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圓滿(最終章)
終於完結啦!!!!
卯時的打更聲穿堂而過,天還有些灰蒙蒙的,窺不見一絲光亮。
微風徐徐,攜卷著院中木芙蓉的花香四散而溢。
林若言坐在臨窗的梳妝台前,盯著那一片玉白色芙蓉花,一動不動。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左側邊還放著她的大紅喜服。
是她提前半年就一針一線縫好的,為此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跟著母親認真學習了一年的女紅,十指被細小的繡花針紮破過無數次。
好幾次哭得想放棄,可終究堅持了下來。
隻因為,她很害怕。
老人家常說幸福是要自己把握的,喜服也是一樣,哪能假借他人之手?
可一般大戶人家的姑娘都隻是象征性地縫幾針或繡個花樣子,隻有她,這一針一線都由她親手完成,凝結的,全是她滿滿的愛意。
所以她會幸福的吧,應該是會的吧?
可為什麽還是害怕,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幸福,為什麽還是覺得那麽不真實?
芝蘭玉樹的少年啊,她從小心中就仰望的明月,今日,她就要嫁給他了。
回想起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從盛京到延陵,從他隻是將她當做一個不得不去照顧的負累,到他會被她感動甚至會為了她吃味,一切,仿然如夢。
她隻是一個驕縱蠻橫的大家小姐,如今又家道敗落,縱然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可還是覺得配不上他。
她配不上他。
可他又為什麽會娶她呢?
是不是,不得已?就像當初不得已要帶著她去臨安一樣。
林昭言推門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隻著一襲單衣,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台邊的林若言。
微風吹散著她的發,天已經蒙蒙亮,晨曦透過層層雲靄灑向大地,有光折射到她的臉上,令她看上去有些不忍觸碰的脆弱。
怎麽回事?這大喜的日子,還以為她會興奮得恨不得馬上嫁去成國公府呢!
“既然已經起了,為何不讓丫鬟替你梳妝打扮?”林昭言抬步朝她走去,卻又在下一秒立刻頓住。
因為她看到她轉過身來,白皙的臉上一片淚痕,她說:“姐姐,我好害怕。”
林昭言心裏“咯噔”一跳,忙上前詢問:“怎麽了?怎麽了?”
林若言卻搖頭,哭著撲進她的懷裏,哽咽道:“我隻是很害怕,我不想嫁了。”
林昭言知她在說氣話,隻好拍著她的背輕聲勸哄,好半響才令她止住淚水,問她是為了什麽卻不肯說,隻當她是怕嫁過去會受委屈,便道:“你放心,我今日便是來替你撐腰的,你莫要害怕,放心大膽地嫁過去,難不成你貴為大燕國母的妹妹,還怕了他成國公府不成?那秦氏,我也會替你擺平的。”
林昭言很少說這樣不可一世的話,可如今為了寬慰林若言,卻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林若言知道,“撲哧”一聲笑了開來,挖苦道:“少來,你明明比我更害怕秦氏來著。”
是在說小時候的事兒。
那秦氏每每來建安侯府總是一副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姿態,她隻是懶得與這種人打交道才躲著罷了。
不過林昭言並沒有解釋,隻捏著她的鼻頭道:“今時不同往日,我怎麽還會怕她?”
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建安侯府三房不受寵愛的嫡小姐了,她是延陵劉府的庶女,也是大燕國的皇後。
林若言一邊取笑一邊躲開了她的手,氣氛終於好了起來。
林昭言喚了丫鬟進來替她擦幹淨臉,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就吩咐她們開始梳妝打扮。
林若言沒再吵著不肯嫁了,而是乖乖地任憑丫鬟們在她臉上折騰,可林昭言分明瞧見了她縮在衣袖中微微顫抖的雙手。
她不禁歎氣,這丫頭,從來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哪怕是麵對父親的斥責和板子都麵不改色,倔強得叫人恨得牙癢癢,可現在卻怕成這幅樣子,甚至想臨陣脫逃。
這個陸言之,真是害人不淺。
當局者迷,她雖能看出陸言之如今對林若言的真心,可林若言這大大咧咧的卻未必知道,再加上陸言之一向內斂,怕是有什麽感情也都憋悶在心裏,造成過很多誤會吧!
