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可是在躲什麽人?還是說,公子是特意來尋我討要那一頓晚飯的?”
阿菱嘴裏說著玩笑話,她打開門走上前扶著臉色微微發白的孟知歡進了房。手指在觸到孟知歡暗色衣袖時,她微微一愣,低頭一瞧,竟是沾了滿手濕漉漉的暗紅。
她斂了笑,眉頭輕輕一凝:“這大喜之日,王爺府還有刺客不成?公子怎會受傷?”她提到“大喜之日”時輕描淡寫的口氣就像成婚之人不是她一樣。
孟知歡何嚐不知曉她的心思,她定是見自己神色慌張,想要借機對自己施以援手,日後再求回報。孟知歡有些惱怒自己被人利用,卻又不得不承了她施與的這個好處。
思及此,她抬眼看阿菱一眼,淡然道:“你就不懷疑我就是刺客嗎?這麽不設防地將我放進來,就不怕我殺了你?”
阿菱撲哧一笑,一本正經道:“其一,我先前還在轎子裏時便看到了你,還想著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去酒樓裏幹活了,什麽時候才能將欠你的人情還與你?你曾幫過我,斷不會無緣無故又要害我;其二,你身旁的公子我幾日前曾在府上見到過,是小王爺的座上賓,小王爺對他很是賞識,你能隨他來此處我也就不奇怪了。”她以袖掩唇笑道,“說起來,公子還沒有祝福我呢。”
這番話讓孟知歡覺得好笑,她道:“小王爺是信任他還是賞識他,是他們之間的事。可你不同,你對人都是這般信任?”
阿菱否認:“是隻對公子信任。”
見孟知歡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阿菱又媚眼如絲地笑道:“剛見到公子時,我便覺得親切,情不自禁想要信任公子,這理由可好?”
不待孟知歡回話,阿菱便擼起衣袖,湊近幾分,想要掀開孟知歡的衣領查看傷口,卻被孟知歡攔住。
孟知歡皺眉推開她,冷冷道:“你做什麽?”
阿菱一怔,彎唇一笑:“都是女子,你怕什麽?”
這下輪到孟知歡啞口無言了,她輕笑一聲搖搖頭才自嘲道:“嘖,這什麽世道,難不成人人都能看出我是女扮男裝了?”
阿菱給孟知歡倒了杯熱茶,含笑道:“公子的打扮並無漏洞,當真算得上英姿颯爽。隻是我活了許多年了,見多了各式各樣女扮男裝的女子,觀察力也比常人敏銳幾分,自戀一點說,一眼便能看穿公子的本質。”
“哦?能看穿我的本質?”孟知歡來了興致,嘴角似有若無地向上勾起,口中問的卻是另一回事,“所以,你活了多少年了?”
阿菱未料到她問的是這個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老半天才抿唇道:“你猜。”
孟知歡擺擺手:“不猜,不猜,沒意思。”
阿菱暗道她肯定猜不出,端起茶盞遞到孟知歡手邊,再度笑道:“萬一猜準了呢?”
“猜準了又如何?沒猜準又如何?”孟知歡微一挑眉。
“大不了……再多請公子一頓飯唄。”阿菱似嗔非嗔地瞥她一眼,氤氳的一雙眼越發含情脈脈。
“哦,那我便隨便猜一猜。”孟知歡一邊凝神注意著外頭的動靜,一邊偏頭定定注視著阿菱的眼睛,“看你這模樣,我估摸著……該有四百歲了吧?”
聞言,阿菱臉上微微變色,手指一抖,滾燙的茶水滴落到她的手指上,她一默,隔了一瞬方才粲然一笑:“公子真是愛開玩笑,原想著公子肯定會把我的年齡猜小,我心裏還竊喜了一番。不想公子居然一開口就是這麽大歲數,凡人怎麽可能會有這麽長壽命呢?”
