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楚鈺城被一巴掌拍飛了?

一千多年前荒蕪的沙漠上

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身後背著包袱,脖頸還騎著一名白嫩胖乎的四五歲女娃,女娃好似被這炎炎烈日曬得極為不適,坐在自家阿爹的脖頸上不斷地打晃,有幾次險些栽倒,還好她及時將下巴抵在男子的頭頂,然後用肉乎乎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顧念蘅忙舉起雙手扶了下女娃的肩膀,滿是汗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姬兒,可不能睡著,也許再走一會兒就有部族讓我們落腳了。”

“阿爹,為什麽阿娘不跟我們一起走?”顧芸姬不解地歪著小腦袋,樣子糾結極了。

顧念蘅不用抬頭也知道自己女兒現在是何種模樣,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這就是他顧念蘅的女兒,顧氏全族審判大會中他被驅逐出部族,就連相依多年的發妻都不願跟他遠走他鄉受苦,這雙小手卻是攥著他的衣角不放。

“姬兒,你阿娘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阿爹不能給她,所以她不願意跟我們走。”

顧念蘅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他知道自家女兒心性單純年紀又小,根本不能理解大人之間的那些齷齪算計和名利糾纏。

“阿爹你不要怕,姬兒陪著你。”天真中帶著堅定,顧芸姬心疼地拍了拍自家阿爹的肩膀。

他們就這樣地在沙漠中走著,路過了不下十個部族,但卻沒有一個肯容留他們,好一點的會給他們拿些水和幹糧,不好的甚至拿著棍棒無情地驅趕他們,顧念蘅知道,這些部族定是接到了顧氏部族的命令。

顧氏部族在沙漠北部雄霸已久,勢力範圍亦是日漸擴大,不少小的部族已經成為了顧氏的附庸,所以不敢容留他們父女兩人,他也不覺得奇怪。

“阿爹,再遇到部族集市,我們把它賣了換一匹駱駝吧,這樣你就不會如此辛苦了。”不知何時,顧芸姬將頭上的小金鈴摘了下來,遞到了顧念蘅的眼前。

顧念蘅鼻子有些發酸,接過她手中的小金鈴,心中有些沉甸甸的,這是她出生之時,他親手為她打造的,現如今為了生存他們竟然要將它給賣掉,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夠證明他是對的,他一定要讓顧氏一族匍匐在他和姬兒的腳下。

果然到了下一個部族,父女二人又遭到了驅趕,不過那些人看在那金鈴鐺的份兒上,倒是給他們換了一匹駱駝和糧食。就在他們走到集市口的時候,顧芸姬站在一個小攤位前再也挪不動步子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顧念蘅的眼眶有些發熱,從懷中掏出了塊碎銀交給了攤主,垂首撫了撫她的發頂說道,“姬兒,喜歡哪個就拿吧,阿爹已經付過銀子了。”

果見顧芸姬眼中迸發出激動的光芒,目光在攤架上流連了許久,最後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隻淺紅色的掛鈴撥浪鼓。

考慮到北方的大部分部族都要依附著顧氏而存,顧念蘅便決心帶著顧芸姬南下,走出顧氏的勢力範圍,走了半年之久,終於得到了較為富庶的楚氏一族的收留,父女二人這才穩定下來。

憑借著精準的預言能力,顧念蘅很快便在楚氏一族展露了頭角,父女二人的生活也過得相當不錯,隻是人的欲望是無限的,哪怕再超脫的人,也逃不的。

顧念蘅亦是在欲望的驅使下,越來越不滿足現在的境況,憑借他的能力是可以達到更高的層次,甚至追求永生不滅。這種想法如燎原之火,每天不斷地在腦海中蔓延著滋長著,最後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姬兒,告訴阿爹你現在開心嗎?”顧念蘅目光複雜地輕撫著她的發頂。

“開心。”顧芸姬將手中的撥浪鼓別在腰間,伸手抓起陶碗中的一塊兒豆子糕,放在嘴裏咬了一小口,然後衝著顧念蘅笑眯眯地彎了彎眉毛。

“姬兒,阿爹要出去求仙問道,大概幾年後會回來,你留在族裏要好好聽長老和族長的話,照顧好自己,等…”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顧芸姬扯住了袖子,剛剛還滿眼含笑的水眸瞬間便盈滿了淚水。

