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嬸的故事

壁爐裏的柴火被燒得“劈啪”作響,紅色的火焰在狹小的空間裏不停地跳動著。但即便如此,小萱依然能感覺到一絲絲似乎是從地底溢上來的寒冷,因此她用力地向沙發裏窩了窩,思緒依然停留在剛才馬嬸的話裏,對其他人交談的內容完全沒有在意。

窗戶上蒼白的人臉……想到這她就覺得心裏陣陣發毛。這麽說來,自己看見的那個趴在牆上的人形物體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那麽那個東西是什麽呢,是人,還是鬼?如果是鬼,這別墅不就是一座鬼宅了嗎?

想到這,她渾身打了個冷戰,抬頭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大客廳的布置。先不管它是不是鬼宅什麽的,這別墅的主人還真是興趣獨特。這年頭,家裏還用壁爐的恐怕是萬中無一,再加上客廳角落裏擺放著的騎士盔甲、玻璃展覽箱裏陳列著的中世紀武器、四周牆壁上懸掛著的各式野生動物頭顱標本,都在這昏暗的雨夜為這陰冷的宅憑空增添了一份神秘卻恐怖的氣息。

這主人,到底是個什麽人呢?

“小萱,小萱,想什麽呢?”

穆秋語的呼喚把小萱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隻見這一群人正齊刷刷地看著自己,小萱的臉刷地紅了,尷尬地問道:“我……錯過什麽了嗎?”

馬嬸笑眯眯地開口道:“倒也沒錯過什麽。剛才啊,各位道長都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不知道這位女道長怎麽稱呼?”

小萱一愣,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道長。我是……我是……”

“她是我的經紀人。”還未等小萱說出口,一邊一直沉默著的陸小乙突然懶洋洋地開口說道。

“啊……我……對。我是他的經紀人。”小萱本想反駁,一時卻想不到其它什麽好的借口。隻得勉強承認,同時咬牙切齒地看著一臉悠閑的陸小乙,心裏恨恨地想著:這家夥,又占我便宜。

然而馬嬸聽了這話明顯是一愣,遲疑地問道:“剛才不是說這兩位是道長你邀的高手嗎?”

陸小乙努努嘴指向蕭淩墨道:“真正的好手在那邊,剛才你不都已經問過了嗎?我雖然是個道士,但是做這捉鬼驅邪的生意,繁忙起來也是需要一個經紀人打點一切的。所以啊,這兩天你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直接通知我的經紀人就好了,我要在房間靜坐練功,除了我們幾個,其他人最好是不要輕易來打擾。”

陸小乙這番話說得飛揚跋扈,聽得小萱一懵一懵的。雖然陸小乙這個家夥平時油腔滑調一點,但內心卻是很善良,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從來不會這麽說話,對於這種可能和鬼有關的事情更是古道熱腸,就算你不求著他。他也會自己湊上去。

陸小乙今天這是怎麽了?

小萱不解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切看起來都沒有變,依然是短短的頭發、黝黑的皮膚,粗長的劍眉、略顯黃色的眼眸。以及一張厚實卻性感的嘴唇。隻是透過他耷拉著眼皮的眼睛,小萱仿佛可以看到那雙看似無神的眼睛背後隱藏著的巨大的憂慮。

同時,她也突然意識到一個差點被忽略的細節:從在門口相遇到現在。這家夥就沒有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過!

小萱認真地回想著剛才的每一個瞬間,沒錯。陸小乙一直把手插在運動衫大大的口袋裏,以致於現在他人雖然坐在沙發上。背後卻還背著那個大大的旅行包,卻就是不肯伸出手解開包上的搭扣。

他的手怎麽了,有什麽不能讓人看見的地方嗎,還是隻是我多心了?

小萱開始隱隱覺得,這陰冷的宅裏一定藏著什麽可怕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和陸小乙的反常舉動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似乎這次的冒險處處透著邪異和不祥的氣息。

算了,以前哪次冒險不是險象環生呢?小萱心裏這樣安慰自己,慢慢地把目光移到安靜坐著的蕭淩墨身上。隻要有他在,我就什麽也不怕!她這樣給自己鼓氣,輕呼了一口氣之後拿起麵前的水杯,低頭想要喝口水緩解一下過緊繃的神經。

然而小萱水沒喝到,倒是一聲尖叫之後驚得連手中的杯都翻落在地,頓時滾燙的茶水澆了她一身,更是惹得驚叫連連。

“小萱,你怎麽了?”陸小乙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直插在兜裏的手終於拿了出來,說話間已經越過了穆秋語想要過來查看。然而他終究是慢了一步,蕭淩墨早已經一個瞬身出現在小萱身邊,關切地開始。陸小乙見狀悻悻地把手重新插回口袋,退回了沙發上,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著小萱這邊。

馬嬸似乎也被小萱莫名的驚叫嚇得不輕,手足無措地問道:“那個,女施主……啊不,小姑娘,你怎麽了?”

小萱早已經躲到了蕭淩墨的懷裏,心有餘悸地看著地上水杯的碎片。她小巧的臉龐被嚇得慘白無比,眼神裏寫滿了不解與恐懼,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連話也說不出來。隔了好一會,她才慢慢地說道:“杯裏有……有……有一張嘴!”

蕭淩墨聞言立即憑空一抓,那些碎片就乖乖地飛入了他手裏。他仔細地一個個翻看了一遍之後,確定地說道:“這杯很正常。”說完,銳利的目光瞪向馬嬸,冷冷地問道:“這位施主有什麽事情何必要瞞著我們,你這樣一驚一乍地嚇唬一個小姑娘,恐怕不好吧?”