“嗯,的確是一句玩笑話。”孟知歡接過茶盞,細細吹一吹,低頭抿一口,玩笑道,“看你長得這般好看,還以為你不是凡人,是什麽山精鬼魅呢。”
阿菱笑容僵了僵,這才撒嬌道:“公子這誇法,阿菱可受不起。”
“說起來,大喜的日子,你身旁怎麽沒有婢女照顧?還有門口的守衛呢?附近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像是為了打破這古怪的氣氛,孟知歡隨口轉移了話題。
“看他們辛苦一上午了,便讓他們去休息休息。”阿菱手指壓在嘴唇上,朝孟知歡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眉眼裏再度漾起清淺的笑意,“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小王爺,他要是知道了,準會怪我心疼下人。”
“哦?”孟知歡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葉,看著它浮浮沉沉。
“我之前和他們一樣是下人,不論是婢女還是廚娘,在別人眼裏,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我心疼他們也算是心疼心疼以前的自己。”阿菱垂下眼睫望著自己一身華貴的喜服,語速緩慢一字一頓道,“同時也是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要過這樣清貧的日子。”
所以便用盡手段攀附權貴嗎?孟知歡掃她一眼,她倒是看得透徹,活得明白,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這麽東拉西扯幾句話下來,孟知歡漸漸放鬆下來,她舒了口氣,隱隱感覺到那股盤旋在小王爺府邸上空的妖氣已經消散了,想必那兩隻妖獸見尋不到她,便離開了。
孟知歡剛打算跟阿菱作別離開,卻耳朵靈敏地發現了另一番動靜,她不急不緩地穩穩坐定,望著阿菱別有意味地勾唇問道:“你與那小王爺感情如何?”
阿菱微怔,也不故作忸怩地隱瞞,而是大大方方直率道:“宋昭辭小王爺待我極好,我很感激他。”
言外之意就是對他並無男女之情了。也是,她那日既然試圖攀附雲傾羨,此番十有八九就是看中了小王爺的身份。
孟知歡越發對這阿菱產生了興趣,隻覺得她性情多變,時而率真直接時而矯揉造作,倒是有意思得緊。
孟知歡不緊不慢地單手支頤,言笑晏晏繼續地問:“唔,那小王爺可信任你?”
阿菱聞言不解:“公子這是何意?”
話語剛落,門便被撞開,一眾身著鎧甲的護衛衝進來劍指孟知歡,緊接著身後便有一個身著紅色喜袍、頭束金冠、麵容清俊的男子急匆匆跨入。他先是焦急地行至阿菱身前,上下將她打量後關切地問:“阿菱,你沒事吧?”
阿菱心底一驚,暗道不好,口中卻溫聲軟語應道:“王爺,阿菱無事。”
小王爺輕輕拍了拍阿菱的後背,安撫道:“幸虧本王安排了暗衛貼身守候在你房間左右,這才能及時趕過來。”
阿菱急急掃了孟知歡一眼,心思轉了幾轉。她怎麽也沒料到,這宋昭辭雖然愛極了她,卻依舊對她有著很重的防備之心,偷偷安排了暗衛不說,正常情況下暗衛應該直接出現阻止孟知歡入內,可暗衛非但沒有這麽做,而是直接跑去通知宋昭辭,引他親自過來。難不成是宋昭辭不信任自己,想要抓個現行?
她越想越惶惶不安。
見阿菱毫發無損,小王爺宋昭辭這才得空對孟知歡怒目而視,他厲聲嗬斥:“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闖入本王側妃的房間!”
孟知歡看也不看那小王爺,輕輕推開離得最近的寒刃,自顧自地對阿菱笑得親密:“怎麽,阿菱你還沒跟王爺提起過我嗎?”