“阿爹,這些糕點我都不要了,不要丟下我。”

“求仙問道之路千難萬阻,爹不能帶著你去冒險。”從未對顧芸姬說過重話的顧念蘅,此次竟是異常地堅定嚴肅,語氣中滿是不可拒絕。

任顧芸姬如何哭鬧相勸,顧念蘅都沒有改變想法。他永遠記得走的那天,五歲多的小芸姬站在部族大門口淚眼巴巴地望著他,雙手緊緊地握著那個淺紅色的撥浪鼓,嘴巴委屈地抿成了一條線。

顧念蘅狠心地沒有回頭,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分別隻是一時的,待他大成之日,姬兒也會得到不息的生命。

“阿爹,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二十五年後

顧念蘅再次踏上了楚氏部族這片土地,心中頓時感慨萬千,離開了這麽久他終於回來了,雖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但是他的能力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向前觀往事向後預來生,他顧念蘅也是世間少有的高人了。

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顧念蘅的樣貌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一如他走時的樣子,令街上不少認識他的人都驚掉了下巴。

他迫不及待地向著自家的方向走去,心中滿是激動,二十多年了,自家閨女定是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嫁人生子,過得可還安好。但待他踏進荒涼的小院時,整個人僵住了,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砰地推開了房門,屋內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隻不過早已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根本不像有人在此生活的樣子。

“姬兒…姬兒…”顧念蘅瘋似地跑向了族長的家。

“族長,我女兒呢?”

“你…你是…念蘅?”族長不敢窒息地瞪大了雙眼,眸中全是驚愕,雖然他比顧念蘅長幾歲,但也不至於差距如此之大,他的頭發已經白了,這顧念蘅卻還是壯年的樣子,難道真的求仙成功了?

“我女兒呢!”顧念蘅狠狠地搖著族長的肩膀,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族長沒敢將顧芸姬已死的事情表明,隻是說她幾年前嫁到了沐氏部族,並把沐氏部族的位置告訴了顧念蘅,讓他去那兒打聽。得知顧芸姬已經嫁人,顧念蘅心中才稍稍地放下了心,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啟程去了沐氏部族,卻不想得來的卻是自己女兒的死訊。

經過一段時間的問詢與調查,他才將自己女兒逝去的原因險些氣憤地將沐氏部族給滅掉,後來偷偷潛入到了沐氏的禁地,見到了顧芸姬的屍身,瞬間老淚縱橫。

“望渡大師,你是要哭嗎?”疑惑的聲音響起,將陷入回憶中的老僧給喚醒。

“女施主休得胡言,老衲隻是年紀大了,眼睛有些不好使了。”老僧淡淡地看了顧水墨一眼,然後便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於她。

“……”

幾日後,楚鈺城終於將馬車趕到了老僧所說的地方,卻在城門口被攔住了去路。

“公子,此乃隱世城界門,城外之人是不得擅入的,請速速離去!”守門的兩位年輕男子抱拳齊聲道。

楚鈺城心下一愣,隱世城是個什麽地方,為何他在地圖和書中都未曾看到過,而且這兩名年輕的守衛武功絕非等閑,被派來守城還真是暴殄天物。

“你們又怎知我不是這城中之人?”楚鈺城清冷地問道。

“若是我等連城中四百六十七人的麵孔都記不住,又怎配來守這城門,公子說笑了!”其中一人朗聲說道,語氣中滿是自豪。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老僧從馬車上緩緩地走了下來,守門的兩人見到他立刻躬身行禮,尊敬而虔誠。

“女施主,你且下馬車,讓他們記住你的麵孔。”

聞言,顧水墨懶懶地挪下了馬車,走到了楚鈺城的身旁,好奇地抬頭望向了城門頂的三個大字“隱世城”,嘴角不由得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來到異世這麽多年好像沒聽到過這個地方,遂向楚鈺城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楚鈺城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寧子,你去給這馬和馬車做下記錄,然後為這兩位施主申領一座宅院。”老僧慈笑著將指了指身後的馬車。

“望渡大師,寧子辦事您就放心吧。”話落屁顛顛兒地拉著牽著馬車進了城。

顧水墨瞪大了雙眸,她的馬車竟然被牽走了,而且還沒有經過她的同意!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女施主不必驚慌,這隱世城中,每家每戶但凡添丁亡人都是要去官府報備的,包括牲畜和車馬。而且你們不用擔心沒有住的地方,老衲已經派人去給你們申領宅院了。”老僧摸著胡子笑道。

顧水墨咕咚地咽了下口水,心中不斷地呼嚎著,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地方,竟然還可以免費申請宅院,不對啊,他們不是要去寺院住嗎?為什麽要申請宅院?

