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懼

的確,他的頭頂就像掛在夜幕中的圓月。

江若藍一邊很小心的操作著剪子,一邊皺著眉頭聽那男人時不時的提醒。

“老板,你這個表情很不好滴呀,這樣會影響我剪發的心情的……”

男人的一本正經讓江若藍哭笑不得。

剪他那麽幾根頭發簡直花費了剪十個腦袋的勞動量,幸好終於完工。那男人左照右照的照例挑剔了兩句,不過他的重點是囉囉嗦嗦的描述著自己要染什麽顏色。

調好染發膏,順便看了下時間。

9:25……昨天女孩好像是十點半來的,還有一個小時……

心中的恐懼漸漸複燃了,除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腦子裏還反複播放著小珠的話“後來那男人也死了”“後來那男人也死了”……

男人?

江若藍腦子轟的一下,該不會就是這個男人吧?

正在那男人頭上忙活的手突然停止了,她恐懼而緊張的盯著鏡中的男人。

看不出他的年紀,不過禿了的頭發明顯使他顯得過於衰老甚至有些不懷好意,不過保養還不錯,皮膚像女人一樣水水的,一看就是有錢人……

對了,那叫什麽酒吧來著,日記裏的男人好像姓龐……

男人忽然覺出了異樣,他疑惑的看了看江若藍:“老板,怎麽了嘛,剛剛刷得好好的。”

見江若藍還是愣著不動,那男人又問:“老板,你沒有什麽事吧?”

江若藍緩過神來:“沒……沒事。”

“我告訴你哦,把我這個頭發刷壞了我可不給錢滴。”

這大概是男人的殺手鐧吧。

江若藍沒工夫生氣,隻想快點結束然後趕緊關門。

她拿起小刷子在那人頭發上忙忙的刷著染料,手卻不聽話的輕微抖動。

那人停止了嘮叨,奇怪的看著江若藍,突然神色一變,縮了縮脖子。

江若藍眼前立刻現出昨天那恐怖的一幕——女孩的頭一歪,整個頭就像被撥拉掉的蘑菇一樣從身體上脫落了……

“啊!”

那人一下從座位上躥起來。

江若藍隻是捂著臉狂叫,她感到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還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叫著:“喂!喂……啊……啊……”

在江若藍耳中,那聲音絕不是屬於人類的。

突然,江若藍覺得那死命抓著自己的手消失了,接著一連串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以非人類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稀裏嘩啦在瘋狂尖叫著,好像那個鬼正被人暴打。

鍾馗?

她很佩服自己在這樣緊要的時刻還有這麽豐富的想象力,但是……

偷偷從指縫裏看過去……

梁梓正揪著那個男人準備大打出手,不,好像已經開打了,那人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幾道紅印。

那人在拚命掙紮,脖子被梁梓卡住,他的雙手正用力掰著那雙大手,腦袋像個蘿卜似的晃來晃去,但是似乎不會有掉下來的危險。

“不是鬼?!”

江若藍忙衝了過去,正趕上那人的臉上又重重挨了一拳。

“住手,梁梓,別打了!”江若藍拚命的拉開梁梓。

梁梓還揪著那人的衣服領子:“你想幹什麽?”

那人一手捂著臉一手徒勞的掰著梁梓的手:“倒是我該問你,你幹什麽平白無故的打人?”

“你這個混蛋!居然敢動我女朋友!”梁梓怒不可遏。

“我?非禮她?我沒有!”那人尖著嗓子大叫。

“你還嘴硬!”梁梓又舉起了拳頭。

“梁梓!”江若藍死命攔住梁梓:“他沒有!他沒有!”

梁梓難以置信的看著江若藍:“他都……你怎麽還幫著他?你們……”

江若藍氣憤的推開梁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江若藍看到那人的臉瞬間像發麵的饅頭般腫了起來,上麵不知道什麽時候粘上了幾塊染料,看上去又可憐又滑稽。

連忙道歉。

“說對不起管什麽用?說對不起就可以隨隨便便打人嗎?一對精神病!”那人氣憤的喊著,看到沉冤得雪,嗓門轉而高了好幾分貝,順手整理了下衣服領子,結果領子上留下了兩個明顯的黑手印。

梁梓又要衝上去,江若藍趕緊攔住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早知道我就不來這裏了,女的無緣無故大叫,男的無緣無故打人,今天是什麽日子啊?”那人來勁了,越說越激動,到最後還飆了個高音。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突然縮脖子……還以為……”

江若藍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縮脖子?”

那人費力的想了想,卻更加氣憤,他伸手在脖子上蹭了一下,伸到江若藍眼前:“你抖啊抖的,染料都掉到我衣服裏了,還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要讓你們賠錢!賠錢!”

江若藍突然感到他最後一聲是帶著滿心的喜悅呐喊出來的。

一盤熱氣騰騰的水餃出現在江若藍眼前,熱氣後麵是梁梓關切的臉。

可江若藍一點胃口也沒有,隻是盯著餃子上冒的熱氣發呆。

“吃點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梁梓擔心的看著她,把筷子硬塞到她手裏,結果筷子掉到了地上,他歎了口氣,換了雙筷子夾了個餃子送到江若藍嘴邊,可是江若藍把頭別過去了。

“你……我都說了讓你早點手工,要不哪能有這事?你看看,這一下就賠了一千,這幾天的活白幹了吧?”

梁梓把盤子丟到桌上抱怨著。

江若藍靠在椅背上,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似的一言不發,眼睛也不知道在看著哪裏。

梁梓像突然撒了氣的氣球一樣在屋子裏亂轉了幾圈,又轉回到江若藍麵前。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可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沒承想……唉,要不……你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咱們就燒點紙錢,拜拜她?”梁梓試探著問。

江若藍的頭緩緩轉了過來,梁梓看著她越瞪越大的眼睛,不自然的笑了笑:“其實以前我也不信這個,單憑幾張紙就能安撫一個靈魂?不過好像也挺管用的。前段時間,就是清明那天,我們單位的小胖從墳地裏回來就這難受那難受的,吃藥也不見好。他媽媽挺信這個,就找人看了看,說是他上墳的時候不專心,把蠟燭給弄到了。他爺爺看了生氣,就來捉弄他。人家當時也沒在現場卻說得跟真事似的,他媽媽一問,果真有這回事,然後就在那大仙的指點下燒了不少的紙錢,小胖立馬就渾身舒坦了,你說這事怪不怪?我想你這個大概是……你用著人家住的房子,還不讓人家回來看看?所以還是燒點紙錢,安慰安慰她,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