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符號與象征的星界之中,弗倫緩緩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在象征凝聚、特色鮮明的各類象征當中,無數道無形的、難以察覺的信息流向著未知的地方凝聚而來。
就算是真神在旁觀察也將神魂俱驚,色彩濃鬱、對立分明的世界當中,這些透明無色的事物卻從虛空中出現,來時無聲,去時無形。
力量是知識,知識也是力量,信息既然可以無聲無息地浮現,也可以無聲無息地攻擊它的敵人。
透明的信息流聚合、層疊、碾壓最終形成了類似黑色的物質,黑色物質匯聚成一塊披風,悠然地罩住一塊星界世界。
帷幕之下的世界中亮起無數光華,這些光華或是散去、或是更加璀璨,最後凝固成了人類的形體。
蘇醒過來的弗倫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無法被掩蓋住的黑團、透明眼眸、信息流、濛濛微光,忍不住輕歎一聲。
果然就算是將所有因素考慮在內,加上運氣好到極點,真神、舊日層麵的問題也始終並未解決。
歸根結底,魔藥序列的非凡之路走的並不是將偉力歸於自身的道路,非凡者們隻是在希冀造物主給予自己的恩賜。
造物主身化萬物,萬物也都是造物主的一麵。
這個世界循環往複,不過是將造物主的一切來回反複,就算是舊日這些造物主的一麵或許也與前代的舊日性格不一樣,然而歸根結底,他們也都是造物主的一麵而已。
一切都在造物主的預料之中,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超出造物主的掌控。
當弗倫第一次從書中鮮活的文字看到《詭秘之主》的時候,弗倫就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哀在心中。
喜劇也好,悲劇也罷,這些說到底都是造物主一人所演繹的一切。
就算紀元終結,世界毀滅,支柱消散,舊日隱沒,也隻有造物主仍舊存在,萬物也將重新化生。
凡人無法掌握屬於自己的力量,這是造物主規定給這個世界的規則,沒有任何人能夠違反,除非凡人能夠生而明之,能夠比造物主還要強大。
然而這並不可能,人類、畜生、非凡生物、天使、真神、舊日,這些萬物都是造物主的一麵。
當人類生活於這個世界之時,所吃所喝就是造物主的一麵,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意誌每天都與造物主親密無間。
這種情況下,又怎麽可能強於造物主呢。
就算將造物主演化的一切吞下,成為新的造物主,然而以一凡人本質又能夠承載多少呢,那時候的凡人到底是自己,還是造物主。
凡聚合的必分離,凡分離的必聚合。
造物主最後仍將分離,抹除自身的意識,化身萬物。
這是悲哀的循環,這將永遠不會被打破。
弗倫很喜歡書中的角色,克萊恩也好,梅麗莎也好,班森也好,奧黛麗也好,阿蒙也好,亞當也好,他們都將泯滅,一切都將化為往昔。
每一輪紀元就像是一場結局注定的戲劇。
每個角色都是傾情以待,每個角色都爭執著自身的命運,每個角色都愛著身邊的人,每個角色都活靈活現。
所有的一切都將散去,所有的事物都將離去,這是注定的命運。
弗倫不認為自己能夠強到勝於造物主,也不認為自己可以阻止輪回。
這悲哀的輪回永遠無法中止,與其沉淪於這個世界,不如回到原來的世界,看一看自己原來的親人,原來的朋友。
當自身的狀態在穩定與失控邊緣徘徊的時候,弗倫看到自己創造的帷幕之下有一根姿態鮮活、情感豐富的滑膩觸手。
弗倫臉上多了一絲笑容,笑著打招呼道:“克萊恩。”
滑膩觸手並沒有如動作那般鮮活地與弗倫打招呼,它隻是遲疑了一下才過來,以握手的姿勢遞給了弗倫。
弗倫伸手抓住滑膩觸手,眼睛一點點閉合。
良久之後弗倫才睜開,輕微吐出一口氣,克萊恩幫了自己大忙了。
在陷入最終的沉睡之前,因為弗倫引動了一定的“源堡”的狀態,將“天尊”牽製了一些,讓克萊恩的狀態相比之下好了很多。
克萊恩知道弗倫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然而為了弗倫這個朋友,克萊恩還是將“源堡”進行了一定的“篡改”。
弗倫曾於“源堡”之上的經曆被克萊恩“篡改”為弗倫也是“源堡”的主人之一。
穀克萊恩的匆忙布置當然無法徹底隱瞞“天尊”與“源堡”,隻要弗倫借用“源堡”的力量時間過長,“源堡”一樣可以進行自我修複。
這是克萊恩對於弗倫的信任,相信弗倫並不會圖謀“源堡”,也不會陷害自己。