阿菱臉色微變。她何等伶俐,聲音裏立刻帶上了哭腔,撲至宋昭辭懷裏,訴道:“王爺你千萬不要怪罪姐姐,姐姐隻是想念我想得厲害,這才偷偷來房間看望我。”
“姐姐?”宋昭辭驚訝,凝眉細細打量孟知歡,見她雖一身男裝,但仔細辨認,五官輪廓的確比男子要柔和幾分,並且的確與阿菱樣貌相似,如此一思量,阿菱這番辯白的話他便信了個八九分。
孟知歡眉眼霎時間冷下來,嘴角譏諷地一扯。暗道這孟知菱果真好手段,來了興致就好言好語幫助她,一旦觸及自己的利益就立馬拋開她,也不管她是否願意,三言兩語便拆穿她的女子身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宋昭辭言語軟下來,安慰抽抽搭搭的阿菱:“既然是姐姐,你直說便是,本王自然會讓她與你相見。”
“王爺仁慈。”阿菱一雙本就氤氳的眼微微紅腫,更是惹人憐愛,“王爺最近忙著成親之事,阿菱心底歡喜,更加不想因為這等小事麻煩王爺,這才沒有提前告知,是阿菱的錯。”
孟知歡最見不得這種裝模作樣之人,剛才對阿菱冒出的那麽點好感也瞬間煙消雲散,她冷哼一聲:“姐姐?方才不是叫公子叫得很起勁嗎?怎麽一會工夫就改口叫姐姐了?”
“阿梧。”是陸飲溪的聲音。
孟知歡微怔,停住了話頭,扭頭看著一身素淨青衫的陸飲溪自宋昭辭小王爺身後走來。
她忽然想起之前答應他“去去就回”這回事,頗有些歉意,站起身對他道:“對不住,我方才臨時有急事,這才……”
陸飲溪並未責怪她言而無信沒有返回庭院,而是上下掃視她一眼,目光倏地一沉,不辨情緒地輕聲歎道:“阿梧,你又受傷了。”
這個“又”字讓她心神微顫。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陸飲溪熟稔地拉至身邊,鼻端滿是他身上熟悉的草藥香味,他動作溫柔地抬起她的手,摩挲著她指尖處已經幹涸的血漬。
孟知歡的目光循著他的視線也停滯在自己指尖上,腦子裏空了一下,這血漬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何時沾染的,細細一想,約莫是她先前吐血時沾上的?
緊接著,陸飲溪便摸到了她濕漉漉的袖口,他嘴唇一抿,猛地抬眼定定望著她的眼。
孟知歡被他這般看著,莫名有些心慌意亂,幹咳一聲:“嗯,我真沒事。”
“不過一會兒工夫不見就成了這副樣子,要是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了,你可怎麽辦才好?”陸飲溪低啞著嗓音道,不知為何,此時的他眼眸幽暗得厲害,像是責備她又像是心疼她。
心疼?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那日與陸飲溪初遇時,他眼睜睜看見她當著他的麵卸人胳膊,卻隻關注到她臉頰上沾了血漬,絲毫不在意那人是生還是死。好像別人的命隻是草芥,她是否受傷比別人的性命還要重要一樣。
可是,連她自己都不曾心疼過自己,又怎麽會有旁的人無緣無故心疼自己呢?這念頭讓孟知歡覺得有些可笑,她搖搖頭丟開,頗有些不自在地抽出手,笑了笑:“你別擔心,這算不得什麽,我以前被人在背部砍了兩刀渾身浴血時都不覺得有什麽,更別提這一點小傷了……唔,其實是吐了一口血,並未受傷。”
她抬了抬眉,打趣道:“說起來,你眼神可真好,大老遠的顧不上瞧一瞧王爺這美貌的側妃是何模樣,反倒是先注意到了我的手。”
陸飲溪歎息一聲,並不在意她的玩笑話,蹙眉淡淡道:“阿梧,你隻是一個小姑娘。”
這句話讓孟知歡的心髒驀地一緊。
“王爺。”
