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鬼軋屍

我們這兒有個風俗,如果有人在自家的屋裏上吊自殺,就要在房梁上豎著砍一道痕跡,如果是在別人的屋子裏上吊自殺,就要在房梁上橫著砍一道痕跡,這間房子呢,以後就算是凶宅,這道刀痕也有和吊死鬼分割的含義在裏頭,意思是房子已經弄成凶宅了,以後就不要在屋子裏鬧事了。

而我們麵前這粗大的房梁上,三豎兩橫,五道很深的刀痕張著口子,告訴我們這兒曾經吊死過三個主人和兩個客人!恐怕是凶宅中的頂尖兒極品了。

到了這般田地,五叔隻好問我,引我來那白兔是跳到哪兒消失不見的?聽他的意思是找出那地方看看,沒發財希望就早點回家,省得夜長夢多,招惹上什麽不好的東西。

我遲疑了一會兒,就帶著他倆找到了那地方,原來是一個地洞,很普通的那種洞,除了比兔子洞大了幾倍外,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陳臉子不愧是個窖客,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就告訴我們這個洞肯定是人挖出來的,絕不會是天生的,執意要鑽進去看看。

五叔操心我的安全,說什麽也不肯下去,一時三個人僵在了洞口。

正在驚疑不定時,卻傳來";喵嗚——";一聲尖銳的貓叫,把我們三個繃緊的神經都快叫斷了。

一隻大黃貓蹲在屋角瞅著我們,個頭頗大,五叔顫抖著聲音說:";狗來富,貓來孝,貓叫沒好事呀。";

陳臉子苦著臉說:";是啊是啊,狗來富,貓來孝,人要死了,身子才會發出一股子臭味,隻有貓能聞到,這貓要來行孝了,總不會是應在我們身上吧?";

黑暗中,貓眼綠油油地閃著凶光,看的我們心裏發毛。

五叔忍不住地問:";那現在咋辦?不行咱們回去吧,我也不知道這屋子會死過這麽多人,再說了,還都是吊死在這裏,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兒!";

陳臉子猶豫了一下,接著說:";噢,等等,老五你看那貓的眼睛,是往上翻著還是往下翻著?我咋覺著這貓眼是往上翻著看呢?";

我仔細看了看,說老實話,還真看不出來,貓眼圓圓的不像人眼有白眼珠子,誰知道它是看天還是看地呢?正想嘲笑一下,卻聽五叔叫道:";西子快跑!";一把揪著我衣裳就往後扯。

陳臉子已經跑了出去,五叔在後麵推著我沒命地跟著,前麵陳臉子手上那跳躍的紅點忽然停住不動了,我和五叔終於追上了他,隻見牆上嵌著一盞燈,黑色的燈!

陳臉子頓時被嚇得麵無人色,根本不敢去碰那黑燈,帶著我們,小心翼翼地繞開黑燈,溜之大吉。

這棟舊宅子也是古怪,不知道宅子的主人出於什麽目的,把房子修的曲折離奇,千門萬戶的連環纏繞在一起,我們費了老大力氣,沒命地跑了好久,才出了舊宅子,站在河溝邊直喘粗氣。

趁這功夫,我就問五叔:";剛才我正看那貓眼時,五叔你為啥拉著我快跑呢?我沒發現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啊?";

陳臉子接過話頭:";那個貓眼是往上看還是往下看,區別很大的,這屋子邪氣的很,所謂凶宅賊貓,死人憋寶。這凶宅裏的貓眼往上翻,那是死人在看你還有多久陽壽,往下翻則是大吉大利,快點開挖,憋了多年的寶貝該咱們拿!剛才我是看出來那貓眼往上翻的,就知道這一趟要白跑了。更何況看見黑燈,更可怕了,幸虧咱們跑得快,啥也別說了,快回家吧!";