林昭言在想要不要尋個機會跟陸言之談一談的時候,劉氏也帶著全福人和梳頭媽媽進來了。
母女倆自然又是一番離別之語,為了避免林若言把妝哭花了,林昭言及時勸住了他們。
外麵突然響起來了劈裏啪啦地鞭炮聲響,喜呐也及時應景地吹了起來。
劉氏一喜,外麵傳來丫鬟興奮的喊聲,“姑爺來迎親了!”
劉氏笑著拿過花開並蒂的紅蓋頭,“快蓋上,一會兒讓昕哥兒背你出門。”
林若言身子一顫,接過紅蓋頭的手抖得厲害。
林昭言歎了口氣,上前接過紅蓋頭,輕聲道:“若言不必害怕,沒事的,姐姐會護著你的。”
林若言抬起頭來看她。
此時天已經透亮,清晨的光悉數灑在她的臉上,膚若凝脂,一雙秋眸盈盈含淚,好似水洗過的上好墨玉。
林昭言替她蓋上了蓋頭,掩住了她盛放的光華。
她的美,必然要留到新婚之夜讓夫君發現。
建安侯府在經曆盛京那一場動亂後早已經敗落,索性皇帝並沒有趕盡殺絕,與幾個小女子追究,在查出皇宮內亂與三房毫無關係後甚至將宅子還給了他們。
林昭言知道,蕭歧是為了她。
隻是如今這大宅子卻冷清得可怕,哪有往日十分之一的熱鬧?
不過沒有人在乎,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都隻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還是人活得舒心,這三房上上下下,誰又能說沒有原來過得好?
至於建安侯府的未來,還得靠昕哥兒一步一步走。
沒了熱鬧的人群,陸言之很快就“登堂入室”,將被人群簇擁著,明顯還在害怕的林若言接上了花轎。
林昭言和劉氏等一行女眷也都跟著出了門。
林昭言此次出宮並沒有對外宣揚,也沒有擺什麽大的排場,一來是習慣了低調,二來她隻是為了在成國公府的女眷麵前給林若言撐撐場麵,並不想鬧得所有來參加婚禮的人都唯她是從。
再一次見到秦氏她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雖然麵上對她還算恭敬有禮,但神情中還是難掩輕蔑之意。
也是,除了嫌棄她是個庶女出身,大概還因為她長得像自己曾經最不屑的一位姑娘吧!
人人都以為她隻是和林昭言這位表姐長得相似,更有甚者傳聞皇上會娶她也是因為那位死去的林四姑娘。
殊不知……
林昭言突然很惡趣味地想瞧一瞧她們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因她貴為皇後,席間倒也一直和樂融融,除了一些自命清高不凡的貴婦遵從表麵的客氣不肯與她多說話外,其他的倒是一直巴結著。
林昭言胡謅了一番自己與林若言小時候的交情,把和她的感情說得比親妹妹還要親,席間的貴婦倒果真出言附和,猛誇了林若言一頓,就連秦氏都朝她看了好幾眼。
誰都聽得出,皇後今日來的目的,是為了挺林若言了。
秦氏再不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與皇家對抗的分量。
新郎倌來到席間敬酒,人們紛紛站起身來恭賀,林昭言也說了幾句場麵話,陸言之坦然地衝她微笑,輕聲低語,“謝謝。”
時間果真能平複一切,無論是傷害還是刻骨的愛情。
不過……林昭言朝陸言之看過去,他們之間還有別的問題。
陸言之帶著幾分醉意被丫鬟攙扶著步入新房的時候,他的新娘正端坐在新**一動不動。
嘴角不自覺漾出一抹笑容,有幾分寵溺,有幾分心疼。
“你們都出去吧!”
清越的聲音自屋內響起,端坐著的新娘明顯手足無措了起來,不過因為蓋著蓋頭,並瞧不見她臉上的神色。
陸言之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每走近一步,似乎都更能感受到新娘子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懼意。
“真是個傻丫頭。”陸言之歎息著,用手輕輕挑開了花開並蒂的大紅蓋頭。
新娘耀眼奪目的美麗便盡數現入眼簾。
林若言本就長得美,可因為氣質太過盛氣淩人,往往讓人忽略了她的五官,此刻因為害怕,她掩去一身傲氣,低垂著雙眸,怯怯地坐在那裏,火紅的嫁衣掩蓋住她姣好的身段,隻露出一截如蓮藕般白皙的脖頸,燭光搖曳,恰如明珠生輝。
陸言之想自己大概是喝多了酒吧,否則怎麽會熱氣翻湧,直想將她壓倒在床榻之上呢!