陸飲溪抬眼,衝宋昭辭客套地頷首,嘴角揚起一個恰當的弧度,不卑不亢道:“阿梧是我帶進來的,如果給王府造成了麻煩,給側妃造成了驚嚇,理應該由我負全部責任。求王爺看在陸某的麵子上,饒了阿梧。”
“陸飲溪?”孟知歡一驚,她習慣了事事都當出頭的那一個,很不習慣被人這般維護,更何況,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我不需要——”
陸飲溪按住孟知歡的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阿梧,你隻是一個小姑娘。”他再度低低重複道。
孟知歡愣怔,手指漸漸用力一寸寸攥緊。
陸飲溪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再度朝宋昭辭啟唇:“是我沒有看好她,求王爺責罰。”
宋昭辭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沉吟了片刻。
阿菱仔細打量著宋昭辭的神色,她咬住下嘴唇,撩起紅裙倏地跪倒在宋昭辭身前,眼底湧出淚水,字字真切道:“王爺,是阿菱大意在先,沒有事先通報王爺,這才造成現如今這麽大的動靜,王爺該責罰的不是陸公子也不是姐姐,而是阿菱才對。”
宋昭辭趕緊攙扶起阿菱,凝眉沉默了片刻,方才溫和地笑道:“也罷,隻是誤會一場。”
陸飲溪暗暗鬆了口氣,含笑道:“多謝王爺。”
阿菱也順勢站起身,攬住宋昭辭的手臂,擦拭掉眼淚,展眉淺笑:“謝王爺,王爺待阿菱最好了。”
宋昭辭揮揮手驅散了身後嚴陣以待的護衛,咳嗽一聲:“既然是陸公子的朋友,也是阿菱的姐姐,自然也是昭辭的座上賓。”他謙和有禮道,“不如陸公子和這位姑娘一同去宴客廳坐一坐?再過半個時辰還有歌舞表演。”
陸飲溪微笑:“多謝王爺款待,時辰不早了,我和阿梧也該回去了。在此再次祝王爺和側妃百年好合。”
宋昭辭朗聲笑笑,瞟了孟知歡一眼:“那就多謝陸公子美言了。”
陸飲溪平靜地望了沉默不語的孟知歡一眼,也不出言催促她。
孟知歡心底明白,陸飲溪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該表個態了。
她堂堂魔界碧梧王居然有朝一日要在人界區區一個小王爺麵前低頭,還要靠一個凡人維護,委實憋屈。
“姐姐,是妹妹莽撞了,望姐姐不要生氣。”見孟知歡不說話,阿菱委屈地望向孟知歡主動開口道。
孟知歡眼眸眯了眯,心底仍然有火,麵上卻是帶上了笑,道:“你不用在我麵前這樣,姐姐自然知曉你的性子,斷然不會無端責怪你。”她刻意加重了“姐姐”二字。
宋昭辭聞言雖未說話,眉頭卻不讚同地一皺,明顯是看孟知歡不順眼了。
阿菱更加一副委屈怯懦的樣子:“姐姐不氣就好。”
孟知歡心下煩躁,不想再與阿菱翻來覆去地玩這些把戲,她願意裝腔作勢地在小王爺麵前維持形象是她的事,自己可沒空陪她繼續演。
孟知歡心念一轉,忽而當著小王爺宋昭辭的麵笑吟吟地俯身至阿菱耳邊,惡劣地勾起半邊嘴角:“對了,妹妹,先前忘了問你,你的阿爹……名字可是孟易?”
阿菱一雙水汽氤氳的眼驟然睜圓,自己妥帖隱藏多年的秘密驟然被揭穿,她有些驚慌失措,也不明白孟知歡是怎麽知道的。她嘴唇抖了抖才勉強鎮定下來,輕聲應道:“是……又如何?”
孟知歡一挑眉彎唇繼續道:“不巧,我的阿爹也是這個名字。”
“你……”阿菱臉一白,一聲驚呼猶在嘴邊。
見她終於丟了偽裝,孟知歡嗤一聲,刻意壓低聲音在她耳旁道:“你喚得不錯,我叫孟知歡,正是長你五百歲的姐姐。你並非凡人卻在這小王爺麵前裝腔作勢,你說,如果我告知他實情,他會如何?”
