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線曙光
警車在公路上如同一隻掙脫枷鎖的獵豹,高速向前飛馳著。車裏的三個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歐陽洵緊握著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看著車後座的小萱和陸小乙。他們以前是戀人嗎?真是想不到啊,寧書萱這樣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這座都市的精英白領中的一員,居然還和陸小乙這樣的家夥談過戀愛。不過陸小乙這小子確實有點本事,想當初自己當學警時在天橋底下初次見到他,還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騙子,後來慢慢接觸中對這個所謂的江湖神棍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況且要不是他,珊珊的病也不會好得那麽快……想到這,他輕聲歎了口氣,自從那件事以後,自己和珊珊的婚姻……
和歐陽洵不同,陸小乙此時心情似乎很愉悅。他懶懶地靠在坐墊上,時不時地瞥一眼身旁的小萱。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臭丫頭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再次遇到了。待這次收服了那隻厲鬼,離師父的任務就又近了一步。想到這,他愜意地笑了笑,伸了一下胳膊,一不小心碰到了小萱的頭。
小萱白了他一眼,轉頭繼續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她隔著衣服摸摸掛在胸前的小玉簫,蕭淩墨,為什麽每次出現得都那麽神秘,繼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到這,她的臉不禁微微紅了一下,自己是怎麽了,一有空閑,蕭淩墨這個名字就會蹦進自己的腦海。她對著車窗上自己隱隱的倒影,不自覺地擰起眉毛,使勁地扭了一下臉,隻是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安心平靜的感覺吧?
車子吱地一聲停在了一座小小的山包前。這山大約隻有兩百多米高,山上林木茂盛,一條彎彎曲曲的、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向山頂延伸著,消失在一片幽暗中。
就是這嗎?小萱抬頭看了看山頂。陽光透過縱橫交錯的枝椏,在地上投下星星點點的光圈。山的那一邊,應該就是白場路吧?
歐陽洵一句話也不說,帶頭跳上那條小路,大踏步地向上爬去。小萱急忙跟了上去,留下陸小乙在原地大喊:“喂,你們這麽著急幹什麽,等等我呀!”
三個人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向山頂,不知不覺中就看到了前麵黃色的警戒帶。小萱感到心裏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她這才發現這裏因為林木茂密的關係,陽關幾乎透不進來,雖然是山頂,整片林子卻透著陰冷潮濕的氣息,讓人心裏很不舒服,她看了看歐陽洵和陸小乙,兩人臉上的表情告訴他,他們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地上枯萎的樹葉被三人踩到,發出低沉的吱吱聲。
歐陽洵撥開警戒帶,低頭鑽了進去,站在一個石灰粉畫成的人形圖案裏,對小萱和陸小乙說:“陳濤的屍體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
“發現屍體的是誰?”陸小乙問道。
“一對幽會的情侶。”歐陽洵說。
小萱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靠近白場路那邊的一片軟泥上雜亂無章地分布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墳包,墳包上高高低低地豎立著新舊各異的墓碑。這些墓碑有的就是一塊早已腐爛的木板,有的卻是顏色青灰的石頭。在那些墳包的中間,立著一株早已枯死的槐樹,縱橫交錯的枝椏張牙舞爪,像一個妖魔一般注視著她。
這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說的亂墳堆嗎,陳氏兄弟遇到的鬼就是在這棲身?也許墓碑上會有記載。她這樣想著,左腳踏出一步,卻看到陸小乙似乎也對那堆亂墳產生了興趣,搶在自己前麵飛快地走了過去。
陸小乙走到墳堆邊上,小萱這才注意到他後腰上別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布袋,幹癟癟地耷拉著。隻見陸小乙從那布袋裏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左手大拇指掐住食指中部,右手兩指撚著那張符紙,向墳堆中央一指,同時嘴裏迅速地念道:“電火烈攝,南方火君。飛毒萬丈,震飄八方。真符化形,速顯真靈。急急如律令!”那符紙迅速燃燒,像一把離弦之箭一樣向前飛了過去,眼看就要接觸到那枯死的老槐樹時,突然化作一個巨大的火球爆裂開,符紙的碎片燃燒著從空中緩緩飄落,落到槐樹四周,迅速化為細細的黑色粉末,融進了泥土裏。
陸小乙站著一動不動,眼睛緊緊盯著墳堆。過了一會,眼看著墳堆上毫無變化,他才伸了個懶腰,雙手插在兜裏,抬頭看著頭頂的枝葉。
“你剛才幹什麽了?”小萱走上前去問道。
陸小乙嘻嘻一笑,搖頭晃腦地說:“我用攝魂咒想逼出這裏藏著的靈體。”
“然後呢?”