然後我們三個默不作聲地回了五叔的屋裏,天也馬上就要大亮了,我們好好睡了一大覺,這件事情就一直壓在我心底,接下來的高考就快要到了,繁重的複習把我的大部分時間都占得滿滿的,也就沒有再去五叔那裏玩耍,都快忘了這檔子事兒了。

如願以償地升入了大學,還不錯,北京的一個大專院校錄取了我,轉眼就過去了兩年,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暑假裏,我總覺得心裏頭擱了件事兒沒解決,在家無聊地呆了幾天,終於下定決心回老家去看看五叔。

我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大人了,於是一個人買了票和爸媽打聲招呼後,徑自回了老家,直接去找五叔。

五叔看見我很高興,直誇我兩年不見,長成這麽大個娃兒了,還考去了北京讀書,了不起!

吃罷飯,我心裏一直惦記那大東關的凶宅賊貓,就問五叔後來有沒有什麽稀奇事發生,這才知道,不甘心的陳臉子,後來又約了五叔私下去過一次,仍然是一無所獲,空手而歸,還差點把命給弄丟了。

五叔講故事一樣講給我聽,當然是在我買了兩瓶臥龍玉液外加兩個小菜之後……

下麵就是五叔告訴我的事情,比起那天我們三個人被嚇跑的經曆,更多了幾分凶險。

那是一個酷熱的白天,黃昏時下了陣子猛雨,雨一停,就見陳臉子來找我,還準備了不少下墓的東西。這人很強,認死理兒,執意要再去一趟,鄭重地給我講了很多有關盜墓的窖客規矩,也很有趣,按照他說的,祖傳下來的盜墓有四個門派,穿山掘嶺為始祖,發丘摸金是分支。

幹盜墓這一行,有些情況是非常凶險的,總的來講,有兩種情況威脅極大,一種是鷓鴣穿山甲,發丘天官印,墓裏黑燈鬼打牆,說的是發丘一派的盜墓本領,都源自古代的穿山術,那些古代的盜墓者經常扮做入山修行,暗中卻以盜墓為生,在山中時遇上同道中人,就用嘴吹出鷓鴣的叫聲相互聯絡,不僅找墓本領天下無雙,而且還是破開大墓機關的高手,可謂盜墓一派的全才,可惜的是後來日漸沒落。其後分支出發丘一派,找墓時擅長二指發丘,被曹操授以發丘天官印,漸成一派的標誌,這兩派淵源極深,不約而同地認定,如果在墓裏碰到黑燈,必然會遭逢鬼打牆,死無葬身之地。

另外一種凶險的情況是掘嶺四海遊,摸金校尉留,雞鳴五鼓鬼上身,則指的是掘嶺和摸金兩派,同樣曆史悠久。和穿山發丘的找墓理論不同,掘嶺摸金的手法也大相徑庭。其中掘嶺劍俠最為神秘,和春秋戰國時候的劍士俠客有關,最後走上四海巡遊之路,基本算脫離了盜墓這一行。而傳下來的摸金門人則代代都有傑出人才,把分金定穴、金盤觀山的本領發揚光大,同樣到了漢末時候達到頂峰,被曹操封為摸金校尉。兩派師出一門,掘嶺門規上明文規定,雞鳴五鼓或者墓中火燭熄滅,都是不可盜墓的標誌,必須立即停手,否則屍變化煞,被鬼上身,將會血流成河。

陳臉子是個穿山發丘的高手,他說遇到鬼打牆比起鬼上身要嚴重的多,鬼上身不過是屍煞作怪,碰到燈滅就會跳出來咬人,十個墓裏總有一個會出現。並非碰上就死,而鬼打牆卻是必死無疑,對手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力量,據他師傅說,在牆中還有非常邪惡厲害的鬼怪。

