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新到成員

午覺睡起來,皎兮也回來了,進門就覷起眼來看著錦言,說:“小姐,你真壞。”

錦言眯起笑眼拱了拱手:“哪裏哪裏。”

要不是自家主子,皎兮真想一巴掌拍在錦言後腦勺上,忍了忍,還是問:“小姐你怎麽知道荷風居的兩個妾會為了這絹花鬧起來?”

錦言微微一笑,招手讓皎兮過來:“給我捏一捏。”

皎兮不情不願磨蹭過去,在錦言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錦言樂得消受,才慢慢講:“最開始,我也以為那個劉暮飛跟母親一樣,隻是不喜熱鬧的人。可後來她也太目中無人了,除了父親,誰都不搭理的,而且這麽久了,也不來給母親請安。你想想,以徐姨娘那麽大的架子,也不敢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母親再不喜歡和人交際,每天給祖母請安也從不缺落。所以我就琢磨著,這劉暮飛並不是表麵看得那樣孤傲冷清,隻是故意裝成那個樣子吸引父親呢,何況在青樓那樣的地方,真是那樣孤傲的人,又怎麽受得了呢?”

皎兮沉吟道:“所以,小姐就用送絹花這件事來試一試她?”

錦言笑著點頭:“知我者莫若皎兮也。宋千雪是個直腸直肚的,我送一柄好的一柄壞的給她倆選,宋千雪自然選那個名貴精致的,劉暮飛若真是有傲骨的,必定不會為柄絹花和宋千雪爭執,可若是個內心虛榮外表冷豔的……”

“哎呀,小姐可說對了。”皎兮手上的勁兒加了加:“她倆都抓著那柄好的不放手,嘴裏都罵得可難聽了,這些我就不說給小姐聽了,別髒了小姐的耳朵。兩個人你拉我扯的,一會兒絹花就散架了,劉暮飛冷笑一聲放了手,說一拍兩散,氣得宋千雪指甲直抓向劉暮飛的臉,劉暮飛也急了,放了貓咬宋千雪,後來就打成一團,我怎麽拉也拉不住,由她們了。”

錦言輕輕“啊”了一聲,實在想像不出那隻可愛的雲團凶狠撓人的模樣,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又說:“其實絹花隻不過是個引子,主要是因為絹花是從咱們漪蘭居送出去的,在她們看來,是連府正妻給的臉麵,所以才會爭得這麽厲害。”

正說著,流光笑吟吟地進來,說:“小姐快去太太房裏看看,有新鮮玩意兒。”

錦言來了興致,跳了起來:“走,咱們去看看。”

隻是片刻,錦言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哆哆嗦嗦躲在雕花屏風後麵,任誰拉也不肯出來,一邊顫聲問:“母親……這……這是做什麽啊?”

虞氏安撫著被錦言嚇得亂吠的長毛細犬,十分的委屈:“你不是說別人抱著隻貓很可愛嗎?非要我也給你抱一隻回來。”

錦言眼角飆出一滴淚:“當時您說明白了,我以為您真明白我說的了,我不是讓您去學人家……再說了,人家那是小貓咪,小小的貓咪!這個是獵犬,會叫,會咬人!嗚嗚嗚……”

虞氏不覺得有何不妥,自顧自地摸著細犬的毛:“明明是這個可愛一點嘛。”

細犬附和似的“汪汪”兩聲,這隻細犬通身黑色,隻有胸前有一簇白花。

錦言小時候在鄉下被狗追過幾次,之後見著狗狗就發怵,那種溫吞吞的西施犬也罷了,還敢湊過去摸兩下,虞氏選的這隻,看起來好凶猛哦。

錦言趁著吠聲小了,躡手躡腳移到門口,對虞氏小小聲說:“母親,我出去串串門,我晚上想吃您親手做的梅花糕。”

虞氏現在眼裏隻有狗狗:“有空再說吧。”

在狗狗的歡送聲中,錦言落荒而逃,出來抽出小手絹擦了擦腦門,皎兮鄙視地望著自家主子。

“走,咱們去麗姨娘那坐一坐。”錦言揮了揮小手絹。

“麗姨娘?很少來往誒。”

錦言微微一笑:“聽說麗姨娘做點心的手藝是一流的。”

“吃貨!”

這個麗姨娘,不僅有一流的容貌,還有一流的廚藝,所以即便脾氣大了些,說話直了些,但在連府的地位一直穩穩當當的。

錦言心裏還有別的打算:劉暮飛和宋千雪打了起來,不用錦言開口,父親一下朝,徐姨娘自會逮著機會告狀,以徐姨娘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毛病,父親一定會想辦法躲開她,文姨娘這幾天都留在茗秋堂伺候祖母,父親能去的地方,就隻有麗姨娘的梨花房了。

唉,錦言心裏歎,虧她還費盡心思幫母親牽紅線,母親非但自己不操心,還找了隻猛狗來嚇父親,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麗姨娘是個好客的,錦言主動登門,麗姨娘歡喜得很,親自下了小廚房,沒多會兒,就端出七八碟子點心來,錦言嘴裏塞滿了好吃的,說話難免口齒不清:“真好吃,我以後要常來的。”

麗姨娘的眼睛要笑成一片彎柳葉,說:“言姐兒真是客氣,我這兒哪比得上漪蘭居。”

錦言筷子停了停,說:“母親老讓我吃肉,而且這些蘇式點心,我也不常吃的,姨娘是江蘇人?”