弗倫露出了一抹微笑,或許也是克萊恩有時天真到愚蠢的信任才是自己一直支持他的原因。
如今剛剛離決戰過去兩年,塔羅會的眾人仍然兢兢業業,羅塞爾也成功成為群星帝國的支柱,亞伯拉罕家族仍舊底蘊充沛,家族內新添了幾位天使。
蒸汽教會因為有神靈的神諭暫時潛伏,仍舊是實力強悍的北大陸非凡勢力之一。
特裏爾,貝克蘭德,狂暴海,拜朗帝國,種種經曆流光一般地閃過弗倫的腦海。
“就這樣吧,我也未曾如此留戀於這裏。”弗倫停下了自己回憶往昔的腳步。
“知識之妖”的能力如此的強悍,在弗倫的腦海中,一切的未來都已發生,如此的鮮活可感,如此的活靈活現。
海浪之上海風的鹹濕氣息,沙漠地帶的刺眼陽光、巨大溫差,草原部落的熱情,這個世界的信息在弗倫的腦海中重新,弗倫有將這一切再次親臨的感觸。
自己的人生仿佛在自己的腦海中重複著,就仿佛將萬事萬物的可能性都推演出來了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表麵看上來,弗倫隻是停了一瞬間,然而當下決定之後,弗倫卻已經“親身”體悟了一切。
灰白的霧氣親昵地落下,弗倫化身的龐雜信息洪流間雜著濛濛微光,利用“錯誤”與“漫遊”,此時已經來到了星空當中噩夢隘口之中。
弗倫不用揭露噩夢隘口中存在的表象,然而噩夢隘口中鯨吞外界信息的本質卻映入弗倫的腦海。
就算是在地球周圍環顧著等待著的那些舊日與外神,此時也並未發現弗倫的消失。
七聖之都前,弗倫看著眼前層層堆高、一層比一層封印著更多絕望的白塔,眼前有些懷念。
懷念歸懷念,弗倫打碎了一切的“障礙”,看到了有著極高“密度”、仿佛不但窺視外界、獲取外界萬物的空洞,空洞在弗倫的操縱下,再次顯現出當時映現的太陽與八大行星。
“我回來了。”弗倫低聲說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已再次浮現。
灰白的霧氣開始侵染信息流,甚至開始汙染弗倫的靈體,而弗倫則將自身向著空洞狠狠地撞去。
淩遲一般的痛苦作用在弗倫的靈體中,在造物主創造的空洞當中,弗倫的非凡能力在迅速地消散著。
首先離開的是濛濛微光,這道微光散落在空洞周圍,最終被灰白霧氣柔和地送回了地球,這是“蒸汽與機械之神”,那位工匠。
其次離開的是長著透明眼眸的黑團,黑團聚合成形,最後變成了一位中年男子,他麵容古板,頭發色澤為虛空黑,夾雜著少許白發。
伯特利成為了“隱者”,祂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弗倫,隨後也在灰白霧氣的影響下離開,回歸地球。
目的地已經接近盡頭,“知識荒野”也開始被抖落沙礫,信息被拋在身後,弗倫歎了一口氣,並未製止,將“知識荒野”重新被灰霧帶回地球。
還剩一點路程,灰白霧氣並未遠離弗倫,弗倫向身後看了一眼,一句告辭的語句傳了過來:“再見了,朋友。”
弗倫不僅從其中聽見了克萊恩的聲音,也仿佛聽見了黑夜女神的聲音,亞當的聲音,阿蒙的聲音,仿佛世間萬物都重歸於一,聲音也如此聚合。
不待弗倫繼續反應,弗倫的世界都為之一變,眼前的世界是自己的模樣,二十多歲,青春年少,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特殊。
聲音的世界也即刻回歸,盥洗室外隱隱能夠聽見母親炒菜的聲音,父親看電視的聲音。
弗倫撐著眼前的世界,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模樣,自己眼前正是盥洗室的鏡子。
“真是好遠的一個故事啊。”弗倫將手上的水甩幹,歪了歪頭。
自己腦海中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實,或是虛幻,如果是假的,那可真的是好長一段的“意**”啊。
莫非我會腦補這麽長時間的戲,弗倫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隨後遵從本性地向著向手中一抓,原本掛在架子上的毛巾,竟然被自己隔空拿來。
擦了擦手,弗倫如大夢初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閉了下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前一段的故事結束了,然而自己的故事似乎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