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井
我陷入了半瘋狂狀態,心裏隻有憤怒、憎恨與殺戮,不顧一切向魔王攻擊。在此狀態下,沒什麽技巧和策略可言,但發出的力量卻強大之極,羅侯查多克甚至擋不住我的攻勢連連後退。
他的鞭子很長,我以盾牌擋住時,鞭梢就會反卷向我後麵的身體,我善的一麵此時幾乎沒有抵擋力,經常擋不住。每次被鞭梢掃中,都有皮開肉綻筋骨折斷的痛苦,以及可怕的吞噬心靈的黑暗魔力。但我完全不把痛苦當一回事,把侵入體內的黑暗魔力轉化為自己的力量,越戰越勇。
殺!殺!殺……
我隻有一個念頭,把眼前的敵人摧毀,其他所有東西都變遙遠了。幸虧我有兩個身體,善惡分離,惡的一麵雖然無比強大占了絕對上風,善的一麵始終像一點火苗沒有熄滅,讓我不會徹底失去理智,否則我就會被魔王控製,不可能把惡的一麵轉化為力量了。
隨著惡的一麵越來越強,我雖然還能保持理智,卻越來越狂亂,隻知道我占了上風,一直在搶攻,羅侯查多克一直在後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退了多遠。突然之間,我腳下變空了,身體立即往下掉。我猛地清醒過來,恢複了理智,但是還是止不住往下掉,無邊的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
“嗷……”
我好像聽到了貔貅在怒吼,但非常遙遠,就像是幻覺一樣。失重,下墜,沒有任何依憑,無邊的黑暗,無限深的空間,這種感覺隻有在做噩夢時才能體驗。
可能塔內有一個垂直向下的通道,羅侯查多克把我引到這兒然後發動機關。如果這個地方不是專門用來殺人的陷阱,就是像人間摩天大樓內的電梯井,總之下麵不會有溫泉和氣墊床在等著我。
感覺下墜了很久很久,應該已經超過了塔的高度,我還是沒有觸地。可怕的高度雖然嚇死人,但給了我思考和適應的時間,我保持住了平衡,感應到了自己真的是在一個巨大的豎井中。我無法在這樣的急墜中橫移,所以也不可能利用兵器刺入井壁來停止下墜。
那麽如意索呢?盡管沒有看到可以掛住的地方,我還是取出了如意索,低頭緊盯著下方。
這裏是絕對的黑暗,甚至比在礦坑深處還要黑暗,但我有很強的夜視能力,適應之後勉強可以看到十米內的東西。突然我看到了井壁四周有一圈齒輪狀突出的東西,速度太快了沒看清楚是什麽,但我還是揮出了如意索。
如意索能隨我心意變長變短,還能自動纏繞住目標,在這電光石火之際纏住了突出物。確定纏住之後,我立即讓它變短,以此來緩衝下墜的力量。這實際上就是以我的意念力,來抵消下墜衝擊力,下墜之勢猛地減緩,但我也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棍,眼冒金星。
緊接著我撞在井壁上,這一撞雖然不太厲害,但卻是雪上加霜,我幾乎昏迷了。精神不能集中,就不能控製如意索,它鬆開了,我還是往下墜。
不好,這回真要摔成肉餅了……
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我就撞上了什麽東西,響起了大量脆物碎裂的聲音。
終於停住了,我鬆了一口氣,雖然感覺全身都在痛,但肯定沒有性命之憂。如意索基本抵消了高空下墜的力量,之後摔下來的距離並不高,地麵是厚厚的易脆的東西也讓我不至於太慘,但卻把我埋住了。
我掙紮著爬了起來,看清了那些易脆的東西,不由得一陣陣惡心——那竟然是數不清的人類骸骨!我嘴裏怎麽多了一顆牙?我呸!