麗姨娘笑著點頭:“揚州的,我這還有自製的醬菜,你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帶些走,讓太太也嚐嚐我的手藝。”

錦言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手:“又吃又拿的,姨娘該嫌棄我啦。”

麗姨娘又轉身入了廚房,揀了幾種點心放進食盒裏提了出來,說:“這些也給太太提回去,太太要是賞臉就嚐兩塊。”

錦言趕忙道:“姨娘哪裏的話,母親要是知道這是姨娘親手做的,定會好好品嚐的,況且還這麽好吃。其實母親隻是表麵上不容易與人親近罷了,不是那種輕狂的人。”

麗姨娘歎了一聲,說:“我難道就看不出嗎?其實咱們院子裏,屬太太的人品是拔尖的,隻是太太名門貴女,我們這種又不好太親近了,省著被別人嚼舌根子說我巴結著太太。”

錦言又夾了一塊桔紅糕在碟子裏,說:“母親每天也很悶的,父親也很少去漪蘭居,姨娘要能去陪著說說話才好呢。”

麗姨娘聞言,臉色一變,咬牙道:“還不都是那個徐盈兒每天霸著老爺,她以為自個兒是正主麽?”說完,又趕忙“呸呸呸”,說:“不該在姐兒麵前說這個。”

錦言倒是笑眯眯接話說:“姨娘說的不錯,拿皇宮打比方吧,若皇後受寵,那後宮上下必定和樂融融,可若是某個妃子盛寵,皇後受了冷落,其他的妃子都會各自謀算,那後宮就亂套啦。”

這個道理,麗姨娘應該最明白。隻要徐姨娘不倒,麗姨娘和文姨娘都隻是毛毛蝦,以徐姨娘的霸道個性,別人根本甭想有好日子過。虞氏就不一樣了,正室氣度,隻要虞氏地位穩固,徐姨娘蹦躂不起來,麗姨娘才有機會過上好日子。

麗姨娘沉吟片刻,便挑眉笑道:“言姐兒真是通透過人。”

又坐了一會兒,連明甫下朝了,果然擰著眉來了梨花屋,看見錦言也在,眉頭稍展了展:“言姐兒怎麽在這兒?”

錦言歪了歪頭,笑道:“我想跟麗姨娘學整糕點,回去整給母親吃。”

明甫有了笑意,點了點頭:“果然懂事了。”

錦言粲然道:“母親今天做了梅花糕,父親要不要去賞個臉?”

明甫麵露為難之色,前幾次去漪蘭居都碰了釘子,他又沒有受虐傾向。麗姨娘這時搖搖站起,笑道:“老爺,外邊天也黑了,你就送言姐兒回漪蘭居吧。”

這個麗姨娘真是個聰明人。

連明甫隻好點了點頭,跟著錦言出了梨花屋,錦言軟軟道:“父親不要生母親的氣了,上回母親發脾氣,是因為父親納了兩個新妾,母親吃醋了。”

明甫有些不自信:“你確定是吃醋了?”

錦言瞧她父親的模樣,差點笑出聲,點了點頭說:“可不是,那天母親親手整了梅花糕,準備給父親吃的,結果……結果一聽說那個消息,就氣得把梅花糕都丟了,你說是不是吃醋了。”

明甫輕嗽一聲,正經道:“不許說你母親的壞話。”

錦言樂歪:“遵命。”

明甫摸了摸錦言的腦袋,又看了看她,點了點頭:“最近胖了一些了,你母親對你好嗎?”

錦言狠狠點頭:“可好了,跟我娘親對我一樣好。”

提起沈子鈺,明甫的眼中瞬時暗了暗,錦言忽然站住了,仰起頭問明甫:“父親,您當年是不是真的相信那個謠言?”

明甫眉間漾起輕波,微微傷感道:“我不該信的,可是我當時確實是信了。”

錦言眼睛一潤,拉了拉明甫的袖子,輕言:“如果娘當年跟父親不吵架,好好坐下來說清楚,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

明甫的麵容在暗裏看不太清,聲音裏透出悔意:“是。”

錦言抹了抹眼睛,說:“娘若是聽見,會高興的。逝者已矣,現在陪在父親身邊的是母親,你們要是有什麽誤會,一定要坐下來好好說清楚……”

明甫的手在錦言肩上輕輕拍了拍,說:“咱們走吧。”

錦言又想起一事,趕緊跟上說:“父親去了漪蘭居可別嚇著了。”

“什麽事兒?”

“父親您怕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