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五)

洪通海駕車狂奔一陣後,車裏傳出一陣咳嗽聲,一個聽來蒼老嘶啞的聲音道:“洪師父,先在此地歇歇吧,離他們也是好遠了,追也追不上了,這路道太崎嶇,車房又撞破了個洞,老夫受不住風寒,胸口有些發悶,歇歇再上路。”洪通海應了聲,勒馬止住,身後抵在他腰間那手縮了回去,洪通海又覺得全身勁道全失,複又軟軟趴在車座上動彈不得。

那人問道:“你現在可感覺好點?”

洪通海搖搖頭,低聲道:“那老乞婆手段的確厲害,我到現在一點勁力也提不起,按她所說,看來的確要等到兩個時辰後方可複原了。”

那人沉默良久,又道:“那我們就在此歇息兩個時辰,咱爺倆敘敘話,待你力氣恢複了再行路。\”

洪通海急道:“那可不成,老太爺,兩個時辰,隻怕那群苗人早追上來了。”

那人道:“休怕,他們此時估計也是元氣大傷,還得休養一番才能再戰,不會追上那麽快的,老夫這一路,行得當真凶險得很,苗人不顧生死的追擊,有好幾次險險就被他們截住了,若不是你前來接應,隻怕老夫也走不得那麽遠了。”

洪通海道:“老太爺,與您交手那人,功夫當真如此厲害,以老太爺之能,都被他傷著?”

那人笑道:“洪師父,天下之大,能人輩出,我這點微末功夫,算得了什麽?你以後可要記住,凡事低調些,切莫逞能生事,若是一味持強出頭,遲早得惹禍上身的。\”

洪通海點頭道:“我記住了!隻是老太爺,我有一事不明,老太爺您平素裏為人處世都很低調,謙和有理,怎麽這次竟惹下那麽大的麻煩,被苗人千裏追殺,帶去隨從數百人,竟是死得幹幹淨淨,若不是我收到您老的飛鴿傳書,帶人去接,隻怕是凶多吉少。”

那人歎了聲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老夫這也是代人受過啊!洪師父,有些事情你還是少知道為妙,免得惹禍上身,這事你就別問了,問多無益,你隻管趕你的車,和老夫聊聊天也就是了。\”

洪通海道:“我怕什麽,我吃得是劉家的飯,做得自然是劉家的事,再說,老爺子您一直待我不薄,這些事兒何必勞您老親身冒險,交代下來,我去幫您老辦了就是,就算死了,也是爛命一條,不值錢的。”

車裏人“哎!”的一聲,道:“洪師父,瞧你這話說得,你自認你是爛命一條,在老夫眼裏,可不是如此想的,你的命可金貴著呢,何必為了些不關己的事情枉自丟了性命呢?況且這事辦得著實凶險萬分,若不是老夫手底還有些過硬的本事,隻怕就出不來了。”

洪通海低聲道:“我知道我本事低微,但無論如何,這次您老就應該把我帶上,就算起不來多大作用,也總能幫上些忙吧?”

車裏人又咳了一陣,道:“洪師父過謙了,你的身手放眼當今天下,能勝過你的屈指可數,老夫不帶你去,自是不想讓你趟這渾水,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還不如閉起眼睛裝著不知道,這樣才能活得長些,也活得自在些,老夫老了,這些事情就應該讓老夫這種將死之人去做最合適,你們年輕人,還有大好的天地去闖**,豈能事事求死?”言到這突岔開話題道:“方才那群人也是蠻不講理,若不是老夫與那老怪物相鬥一場,失力甚多,哪容他們如此猖狂,哼!”聲音頗多恨意,停了一停,繼道:“怎麽馬幫中人竟與那些人擠在一塊?倒有些蹊蹺了?”

洪通海聽他突然轉換了話題,雖心有頗多不服,但也隻得無奈忍住,順著那人話語答道:“老太爺有所不知,前些日裏,您老出外辦事,馬幫眾人就帶著這老乞婆到了府上借宿,說是要帶著她去省城馬幫總舵,似乎是要查清什麽事情的真相,那是他們的私事,我也不便過問,知道老太爺與馬幫私交甚好,就鬥膽自行做主,留他們在府上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上路走了,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還糊裏糊塗打了一架,嘿嘿,至於另外那幾人,聽甲大所說,想來也是碰巧路遇就一道同行的路人。\\”

車裏又是一陣沉默,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問題,良久方道:“這幾人身手都好的很啊,應該不是本地人,這方圓千裏之內的村村鎮鎮,老夫都了解得很,從沒見出現過身手如此了得的年輕人,尤其是那強行闖入車內的人,功力更是高深之極,老夫摸黑全力打了他一掌,他竟也隻是受了些內傷而已,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說著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聲響起。\

洪通海忙道:“老太爺,您身子不打緊吧?”

