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磨刀驚魂

“謔謔謔”……

第三天早上了,這種金屬和石頭的撞擊聲,縈繞在腦際,綿延不絕,揮之不去,頭疼欲裂。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感,就是小時在鄉下聽到的磨刀聲。這種尖厲,劃得我真的心攪欲嘔。

而我此時卻不敢大意,周一的早上,街上煮成了一鍋餃子。

最後一個紅燈,我一腳刹死,整個人仰躺在駕駛座上。

我故意將車內的音響開大,而這種謔謔謔的磨刀聲卻如心底生發,死死地緾繞著我的周身,依然異常清晰。

突然,車內音響由之前的順暢高歌變成了類似卡帶的沙沙聲,整個人一驚,伸手去調按鈕,輕輕地轉動間卻詭異地如合了一個人的喘息聲,準確地說是一個女子輕微地喘息聲,隨了我的轉動一下一下地湧動在耳際。駭得縮回手,正欲看個究竟,卻是從空調口內吹出了絲絲的白霧,無色無味,瞬間似要彌漫整個車內。

我沒有開空調!活見鬼了,是車燒了?我整個人又驚得坐直身子,全身所有的器官緊急集合,多年的開車經驗卻讓我判斷出發動機並無異常。

我的手哆嗦得幾乎把不住方向盤,顫抖著伸出手想先熄火,而一刹間白霧卻是由濃轉淡。突地,一個紅影飄到我駕駛座的窗邊。而詭異的是,隨著紅影飄近,我車內音響恢複如初,白霧再無。

啪啪啪的敲打車窗,春嫩的白蔥一樣的手指,印在車窗上,一個個關節似皮包骨般地突兀。白骨呀!駭得我整個人的心都吊了起來。

“大哥大哥”。是女子焦急的呼喊。

壯著膽子按下車窗,一張同樣青嫩而焦急異常的臉晃在眼前,“大哥,行行好,捎我到前麵向家裏路口,實在打不著車呀。”

稍遲疑,後麵喇叭聲響成一片,已是綠燈。顧不得多想,一呶嘴,“上後座”。

幾乎是女子進車內的同一刻,我啟動了車,等不得呀,後麵不知問侯了我幾輩的祖宗了。

紅衣女子上車後感謝個不停,說虧得大哥好心,要不然,真趕不上了。

我沒有說話,心到了嗓子眼。媽的,緊張治百病?謔謔謔的磨刀音此時卻離奇般地消失了,有一種突然一空的感覺。

小心地跟在別人的車屁股後,偷了眼瞧了一下車頂後視鏡。

媽呀!什麽也沒有,後座空空如也,明明一個人上車了。開著車不敢多看,鼻內卻是明明地嗅到了一股異香,一個聲音又如仙音般飄到耳際,“大哥好心人呀,可救了我的急了。”

再次抬頭朝後視鏡看去,草,明明的一片紅,女子就坐在後座。

媽的人倒黴喝涼水都倒牙呀!我想我是緊張了。

“都他媽的忙,都他媽的慌,到頭來,也就是個屌。”我在心裏恨恨地想。

起上這個心思,我是有緣由的!

俗語雲:心字頭上一把刀,忍為高!

古語又雲: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就在三天前的晚上,我的身上就發生了一件叔叔可忍,怕是嬸也忍不得的事。

公司派我海南出差,扭捏推脫,老總一頂高帽子罩下,說是對方點名隻認我。同樣年富力強的老總說這話時還眨了眨眼,說是海南風暖人輕,正好去看看。

看個屁呀,我的小玉珍,這個與我相戀兩年的俏妖精,這幾日不知吃錯了哪幅藥,見天地問我這婚巢築得咋樣了。街上的樓盤促銷鋪天蓋地,紅旗袍白皮膚的促銷小姐像打了雞血般地勾引:愛她就給她一張床,放一張床隻需一間房。我呸,那我在路上撿根芹菜,怕不是還要娶個廚娘。

正想著怎樣平息妖精心火,卻是要出差推脫不得。無奈下給小妖精輕言細語叫著乖乖聽話我去去就回回來後也一起去樓盤打雞血。

玉珍這次卻是少有的爽快,說去吧注意安全,這娘們又是哪根筋搭錯了開了竅呀。

是去與多年的老客戶對賬,也正如我的老總所說,這個好喝二兩的家夥還真就與我臭味相投。四天的工作三天完成,真誠留我閑逛一天,我推脫說有事。其實還是想著玉珍這檔子事。這妖精還真會來事,總是緾得你不用打雞血也興致高漲辦大事。