轉頭四顧,看到的全是骷髏,沒有別的東西。怎麽會有這麽多骷髏?我定了定神,再睜大眼睛掃視,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豎井,底部除了堆積如山的骷髏,確實沒有別的東西了,沒有出口。
看來我猜錯了,這不是電梯間豎井,而是垃圾坑,並且是不需要清理的那一種,這麽高的垃圾坑,丟幾萬年也不會滿。抬頭向上看了看,我很沮喪,就算我能用兵器刺入石壁爬上去,上麵肯定也出不去,羅侯查多克會想到這一點的。
檢查了一下自身,雖然傷痕累累,但都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隻是惡戰之後又陷入絕境,身心俱疲了。我變回正常身體,仰麵躺在白骨堆上,枕著一個骷髏頭休息,同時整理一下思緒。
剛才我與羅侯查多克搏鬥,他應該顧不到外麵了,我的隊友就有撤走的機會。就算羅侯查多克追去,十二個鬼王還有與他一戰之力,那麽逃回惡鬼界的可能性較大,我不用太擔心他們。但是他們不知道我的情況,我沒回去,玉瓷一定擔心死了……不,玉瓷今非昔比,她能預見未來,應該能知道我還沒死。
貔貅實力強悍,前世乃是高階魔獸,就算沒辦法救我,自保總是可以的,也不需要我擔心。所以事情還不算太糟糕,我現在不必擔憂別的事,想辦法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振作精神,踏著白骨沿著牆壁走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門戶的痕跡,而且整個井壁渾然一體,就是魔族堡壘那種材料,用滅魂劍也很難砍動。羅侯查多克把我陷入這兒,就是有把握我逃不出去,所以用挖井壁、爬上去這些常規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我得找到一種他想不到的方法。
我冥思苦想了好久,腦袋都快裂開了,還是想不出法子來。就這麽大這麽簡單的地方,根本就沒有逃出去的可能,隻能等別人來救。但問題是別人不知道我掉到這個深坑裏來了,我認識的人中也沒有一個是羅侯查多克的對手,所以不可能有人來救我。
現在不可能逃出去,隻能等羅侯查多克或者劉一鳴來折磨我時,或許會出現讓我逃離的機會。但這個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他們又不是傻瓜,不會防備嗎?
被困住的感覺太難受了,我焦躁不安團團轉,也不知轉了多久才安靜下來。既然出不去了,隻能等一天算一天,既來之則安之嘛,隻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
無聊之中,我眼光在骷髏上掃來掃去,發現這裏隻有白骨,沒有衣服也沒有腐肉。白骨也是幹幹淨淨的,不論新骨舊骨都沒有釉質,蒼白易脆。再聯想到上麵那個大血池和各種刀具,我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
事情明擺著,魔族吃人肉喝人血,把人抓住了放光血再剔盡肉,連骨髓精華都吸走,所以骨頭才會這樣蒼白易脆。這些骷髏已經與泥土無異,所以大量堆積也沒有發出惡臭。
最近魔族可能比較缺糧,囚室裏麵全空了,甄歌沒有被吃掉,必定是因為她長得很漂亮,劉一鳴動了歪心眼。現在我落在他們手裏,下場隻會更慘,說不定一天割一片涮火鍋,吃了幾年我還不會死……
不知道六銖衣是不是也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唉,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麽救她?
可能我得了幽閉空間恐懼症吧,總是止不住胡思亂想。
時間無情地流逝,我從焦慮到平靜,再從平靜到焦慮,最終到絕望也不知經曆了多少天。雖然我可以不吃東西一直活著,但是這裏吸收不到靈氣,長期沒有進食就會變得虛弱,劉一鳴這個雜種,可能就是想等我虛弱得連劍都舉不起來再來折辱我。
有一次我在昏睡時,感應到了有什麽東西接近,猛地驚醒過來。睜眼坐起一看,果然有一個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動著邪異的光芒。
我第一眼的感覺就是他不是人,所以立即握住了劍柄,全身崩緊了。
那人看上去很年輕,長發自然披在身後,英俊帥氣,嘴辰略顯薄了一些,穿著一件黑色風衣,腳上穿著皮鞋,很時尚的樣子,與這個世界以及這兒的環境格格不入。他確實不是人,因為他的身體是冷的,雖然體氣內斂了,我還是可以感應到屬於陰邪黑暗一類。
“你不是魔族?”我問。
少年淡淡地說:“那不重要,你是惡鬼界的鬼王?”
他能衣著整齊出現在這裏,必定是魔族的朋友,所以我不會給他好臉色:“是又如何?劉一鳴叫你來的嗎?”
少年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不知是不屑還是嘲諷:“如果我救你離開這兒,你可以帶我去惡鬼界嗎?”
我實在猜不透他的意圖,皺起了眉頭:“你要去惡鬼界做什麽?”
少年也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強忍著:“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帶你離開,然後去惡鬼界就行了。”
“如果是朋友,我肯定是歡迎的,如果是敵人,我不會引狼入室。”
少年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也沒想從你那兒得到什麽。”
這樣說下去就會僵住,我換了一個話題:“怎麽稱呼你?”
少年略遲疑了一下:“吳銘之。”
我笑了起來:“哈,我們的名字插像的,我叫趙銘誌。”
“那麽你可以帶我去惡鬼界了嗎?”
我真誠地說:“不論你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就像客人來我家一樣,我問一下來意,這是基本的禮貌。”
吳銘之有些為難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去找一個人,隻要確定她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我靈光一閃,猛地想起甄歌說過她有一個仇家,是一個僵屍,與魔族有來往。此人能出現在這兒,必定與魔族有些關係,長得雖然人模人樣,卻是冷血陰邪的,非人非魔,非鬼非怪,十有就是她仇家。那麽吳銘之不是去確定甄歌是否安全,而是去殺甄歌!
我在心裏冷笑,想去惡鬼界沒門,先騙他帶我離開這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