陸小乙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這裏連個魂都沒有,更別說厲鬼了。”
“這麽說,那隻厲鬼並不在這裏,是這個意思嗎?”歐陽洵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問道。
陸小乙耷拉著眼皮,又看了一眼那株老槐樹:“看這個情況應該是。按理說鬼的怨力越強,這攝魂咒就越能發揮作用,可是很明顯,這裏什麽也沒有……你們要知道,鬼是不能單獨遊**太遠的,它們都要宿在某個東西上,隻有這個東西移動了,它們才能跟著來到另外一個地方……”
“換句話說,沒有人的幫助,鬼不可能移動太遠距離,是這個意思嗎?”小萱總結道。
陸小乙點點頭。
線索再次斷了,三人低頭沉默不語。
“那麽,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歐陽洵突然說話了,“四天之前,陳濤的屍體在這裏被發現,根據現場血跡殘留情況看,死亡時間大致在前一晚上。從足跡檢驗情況上得知,他哥哥陳海當時也在場。後來陳海也死了,他們兩人的屍體征象一模一樣,而陳海死亡和寧律師遭襲擊時都有一聲嬰兒的啼哭。從這些線索,隻能知道這三起事件有很大的關聯,其餘還是一頭霧水。”
“疑點就是陳海和陳濤是怎麽和這隻鬼扯上關係的。”陸小乙接著說道,“很明顯小萱在警察局遇襲的事情隻是個巧合,那隻鬼是想殺死陳海,注意,這是徹徹底底的追殺。鬼是怨念而生的東西,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非要達成的目的。”
“怨念而生?”小萱緩緩地重複著,突然說道,“陳氏兄弟是不是殺了人?他們有可能殺過一個小女孩,那女孩死後化成厲鬼過來找他們報仇了。”
“現在來看,隻有這個可能了。”陸小乙聳聳肩。
“我們最開始曾經考慮過仇殺的可能性。”歐陽洵說,“所以查了陳氏兄弟的資料,這兩個家夥是兩個小混混,平時隻是小偷小摸,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案底。”
“這起案子很凶險,”陸小乙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那隻鬼有人幫忙,所以才能在這裏襲擊陳濤,又千裏迢迢跑到警察局和精神病院襲擊了陳海。”
“我覺得,如果真是有人幫忙,這個人和陳氏兄弟肯定有關係,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把這兄弟兩人約到這裏來的。”小萱說。
“聰明!”陸小乙打了個響指,伸手想去拍小萱的頭,卻被她一把打了開去。
“寧律師,你看到的那個女童,大概有多大年紀?”歐陽洵問道。
小萱低頭想了想,說道:“大約一兩歲的樣子。”
歐陽洵點點頭,掏出手機撥了出去:“王斌嗎?你現在馬上查一下,十五年內市裏及周邊地區所有的兩歲左右女孩失蹤以及死亡的案件,查完了把卷宗打印出來放到我辦公室,另外,調出陳濤死亡當晚前後兩天白場路附近所有能調到的監控錄像。”
他打完電話,抬頭看了看天色說:“不早了,今天我們先回去,找個地方吃頓飯吧,這兩天寧律師你辛苦了。小乙也是,又得麻煩你,這頓飯我請客。”
“請客吃飯?好啊,我最喜歡了。”陸小乙開心地拍拍肚子,“那我們這就走吧。臭丫頭,走著。”說著就搭著歐陽洵的肩膀往回走。
小萱破天荒地沒有和陸小乙鬥嘴,而是滿臉心事地向白場路的方向看了一眼,悶悶地“嗯”了一聲,跟了上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墳堆旁低矮而細密的草叢裏,一雙黑幽幽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等他們走遠了,隻聽“喵”地一聲叫,一隻大白貓從草叢裏躥了出來,鑽到那株枯死的老槐樹下,瞬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