想著提前回去,還正好是周五,算好時間,飛機九點半落地,一路狂奔十點可把自個準時送到小妖精床前,說不定我的提前回歸還可讓她感動一番,那咱不正好乘勢事兒事兒一番呀,想想還真的有點小激動。

一切當然沒有意外,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媽的,卻是滿以為是“對的人”這上麵出了點意外。我熟悉的**,白花花一片吧,喘息聲清晰可聞,人家並沒刻意隱藏什麽。蓋在上麵的是一層白得發膩的肥膘,覆在下麵拚命扭動的是我燒成灰都認得的細嫩。

熱血衝頭,直接衝上去將上麵這片白拎了起來丟到地上,正想拳腳並用。卻是被一聲嬌語喝止。

“住手,打壞了你賠得起?”

那邊廂,玉珍卻是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穿衣起床,順帶精準地丟去一堆衣物蓋住了地上扭動的一堆白。

“李心,你也算個男的?守著那麽堆票子窮得叮當響,老娘這是讓你長長記性,在你的**睡你的女人,有錢就是任性,你跳河去吧。”

說實話,我不是被什麽賠不賠得起嚇得縮回了手,而是被這妖精後一句如針一樣刺得萎縮了。

我沒有去跳河,而是轟地關上房門,順帶關上了一段記憶。

這或許就叫忍無可忍吧。

周六周日昏昏沉沉,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盤繞著“謔謔謔”的金屬與磨刀石的撞擊聲,讓人的腦袋生疼生疼,確定就是鄉下的磨刀聲,可能我潛意識裏的這種衝動,讓這種聲音揮之不去。

周一不敢馬虎,早早掙紮著起身,下樓。打開車門,上車,點火,習慣性地右手一探,沒有預想中的蕾絲柔滑,手掌重重地砸在了副駕駛的真皮座椅上。媽的,老子重回單身了。

也好,這一砸,倒是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光棍要是再丟飯票,可就真要跳河了。

快快上路,等紅燈,躲摩托,讓行人。

啪地一下刹死,最後一個紅燈。這就是我先之前說的狀態。我整個人仰躺在駕駛座上,“都趕著去投胎呀”,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地遊龍驚魂,原先有玉珍在副駕作解語花,這時的心境真的無可明狀,腦中“謔謔謔”的磨刀聲還是隱隱地響個不停。

“媽的,幹了他。”我的牙緊咬著。

順帶說一句,用玉珍的話說,“別看我開著個車係著個領帶人前人後被人叫著李總其實就是個屌”,我就是前麵這家路橋公司的財務副總監,國人習慣省了副字,所以普天下都是總。說副總監是為了接軌高大上,說白了也就一出納,財務總監當然就是會計。財務處常年保持四個人,鐵打的營盤裏我和總監是固定的兩個老兵,另兩個視情況如走馬燈,都是院校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混工作經曆等著考證夢想有朝一日進會計界“四大”的主。玉珍說我“守著大堆鈔票卻窮得叮當響”倒是真話,每日裏進進出出千萬是常態,錢這個東東對我而言倒真的麻木。也不得不麻木呀,飯碗得看牢了。老總要我出差時說“對方隻認我”也是真話,這些年,業務上清清爽爽,咱的人品可有公司年年先進作證。

小心翼翼,前麵就是向家裏路口,本城裏的原住民都稱之為“央館子”一條街。也就是都是些速食快餐小館子,沿街而立,食客以打工者為主,快捷廉價為特色。話說我也時不時地光顧,圖個快而省事。

兀地眼前一黑,本能地,我雙腳一腳離合一腳刹車齊齊抵死,“嘎”的一聲刺耳的尖叫,我整個人撞到了方向盤上,早餐差點盡數倒出,額頭上冷汗浸浸。我的個媽呀,突然從旁沒來由地躥出一老者,騎個自行車橫穿,卻又是叭地一下撞到了一條當街的野狗,野狗淒曆地叫聲中,竟是拖了撞得已然拖到地上的後半頭,用了兩條前腿沒命地逃離,轉瞬無影,卻是留了長長的淒叫,還有當街的一灘血以及一條長長的血跡赫然觸目。