她再度湊近幾分,拍了拍阿菱的肩膀,嗓音似在呢喃:“下次,可千萬不要再在姐姐麵前耍心眼了,姐姐可沒這麽好的脾氣和你玩過家家。”
言盡於此,孟知歡起身,不再看阿菱的神情,若無其事地朝陸飲溪笑笑:“走吧。”
正欲離開之際,有侍衛神色凝重地過來向宋昭辭稟告,說是府中內湖裏發現了一位侍妾的屍體。
大喜之日發生這種事委實不是什麽好兆頭,更何況死的還是他舊日寵愛之人。宋昭辭神色淡淡:“死了就死了吧,將她撈出來,安排幾個人將她妥帖下葬了,以後這種小事就無須稟告了。”
“是。”侍衛矮身退了出去。
作別了小王爺,直到離開小王爺府邸,走出很遠,陸飲溪這才看向身旁的孟知歡,問道:“你方才對她說了什麽?”
孟知歡尚還在思忖那個被小王爺潦草處理的侍妾的事,想必那個死掉的侍妾就是那隻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她的小狐妖吧,十有八九是被那兩隻妖獸給害死了,也算是罪有應得了。隻是,這小王爺對舊愛如此心狠,也不知道以後她這個妹妹的日子好不好過?
“還能說什麽?”孟知歡不再多想,輕哼一聲不屑道,“當然是大罵她虛偽咯。”
陸飲溪微微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不再多問。
孟知歡卻腳步一頓,突然疑惑道:“你不是說今日是出來賣草藥嗎?草藥呢?我好像並未見你帶草藥出來。”
“沒有草藥要賣。”陸飲溪淡淡道。
“你騙我?”孟知歡有些惱了。
“也不算是騙你,”陸飲溪注視著她,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色,“原本是想著,你身體快好了,整日待在竹屋裏太過無聊,想找個理由引你出來逛一逛,散散心。”
孟知歡一頓,麵上並不見歡喜之色,而是不耐煩道:“有什麽好逛的,還不如留在院子裏曬太陽。”
今日發生的種種對她而言,都很不愉快,的確不如在院子裏曬太陽來得清閑。
“嗯。”陸飲溪兀自笑了笑,垂下眼瞼,語氣依舊很淡,“畢竟你很快就要離開了,總想著要與你一同多做幾樁事,日後好留下些念想。”
孟知歡微愣,不知為何,聽了這話心頭有些煩悶,她移開目光低低道:“想與我一起逛街,你直說就好,大可不必……”
陸飲溪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你不是有潔癖,衣服一日換三次嗎?今日怎麽不嫌棄了?”
孟知歡勉強提了提嘴角,心不在焉地答:“左右習慣了被打得一身血,又或是打得別人一身血,哪有那麽多講究?血才不髒呢,髒的是人心。”
陸飲溪一默,拉住她的手:“走吧。”
“去哪兒?”
“前幾日賣草藥還餘下點銀兩,足夠給你置一身新衣服了。”陸飲溪說。
“我不用。”孟知歡拒絕,推心置腹地替他考慮道,“你生活本來就不寬裕,犯不著浪費錢在我身上,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麽?”
“阿梧,”陸飲溪打斷她,臉上帶著慣常的溫柔笑意,雖溫和卻不容她拒絕,“你隻是一個小姑娘,在我麵前無須這麽逞強。”
他語氣越發溫和,眼神也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情愫:“乖一點。”
孟知歡難得訥訥地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想說自己已經活了九百年了,比你這個才活了區區二十多年的凡人要大上好多好多輪了。而且她身為魔界之主,身上擔負的責任重大,無數妖魔都指望著她帶領大家振興魔界,怎麽會是你口中的小姑娘呢?
但她終歸什麽也沒說,而是心頭一軟,悶悶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