亮,細雨沙沙,居然還在下雨。窗戶外透進來的空氣帶著點涼意,好像一夜之間從夏天變成秋天了。

我起床開門出去,立即看到黑白二奴站在外麵,桌子上放著洗臉水、早餐之類,已經等我多時了。

黑白二奴躬身請安,我沒理她們,直接往外走。

我這個準隊長雖然可以在巴宅絕大多數地方通行無阻,卻不知巴大懷住在哪裏,一路詢問,終於到了巴大懷過夜的地方,女奴進去通報,我在小客廳裏等著。過了五六分鍾巴大懷才打著嗬欠出來,宿醉未醒的樣子,我急忙站起來:“主人,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

“奧……”巴大懷揮了揮手,又打了一個嗬欠,露出了些曖昧的笑容,“怎麽樣,黑白二嬌還不錯吧,昨晚大戰幾個回合?”

“呃,昨晚我沒碰她們。我找您就是想說這件事,我隻是一個護衛,是個下人,不該享這樣的豔福,還請您收回她們,您的盛情我非常感激。”

巴大懷臉一沉:“哪有送出去的禮物再收回來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我?侯爺送的禮物你就收,我送的禮物你不收,不給我麵子是不是?”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巴大懷已有些怒氣:“那是什麽意思?”

我沒有拒收的理由,就算我有病不能行**,也可以留著她們端菜送水洗衣煮飯,誰還怕有人侍候?我靈機一動:“其實我的意思,是想請您換個禮物給我,就是那天那個圓圓姑娘。”

巴大懷這才轉怒為笑:“原來你喜歡經驗豐富的,好小子,有眼光!不過不行,她是花柳院的名牌,任何人都不能買走。你要是想再一親芳澤,隨時可以去花柳院找她,或者多花點錢招她來你屋裏過一夜。”

我要交換的原因,不是想獨占陳圓圓,而是覺得她不該受這個罪,想給她自由,沒想到官妓隻能嫖不能買。我不能再拒收黑白二奴,但也有些不甘心,於是趁機提條件:“主人,我還有一個請求,祈雨儀式前與我比劍的那個賤鬼,我希望收他當個助手。他的劍法不錯,可以利用起來,有我和他在,沒什麽刺客能近得了你的身。”

巴大懷皺起了眉頭:“你是說那個死囚馬冷血?他小子身手是不錯,但是很難馴服,聽說逃跑過很多次,被他殺死的人有上百個。”

原來車追命現在叫做馬冷血,倒是挺適合他的,不知哪個才是真名。我堅定地說:“我一定能馴服他,要是馴服不了,我會用火精劍親手殺了他!”

巴大懷終於點了點頭:“行,就交給你了,以後要是他出了什麽問題都要你負責。”

我急忙答應,巴大懷沒心情再跟我多說,叫了一個守衛帶我去死囚牢,交代馬冷血由我全權處理。

死囚牢距離我上次住的地下室不遠,也在地下,但條件可差多了,裏麵低矮狹小,又髒又臭。由於昨天下暴雨,低處積了大腿深的雨水,水麵漂浮著屎便、死老鼠、垃圾之類,惡心之極。沿途的囚室裏有些死囚已經爛成了一副白骨,有的倦縮在黑暗中,眼睛閃動著饑渴野獸般的光芒……天堂和地獄有時距離並不運,上下不過幾米而己。

帶路的守衛在一個囚室門口停下,我看到一個人靠在牆角隻有頭部露出水麵,蓬頭垢麵,奄奄一息,隻有那一雙冷漠的眼睛能讓我確定他是車追命。我與守衛把他拖到了外麵,衝洗一番,由那個守衛背到了我住的地方。

黑白二奴見我帶回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賤鬼,都很驚訝,但沒有多嘴。這時她們的作用發揮出來了,我一聲令下,好吃好喝的立即流水般端上來。車追命本來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聞到了香味頓時來了精神,開始表演餓鬼是怎麽練成的。

車追命狼吞虎咽清空了半桌子食物,黑白二奴給他梳理了頭發,披上了衣服,終於有點人樣了。我叫黑白二奴出去,關好了門,在車追命對麵坐下,緊盯著他。

“我欠你一個人情。”車追命說,眼光從桌子上收了回來。

“以前我欠了你的,現在扯平了,但是你的命還是我的!”我很不客氣地說,跟他這樣的人不需要說虛偽的話。

“你要我做什麽?”車追命更直接。

“帶我回到人間!”我的聲音很低,但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車追命立即說:“我辦不到。”

我的心一沉,但也聽出了弦外之音:“誰能辦到?”

車追命搖頭,好久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我。我有些著惱:“你辦不到不代表別人辦不到,到底誰能辦到?”

“隻有一個人……”又過了好久車追命才開口,像是無聊用筷子在桌麵劃著,筷子上沾了些菜湯,顯示出來的是一個“大”字。

我明白了,車追命指的是大惡毒鬼王,隻有他才有能力讓我回到人間,但他絕對不會隨便放一個惡鬼回人間,統製和折磨這個世界的惡鬼就是他的工作。也許大惡毒鬼王法力無邊神通廣大,隻要提到他的名字他就會感應到,所以車追命連他的名字都不敢說出來。

我不甘心,又問:“這裏沒有百渡人員?”

車追命眼光落向桌麵的“大”字,我像是被當頭敲了一棒,其實我早該想到了,大惡毒鬼王在這個世界具有絕對統治地位,而且永生不死,那麽加入百渡的就是他,至今還是他!

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困難,甚至是必死的局麵我都不放棄,我相信隻要堅持就有希望,而現在我的希望被無情地粉碎了。大惡毒鬼王作為監管者,絕對不會把他治下的惡鬼放回人間,這裏與陰陽界不同,陰陽就像火車站一樣,是一個過度的地方,來去都容易;這裏是終極監獄之一,到這裏來的人都是被判了刑的,他就像典獄長一樣隻有監管權力沒有釋放權力,不能也不敢放我走。

當然,大惡毒鬼王可能沒有那麽公正無私,可以悄悄放走一兩個犯人,可是我憑什麽叫他放我?他至高無上,絕對統治,什麽都不缺,我連見到他都千難萬難,更不要說讓他感激我了。更糟糕的是我現在成了一個小名人,很多人會關注著我,更沒人敢私自放我了。

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整個人像失足從高空墜落,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愣了多久,我慚慚緩過氣來,看到車追命用筷子在大字上麵和左邊又畫了兩筆。之前他寫的大字撇和捺交叉了,看起來有點像是“丈”字,加了這兩筆後有點像是“反”字,也有點像是“友”字。這小子劍使得不錯,字寫得實在不敢恭維,我還沒確定是什麽字,他已經迅速用手抹掉了。

反?開什麽玩笑,一隻螞蟻如何能反抗一個巨人?不是我瘋了,是車追命瘋了,或者他隻是心不在焉隨手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