馬嬸哆哆嗦嗦地拿出胸前掛著的觀世音玉像,兩手合十地舉到眼前,小聲念叨著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一輩吃齋念佛,這時候您可得幫幫我啊……”

眾人看了馬嬸的樣,一個個麵麵相覷。終於穆秋語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這位大嬸。你既然吃齋念佛,還請我們道士來做什麽?問你嘛你又不說。沒看我們這位小妹妹已經快被你給嚇死了麽?”

馬嬸回過神來,好一陣猶豫之後才為難地說道:“各位道長,不是我不說,而是實在沒這個膽量。我就怕你們聽了以後,一個個地都走了啊。”

蕭淩墨沉聲道:“但說無妨。”

大概是被他沉著的氣質所鼓舞,馬嬸哆哆嗦嗦地喝了口水,終於打開了話匣:“我本是西北農村人,家裏世代都是種田的。我爹娘生了五、六個,但那個年代不容易啊。到處是饑荒,到最後,就隻有我和我弟弟活了下來。”

說到這,她抬起眼睛似乎是認真回想了一會,才又重新說道:“一切都要從我這弟弟身上說起。我弟弟從小就頑皮好動,那時候我們村裏有大一點的人跟著走私船去國外,其中有一個後來竟然不知怎麽的混出了名堂。這人回鄉後給鄉裏的小輩們講國外的生活,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哪個不向往,但也就隻是想想而已。”

說到這她歎了口氣。接著道:“但我這弟弟,卻是個敢想敢做的主。有一天晚上,他隻帶著隨身的衣物,就跟著那人去了什麽英國。當時我爹娘那叫一個傷心啊。你也知道,就這麽一個兒……後來這一晃啊,就是四十年。我爹娘早就入土了。我都抱孫了……”

穆秋語輕輕地咳了一聲,說道:“嗯馬嬸。您還是說重點吧。”

馬嬸楞了楞,才明白似的說道:“好好好。總之就是我五十二歲那年。我弟弟突然從國外回來了,這一回來還帶著一大堆的錢財。當時我心裏那個高興啊,心想我馬家終於也出了這麽個出人頭地的角色。我弟弟人長得好看,又有錢,除了沒結婚之外,就沒有什麽別的遺憾了。”

“當時我想,怎麽著也得給弟弟介紹個對象啊,於是就和老伴搬了過來。哪知道這一來,唉……”

陸小乙耷拉著眼皮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發生的事情啊,多了去了。”馬嬸一邊歎氣一邊說道,“剛來的時候,這裏環境是相當的不錯,我們住在這裏都挺開心。但是這樣的好日也就過了五、六年,我弟弟開始頻繁地和英國那邊聯係,隔差五地就會往家裏地下室運什麽東西,而且都是大半夜的瞞著我們。我當時想,這是弟弟自己的事情,也就沒多過問。哪知道從那時候起,這宅裏就變得越來越陰冷,我家老頭總是說晚上睡覺總是覺得有東西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剛開始我還不信,直到有一天我自己看見窗戶外麵貼著的那張慘白的人臉,才相信老頭說的都是真的……”

“這麽說,你是為這個請我們來的?那有什麽好怕的,開始為什麽不明說?”陸小乙問道。

馬嬸猶豫了半晌,才下定決心般地說道:“我自己也是吃齋念佛的人,後來老頭受不了,就又搬回鄉下去住了。我和我弟弟這麽多年沒見,實在是不舍得分開,而且做姐姐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被這些東西給害了啊,所以我就留下了。我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他,他就笑話我迷信;我問他在往地下室運什麽東西,他卻打死也不肯說。我本想就這樣算了,誰知道那些奇怪的東西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這裏,窗戶上、天花板上、鏡裏、甚至是水裏,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幻覺還是……所以後來,我趁著他不在的時候,請來了位修道的高僧……”

穆秋語捂嘴偷笑道:“看來這個大和尚是沒起到什麽作用,所以你叫上我們了?”

馬嬸低下頭低聲回答道:“可不光光是沒起到什麽作用。這幾年裏,我請來的和尚、道士不下人,結果……”

“結果怎麽樣?”陸小乙問道。

“結果,一個個都說這裏邪得很,很多人剛來就急著要走。有那麽一些膽大的,硬是要進那地下室看看,結果還沒進去就一個個瘋了般大哭大笑,要麽就是昏迷不醒……”

“等等,”緩過神來的小萱突然打斷道,“這麽說,到現在為止,你都不知道你弟弟在地下室放了什麽?”

馬嬸點頭道:“這畢竟不是我的家,我弟弟的脾氣我也知道……”

“那你這次請我們住在這,是要等你弟弟回來對吧?既然這樣,我們住在這也沒什麽用啊,都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馬嬸解釋道:“這次,我弟弟自己說要請幾個道士來做做法,大概是他自己也覺得這房裏有古怪吧……隻是不巧昨天有事出差,這才不得不麻煩你們在這住兩天。”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暫且住下吧。”陸小乙說道。

這時蕭淩墨也突然發話道:“依我看來,這隻是一些小鬼魂小打小鬧嚇唬人而已,不必如此驚慌。這些鬼魂沒有害人之心,但是接觸久了身上的鬼氣倒也能讓人生病。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就早點休息,明天再作定奪。”

說罷,他站起來向小萱使了個眼色,拉著她對馬嬸說道:“請問臥室在哪裏,勞煩帶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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