“望渡大師,我們不是要住寺院嗎?”楚鈺城道出了顧水墨心中的疑問。

“待孩子生下後,你們不能總是住在寺中,早點申領個宅院,也好早些收拾屋子。難道老衲沒和你們說過,這隱世城來了就不能走了嗎?”老僧提高了聲音。

“……”

顧水墨和楚鈺城齊齊地搖了搖頭,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被老和尚給蒙了。

走進城中,顧水墨好奇地抬眸四望,這隱世城中的建築和外邊城池的沒有太大的差別。不過最令顧水墨詫異的卻是,她在書中讀到的理想生活場景竟是在這裏出現了。

這裏的每座宅院相距的都有些遠,要走上二十幾步才能走到下一戶人家,而且每戶人家的院門都是大開著的,好似根本不怕丟東西。顧水墨曾以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已經是一座城池治安好的證明,但今天她又長見識了。

“望渡大師,他們就不怕丟東西嗎?”顧水墨指著一家連屋門都沒有關的人家問道。

“一則,這裏每戶人家都能自給自足,城主每隔十日便會集體分派東西,大家也並不缺什麽,即使是缺了也會去官府申請,沒有必要行偷盜之事。再則,在城法中,偷盜可是重罪,輕則沒收全部家產貶為奴隸待遇如同牲畜,重則處死,誰會去冒這個險。”話落老僧笑眯眯地看向了二人。

顧水墨的下巴都快掉了,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見一下城主,看看那貨是不是現代人!這隱世城的狀態看似小國寡民,但卻比之富庶很多。

知道顧水墨對這座城充滿了好奇,老僧也並未催促,隻是靜靜地跟在兩人的身後時走時停,所以待他們到達寺院門口的時候,天邊已經布滿了晚霞。

“大師,這座寺院沒有名字嗎?為何牌匾上是空的?”

“名字皆是虛幻,難道說沒了名字,女施主便不是你自己了嗎?”話落便大笑著走了進去。

寺院很大,人卻很少,兩人走了半個時辰,也隻見到了三個掃地的和尚,而且還是那種隻是剃了頭發沒有受戒的,顯然地位要比望渡和尚低了許多。楚鈺城自從進入這寺院眉頭便皺著,待遇見了那三個和尚後,眉頭皺得更嚴重了。

“阿城,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墨兒,你有沒有覺得這寺院很詭異,剛剛那三個和尚的武功絕對在我之上,並非等閑之輩。”話落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掃把下來,方圓兩米的雜物全部聚集於腳下,這是在用內力清掃吧。

聽楚鈺城如是一說,顧水墨也回頭望了過去,眼睛差點脫眶…

“兩位施主,這就是你們的臨時住處,若是缺什麽東西,盡管找剛剛看到的那三位俗家弟子,他們自會為你們置辦齊全。”話落老僧轉身欲走。

“等等!大師,他們年紀也不小了,武功還甚高,還是俗家弟子?”

顧水墨咬著手指,瞪著老僧的後腦勺。

老僧沒有回答,隻是搖著頭緩步地離去,徒留顧水墨在原地幹瞪眼。

夜半三更

一抹黑影向著寺院的大門口飄去,眼見著就要跨出寺門,迎麵飛來了兩把一人高的掃把。他猛地後空翻才驚險地躲了過去,再起身便見兩名身著灰色僧衣的老僧麵無表情地站在他麵前。

“施主請回,莫讓小僧們動手。”

“……”楚鈺城嘴角一僵,深深地看了麵前的和尚,他們都這麽老了,怎麽還自稱小僧。

楚鈺城與他們二人對峙了許久,他們仍是沒有離去的趨勢,他心下一急便要硬闖,哪成想與這兩人打鬥不到十招,便被一掌震飛老遠。躺在地上的楚鈺城瞬間有些懵,他不敢相信剛剛的事情是真的,他竟然被一巴掌拍飛了!

