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東街酒館,雅間。
青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砸了砸舌,道:“姓淩,淩雲霄,我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上麵還有兩個師兄。”夾了口菜放嘴裏嚼了嚼又道:“那老哥你又怎麽稱呼?”
那叫淩雲霄的青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岑家糧鋪,乖乖不得了,生意做大得很啊,這方圓幾百裏地裏的糧食都是你們家的買賣吧?”
胖子嗬嗬的笑了笑,也不答話,隻是舉杯又勸淩雲霄喝了一杯。
再倒第三杯酒時,淩雲霄按住了酒杯,道:“岑掌櫃,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如今我拿也拿了吃也吃了,你說,該讓兄弟幫你什麽忙?隻要兄弟幫得上的盡管吩咐!”
岑掌櫃聞言歎了口氣,道:“鄙人的東家的確是碰到些難處了,而且這個難處還是棘手得很呐,本來是想尋厲先生幫忙的,隻是如今厲先生不在,小哥是厲先生門下高足,想必也是位道行高深之人,小哥若能幫忙那也是最好不過的了。”
淩雲霄舉杯對岑掌櫃笑道:“好說好說,來,先喝了這一杯,你再慢慢說給我聽。”
岑掌櫃放下酒杯,又給淩雲霄斟滿了酒,吃了口菜後苦笑道:“若不是遇上了天大的難事,有些事情還真不能說給你這個外人聽,隻不過如今已是火燒眉毛,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淩雲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哥,你放心,我這人曆來有個毛病,就是聽過別人的話是左耳進也就右耳出了,記不住事的。”
岑掌櫃笑了笑,略微思索半響,道:“小哥你可知道我們岑家米店是靠什麽起家的?”淩雲霄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岑掌櫃低聲道:“販賣私鹽。”
淩雲霄驚道:“私鹽!那可是曆來官家查到要殺頭的重罪啊。”
岑掌櫃忙忙伸右手食指放於唇間“噓”的一聲,道:“那可不是麽,隻是如今這世道,到處都有餓死骨,常言道,隻有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要死做個飽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強。所幸的是當今之世戰禍不斷,官家連自身都無暇顧及了,哪還有時間管到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頭上。”
淩雲霄點了點頭,讚同道:“說得極是。”
岑掌櫃繼道:“我們東家販賣私鹽攢夠了一筆錢後,就開了這家糧店,因我東家講究誠信,童叟無欺,生意那是越做越大,最後壟斷了這方圓幾百裏地裏的糧食買賣。當然,那種販賣私鹽的殺頭買賣是再也不做了的。”說到這裏,岑掌櫃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淩雲霄知道要說到正事了,也不再插言,幫岑掌櫃斟了酒,靜聽下文。岑掌櫃用手抹了抹嘴,道:“就在十日前,東家販賣私鹽時的一個夥伴找上門來,要東家借給他一大筆資金。小哥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現錢根本就不多,平時都用到貨物周轉上去了。若是數額少的也就罷了,偏偏他一開口就是一千兩黃金,這一千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就算平日裏我們的現錢不用於生意周轉上也拿不出那麽多來啊。”
淩雲霄聽到此處,一拍桌子,罵道:“奶奶的,他這是獅子大開口,還真敢要啊!”
岑掌櫃接道:“那可不是嘛,當時東家就一口回絕了。那人被東家拒絕後當時就嘿嘿冷笑了兩聲道:‘不借也行,你就不怕我把你以前幹的勾當告於官府聽?’當時東家一聽也火大了,怒道:‘你愛告便告,總之殺頭你也跑不了,反正錢一個子兒都不借。’那人答道:‘當真不借?’東家斬釘截鐵斷然道:‘不借!’那人聽了也不答話,轉身就走了。東家本以為那人也隻是來訛錢的,既然訛詐不了也就離開了。卻不料到了三日前,那人又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口棺材。”
淩雲霄忍不住問道:“棺材?帶棺材來做什麽?”
岑掌櫃道:“我們當時也納悶了,古時有朝官帶棺上朝,以此誌表一去無還之意。可這人帶棺而來,難道是來自殺的?借不到錢也不至於以命相搏吧?而且這口棺材也和我們平日裏所見的棺材不大相同,黑漆漆的,個頭很大,比一般棺材都大上兩倍不止,而且並非木棺,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的,上邊雕滿了異獸怪鳥。鄙人雖然不才,但當時也看出那是一口已有相當年份的古棺。”岑掌櫃說到此處望著淩雲霄問道:“淩小哥跟隨厲先生已久,但凡世上的棺材樣式應該也略知一二,可知道這是什麽棺材?”
淩雲霄撓撓頭窘道:“其實我跟隨師父的日子也不太長,這方麵的知識還是相當有限。”
岑掌櫃稍稍麵露失望之色,但隨之而散,又和淩雲霄共飲一杯酒後繼續道:“隻見那人叫人直接把棺材抬到我家店鋪之中。當時鄙人有心數了一下,抬棺材的人整整三十六人,而且步伐都相當吃力,可見那棺材份量著實不輕。那人把棺材放置於店鋪之中後,直接就坐在了棺材上麵,然後對東家說道:‘我用此棺換你一千兩黃金,你借還是不借?’東家大怒道:‘豈有此理,我家是米店而非棺材店,你抬口棺材來是咒我全家呐,還想開口要錢?不借!’當下就叫人逐客,不等眾夥計出來,那人嘿嘿嘿連連冷笑數聲,拍了拍手,跳下了棺材徑直揚長出門去了。待那人走後,東家就叫人來欲把棺材抬走,卻不料那棺材端是奇重無比,不管用了多少人來都是抬它不動。東家無法,隻好命人將其砸爛分散移走,可此棺就如同金剛所鑄,堅如磐石,別說砸爛了,連個痕跡都劃不出來。這下大家都沒轍了,我們開米店的,總不能放著一口棺材在裏邊吧?當時鄙人就提了個主意說,估計此棺是被人下了妖法了,所以才如此邪門,是不是請些巫神大仙來破破?”
聽到這裏,淩雲霄又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就去請那些大仙們了?”
岑掌櫃無奈道:“那還能有什麽法子,隻能死馬權當活馬醫了。”
淩雲霄笑了笑問道:“那請來以後呢?能破嗎?”
岑掌櫃苦笑一聲,道:“那都是附近方圓百裏之內有名的好幾路巫神大仙啊,都說是法力高強道行精深之人,他們的隊伍都排到街麵上去了,整日裏跳著大神,念著我們聽不懂的咒語,咚咚鏘鏘劈裏啪啦連著好幾日,一直到了昨日夜裏,令人恐怖之極的怪事就出現了。”說罷臉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幾下,似乎想起昨夜裏發生的事情仍然令他心有餘悸。
淩雲霄輕拍了拍岑掌櫃的肩頭笑道:“來,喝酒吃菜,先壓壓驚再說。”
岑掌櫃勉強笑了笑,舉起酒杯猛地一飲而盡,定了定神,便道:“為了移除這口古棺,東家責令鄙人全權督辦。主家吩咐下來的事,鄙人是自然不敢怠慢的,是以自那些巫神大仙進場以來,已是連著三天兩夜未曾合眼。這夜剛過亥時不久卻是說什麽也是堅持不住了,於是便在店裏隨便尋了個所在就躺下了,實在是疲倦之至,剛一躺下就睡死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卻被一陣寒意凍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