裏邊那人咳畢,道:“無礙,隻是受了點風寒,喉間發癢罷了,沒事,咱爺倆繼續好好聊著。”

洪通海道:“老太爺,您若是見身子不舒服,咱就不說話了,讓您老好好歇息一番。\”

那人笑道:“不礙事的,一點小風寒,還不至於要了老夫這條老命,你繼續說。”

洪通海應了聲,道:“那人叫陽有儀,身手的確了得,我也是在他手下吃了虧,另兩人一個是他的師弟,一個是他的朋友,他師弟未曾出手,不知道功力如何,不過瞧其輕身之法,料來也不差到哪去,還有那吹笛之人,竟會使音傷人,想來也是可怖之極,下次再遇,可得萬分小心才行。”

車裏那人道:“他還是留了手的,要不你早沒命了,若老夫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湘西風家後人,隻有風家人,才會使出這麽一手勾魂奪魄的要命音律之聲。\”

洪通海聞言一驚,道:“老太爺,你說的莫不是那以趕屍為營生的風家?那可是吃陰陽飯的行當裏赫赫有名的名門望族啊,這就奇怪了,風家人從不踏出湖南半步以外的地界,他家子弟怎麽會出現在此地?”

車裏人輕咳幾聲,道:“老夫也是不明白,想來他們的規矩已經改了吧?老夫瞧這小子應該是風家嫡係子弟,若不是嫡係親人,是不會這以音傷人的本事的。”停了一會,繼續道:“當年我上湘西,是與風家人有過一麵之緣的,他們家生來都是群怪物,想不到這小子麵貌倒俊朗得緊。”

洪通海“哦”了一聲,道:“原來老太爺方才也在偷瞧外邊的情形啊?”

那人嗬嗬一笑,道:“如此熱鬧,老夫不聾不瞎的,豈能不看。\”

洪通海聽他如此一說,笑出聲來,那人又道:“洪師父,你沒來我府之前,曾遊曆天下,遍訪名師,方才又和那漢子交過手,可瞧出他的路數來?可師出何門何派?”

洪通海皺眉想了了一陣,搖頭道:“他功力陽剛之極,出拳剛猛有力,像是走硬功一脈的,可仔細一推敲,又不像鐵布衫金鍾罩一類的硬氣功,而且我與他交手不過短短幾合,實在瞧不出他的武功路數來。”

那人“哦”了聲,道:“你再仔細想想,他的武功路數可與現在的哪門哪派有所相近?”

洪通海歎了聲,道:“他出拳之道頗似南拳,可出腿迅捷又似旋風腿,五爪如刀,又有鷹爪功之意,想來想去,總覺得他的出手哪派都有,又好似哪派都不像,瞧得挺雜的。\”說到這裏,洪通海話鋒突地一轉,道:“老太爺,我還有一事忘了告訴您了,原先跑得急,一直沒來得及說,此時清淨,方想了起來。”

那人笑道:“說來聽聽。”

洪通海道:“是大少爺回來了,就在前些日裏,現在就住在鎮裏他所購置的房地中。”

車裏一陣沉默,那人久久不語,接著又是一陣咳嗽聲,這次咳得厲害,洪通海都能感覺到車子板在隨著他的咳聲微微抖動著,心裏大為恐慌,想進去幫其揉揉背,隻是苦於身不能動,也隻能幹著急。

那人咳了良久方停了下來,洪通海忙顫聲問道:“老太爺,您沒事吧?瞧你咳得厲害,咱還是上路吧,趕到前麵鎮上,給您尋個大夫好好瞧瞧,莫要咳出病來才好,俗話道,小病不治終成患啊,唉!也怪我這張嘴,不和您老說這事不就沒事了。”

那人歎了聲氣,輕言道:“你何錯之有?你也是出於好心,隻是我那亭兒,唉!不說也罷,由著他去吧!好吧,就聽你的,咱們就趕路吧,不過這次別跑得太快,路道不好,老夫可吃不大消了。”說完便停了口,一手透過門簾伸了出來,抵在洪通海腰間,洪通海隻覺腰間一熱,一股熱流自腰間傳來,通至全身奇經八脈,全身暖乎乎有著說不出的舒服之感,那氣又傳自雙臂之中,洪通海動了動雙臂,感覺已是恢複了氣力,雙手一撐,便坐了起來,一拉韁繩,回頭喊道:“老太爺,您坐穩了,這就上路了!”言畢一抖韁繩,趕著馬兒就疾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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