而騎著車的老者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竟是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快速地穿街而過,下巴處一簇直直的山羊胡動也沒動,這是我驚得三魂不在七魂出竅時最深的印象,轉瞬也是沒影。行人隻是放慢腳步偏頭看了看,一切如常。這裏小館子林立,時不時撞個餐館裏跑出的雞壓個找食的野狗什麽的,習以為常。

我的眼眶怕是要炸裂了,嘴張得能放進去一個雞蛋,額頭上的冷汗已然汩汩而下。

突地一絲的涼意貼上額頭,“慢點呀,你也趕著去投胎?”

驚悚地一偏頭,差點和一張如花的笑臉撞到一起,是搭車的紅衣女子拿了紙巾給我擦額頭。而更要命的是,消失了一段的腦中的謔謔謔的磨刀聲又起,此時卻是越發地尖厲。

我真的不行了,雙手抱頭,雙腳還是死死地抵著離合和刹車。

而又是輕輕的,一雙白得離奇的手,對了,就是我在車玻璃上看到的像白骨一樣的手,將我的車檔複了空位,熟練地給我打著已然熄火的車。

還是那種聲音,“大哥謝謝了,我到了,慢點開,注意安全。”

我那破車開關門的聲音我最熟悉,此時卻是毫無聲響一樣,或許是我緊張沒有聽到罷。隻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從我車前飄過,似朝我笑了笑,尖尖的下巴,兩眼有著一種刺人的瑩瑩的光,消失。

車旁有各種車輛迅捷通過,各種喇叭聲響成一片。

一出租車司機經過我邊上時狠狠地罵了我一句,“傻逼呀,當街等魂呀!”

突地驚醒。車內一切照常,音響還是那麽大,發動機溫柔地歡叫,我停在了街當中。要不是前麵已然快被壓得沒有了的殘餘的血跡提醒我剛才這裏撞過一條狗,我真的以為一切都是幻覺。

我迅速放下抱著頭的雙手,媽個逼的,詭異呀,這謔謔謔的磨刀音卻是消失無蹤。

“真是他媽的屌絲沒有二兩膽呀,一個跟別人睡了的玉珍就把你整成了這樣,疑神疑鬼的,你他媽的還能再有點出息不!”我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其實還是在給自己打氣壯膽。

快走,要不真成他媽的傻逼等魂了。

啟動,滑行,加速,一切沒事。

“真他媽下賤坯子,很好呀。”我又一次在心裏滴咕。

此時腦中沒有謔謔謔的磨刀音,卻是突地又冒起一個想法,剛才,那紅衣女子,明明在後座呀,她是怎麽給我擦汗還有空檔還有點火著車的?是剛才那一腳急刹讓她到了我駕駛座後嗎?可我偏臉時為什麽正正端端地快碰著她的臉?

媽呀,一個激靈,隻能是一個解釋,她整個人怕不是就飄在了我的頭頂!

下意識地慌慌著看了一眼後視鏡,竟似有若有若無的一張蒼白的笑臉飄過,突然間,一隻森森白骨的手掌朝麵部伸來,陡地蜷起,意念間響起卡卡的骨節摩擦聲,隻剩了食指,朝我點了一下,我那個太姥姥呀,嚇得我一縮頭,本能地一腳刹,劇烈地晃動,耳旁傳來了周邊赤耳的刹車聲,此時卻在我聽來,竟是那麽地親切,提醒著我還行駛在我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上,麵前的影像消失無蹤。

我猛地縮起頭,腳下再次用力,車如脫兔般朝前奔去。

咚咚咚的心跳如錘一樣敲著我的心髒,怕是要碎了。拚命按捺著,再次慌慌地看了一眼頭頂的後視鏡,隻有熟悉的一張五官錯位的屌絲的臉和驚慌失措的眼神,那是我自己!

去你媽的真沒出息。

我朝公司而去。

進院放車關窗。

突地眼睛被後座上一個桔紅色的錢包粘住了。腦子一轉,想是紅衣女子遺漏。此時卻讓人覺得,閃著詭異的桔紅色的光。

顧不得多想,忙忙地拿了錢包上樓,早班要打卡了,那可是意味著全勤呀,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