那天我們剛進了鬼宅子,就看到了曾經見過的那盞黑燈,陳臉子嘟噥這燈定是給人動過位置,一個勁搖頭說今天開張不順。

我最先發現了那個沒敢下去的洞口貓著一人,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姿勢很是怪異,陳臉子也算早有準備,從腰裏摸出根紅色絲線拿手上,另一頭拴著個小玉墜,晃晃悠悠走過去看,走了幾步就回頭說:";這不是個活人,是個喜材。奇怪,怎會擺在屋子裏?這玩意兒應該埋地下才是!";我們這兒一般把棺材叫做喜材,沒人會覺得是個晦氣的東西。

陳臉子仔細看過那喜材後,滿頭是汗:";老五啊,我是咋也沒想到咱會碰上這種喜材,可是來頭不小,這他娘的是個蹲葬棺,上頭還刻的有殮文!我認不了幾個,就這水平,比我高十倍都不止,這次咱倆是要陰溝裏翻船了。";

雖然不懂這喜材怎麽是個蹲葬棺,但是看那模樣陰森森的,是個不祥之物,我也有點害怕,隻好憑感覺跟著陳臉子摸索,順著走廊門廳翻檢有沒有什麽機關暗道之類的東西,卻突兀的出現了四個人形棺,黑黢黢的擋在四個門口裏,比剛才看到那個更大了一圈,麵向自己的一麵上,還有兩個拳頭大的小黑洞,黑得異常。

陳臉子當時就嚇懵了,撲通跪在了地上磕頭禱告:";祖師爺祖師爺,小的鬼迷心竅,驚了您老人家的清靜,實在是萬分萬分後悔啊,求求您高抬貴手,饒過小的吧,可憐小人上有高堂,下有兒女,今後再也不敢冒犯您了!求您饒命啊!";

我當時可是聽得目瞪口呆,這幾口喜材有那麽唬人嗎?

喜材呢,也分個三六九等,我們碰到隻不過是個楊木套棺,就是那種九寸板的樟木或者檀木等質地堅硬的木材,外麵又套了個楊木的棺材套,按我們這厚葬的習俗來看,屬於中等水平,難得的是一下出現五個,還做成人的模樣,這就透出些蹊蹺。

陳臉子拜了幾拜,卻聽得隔壁不斷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好像很多人都在往這個方向奔跑,重重圍了上來,可把我給嚇得不輕,著急的一個勁催他:";老臉子別扯淡了!快他娘起來,咱們再不跑,真想死到這啊?";

陳臉子摘下脖子裏掛的所有項鏈還有一些護身符,拿在手上,看著我說:";這五個喜材裏各有一具屍體,采用的都是蹲葬方式,這種布局是有名的五鬼軋屍局,那五個吊死鬼是被逼死在這的,下頭肯定是埋著什麽大墓,隻不過這大墓不是尋常意義的墓葬,最多隻能算是個鎮屍塚,葬在裏頭的家夥死後永遠不安生,活不過三十歲還要禍延數代,我師傅當年可是嚴厲警告過我,像這樣的五鬼軋屍局,碰上就死!";

周圍奔跑的腳步聲安靜了下來,火折子也在一瞬間黯淡,黑暗中,我倆一下子冷靜下來,既然知道了這是咋回事,現在就要想辦法脫身了。

陳臉子低聲說道:";想不到居然有五鬼軋屍棺,這下頭埋著的不祥之物,鬧不好是個妖怪!現在才知道這麽多年,為啥好幾個道上的好手,都在這大東關憑空沒影了,看來這兒還真是個禁地。他娘的既然左右是個死,不如挑了這馬蜂窩同歸於盡!老五,咱們幹吧!";說到後來,陳臉子的語氣已經是惡狠狠的多了許多亡命徒的狠勁。

我對這些墓葬東西比起陳臉子,懂那點兒可是差太多了,知道弄不好會把老命撂到這兒後,腸子都快悔青了。

周圍的腳步聲再次悄悄響起,聽起來像是不少動物的躡手躡腳,我看看周圍,黑暗中移來一盞盞綠幽幽的眼珠,那是貓眼,眨也不眨的包圍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