思忖了會兒,楚鈺城便躺在原地閉上了雙眼,他就不信這兩個和尚不睡覺。

半個時辰後,睜眼瞧瞧…

一個時辰後,再次睜眼…

兩個時辰後,天蒙蒙亮了,又睜開眼睛…他們不睡覺麽…

屋內

顧水墨早已被餓醒,抱著個肚子在地上煩躁地踱著步子,突然聽到院中有聲音,興奮地抱著肚子走了出去。

“阿城,你終於回來…”話還未說完,目光落到了楚鈺城空空如也的雙手上,整個人瞬間便蔫了。

見她這樣子,楚鈺城心疼極了,上前攔住她的肩膀哄道,“墨兒,你再忍忍,一會兒便會有人送素齋過來,肚子就不會再難受了。”

聽到“素齋”二字,顧水墨的臉瞬間就青了,想到了昨晚那一桌子沒有油水的菜,她的腸子都快粘到一塊兒去了,再這樣下去她會餓死的。

“阿城,我不是讓你去集市買隻雞腿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顧水墨眼巴巴地望著楚鈺城,嘴角委屈地向下彎去。

“墨兒,我當然愛慘了你,隻是這畢竟是佛家清淨之地,吃肉不合適。”

為了維護自己在顧水墨心中的形象,楚鈺城違心地說著瞎話,他其實不想讓他的墨兒知道那件醜事,他被一巴掌拍飛了…

須臾

一位僧人提著食盒走進了院中,待看清那僧人的臉,楚鈺城心中咯噔一下,這不是將他給拍飛的那和尚麽!

“兩位施主慢用,阿彌陀佛。”

楚鈺城抱拳回了禮,那和尚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驚得他猛地咽了下口水。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顧水墨也管不了這菜中帶不帶油水,拿起筷子便猛扒拉起來,自動地將碗中的青菜腦補成雞腿兒。

“墨兒,你慢些吃,別噎到了自己。”楚鈺城忙遞了一杯水到他麵前,然後伸手輕拍起她的背,他的墨兒一定是氣壞了,看她咀嚼飯菜都帶著一股狠勁兒,著實是有些嚇人。

“懷著寶寶還吃不到肉,餓死我算了!”

楚鈺城不說還好,這下子可算是將顧水墨給點燃了,她用手中的筷子猛戳碗中的饅頭,把它當成了望渡和尚。

不久,那送飯的和尚去而複返,顧水墨以為他是來收拾取碗筷的,遂好心地將碗筷收到食盒中,然後將食盒遞到他麵前,不想他卻倒退了一步。

“女施主,望渡住持讓小僧過來傳話。他說,眾生平等,從今往後,但凡寺中僧人要做的事情,兩位施主也要做,阿彌陀佛。”

“什麽意思?”顧水墨拔高了音量。

“字麵的意思。”

“……”欺人太甚!

“兩位施主將碗筷洗好後仔細收好,然後便可到經堂中上早課了,千萬不要遲到,寺中的規矩可是很嚴格的,小僧告辭。”和尚雙手合十衝著兩人微微點了下頭,便緩步離去。

後院井邊

楚鈺城卷起袖子,將剛剛打上來的水倒進了盆中,然後便蹲身洗起了碗,洗著洗著,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其實這樣的生活好像也沒那麽糟糕,他又見到了墨兒的很多麵,俏皮、暴躁、搞怪、委屈…

由於想得太多太美,待他洗完碗筷的時候,經堂中的早課早已結束多時了。

“阿城,你終於回來了,你看這個和尚一直在這兒不走。”顧水墨生氣地指著門之人。

“這位師傅,何故滯留不去?”

“住持說,你們缺了早課,這個月整個寺院的地就由兩位施主來掃了,阿彌陀佛。”話落指了指躺在院中的掃把。

顧水墨不怕死地堵了句不掃能怎樣,不想卻得到了一個令她吐血的答案,若是不掃,以後就隻配吃饅頭喝白水,毫不意外,顧水墨妥協了。

微曬的朝陽下,顧水墨挺了個大肚子賣了地掃著地,腦子裏想的全是在百味樓吃過的菜,不停地吸溜著口水,看得不遠處的楚鈺城直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