他強壓下體內叫囂著的衝動,取了擺放在桌上的交杯酒,一手捏著一隻,一手遞給林若言,“合巹酒。”
林若言伸出如雪皓腕,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偷偷瞄了陸言之一眼,瞬間,心跳如鼓。
他怎麽會這樣好看呢!那樣芝蘭玉樹的一個人,穿著大紅色的錦袍,墨發紅緞,眉目間皆是如畫風情。
心裏又不覺地自卑,覺得自己果真配不上他。
恍恍惚惚地喝下合巹酒,殊不知,她這樣一副模樣,欲拒還迎,睫毛顫顫地像羽毛一樣撩刮著陸言之所剩無幾的理智。
他突然伸手將她摟過來,環抱著她柔軟的腰肢,目光沉沉地朝她看去。
林若言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
是真喝多了吧!
陸言之這樣想,然後突然在她臉頰輕輕落下一吻,呢喃低語,“若言,你真美。”
他呼吸間的熱氣全數噴灑在她脖頸之間,林若言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下意識地就要躲開。
可誰知,下一秒她卻被陸言之打橫抱起,壓倒在了床榻之上。
大紅色的嫁衣裙擺如花般綻放,層層疊疊地鋪在床榻之上,林若言小巧嬌嫩的身軀包裹在其中,好似一枝尚未**的花骨朵兒。
她已然及笄,可陸言之還是覺得罪惡了。
這個從小當做妹妹看的女子,他竟然娶她為妻,並且即將得到她了。
可是,似乎甘之如飴。
“言,言之……”林若言嚇壞了,斷斷續續地說著話,不知道接下來他要做什麽。
陸言之俯首看她,燭光映在他墨玉般的眸中,光華盡顯,好似要將人溺斃。
“若言,你在害怕什麽?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他帶著安撫般的溫柔聲線在耳畔輕輕響起。
林若言沉溺在美色中無法自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隻是怕,我不夠好,我配不上……”
她未說完的話消失在了陸言之狂風驟雨般的親吻之中,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陸言之才放開她,暗啞著嗓音開口,“你還要我怎麽做才能明白?”
“這世上,或許比你好的女子有很多,可在我陸言之心目中,能配得上我的,隻有你一人,隻有你林若言。”
林若言雙頰酡紅,還未曾方才那狂風驟雨般的吻中回過神來,聽到陸言之這麽說,整個人都愣住了。
陸言之苦笑,“許是我真的做得不夠好,竟讓你如此苦惱。”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她嬌嫩的臉頰,呢喃,“今後不會了,若言,我愛你。”
林若言眨著雙眼,片刻後,竟有淚滑出,她突然伸出手緊緊抱著陸言之,哽咽道:“我也愛你,言之,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她本是激動之下的真情告白,殊不知卻擊潰了陸言之所剩無幾的理智。
當大紅色的喜服被無情剝落,當她欲哭無淚地承受著一波波“懲罰”的時候,林若言還是沒有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話哪個字得罪了她上一秒還情深似海的新郎。
五個月後,嵩山別院。
林昭言正立在長廊下,看外麵大雪紛飛。
院子裏的花草盡數被大雪掩蓋,一片銀裝素裹。
“這裏的大雪與盛京城的不一樣吧?”背後忽然一暖,還伴隨著清亮的女聲。
林昭言回頭望去,是周靜瑜。
她笑著裹緊了剛披上的白狐披風,道:“是有些不一樣,這裏的雪,像江南的柳絮,盛京的雪,要更冷一些。”
周靜瑜笑,視線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想去江南了?這可不行,你母親捎信來說,她下個月就會趕來,在你這孩子安全落地甚至是會走路之前,你哪兒也不能去,否則,便是蕭銘也不會放過我。”說著,又小聲嘀咕,“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也這麽上心。”
林昭言失笑,蕭銘對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的確是要比她和蕭歧這做爹娘的還要上心。
三個月前,蕭歧將睿兒扶持上了皇位,舉朝嘩然,可睿兒乃先帝之子,名正言順,嘩然過後舉國上下皆是一片敬佩之聲,群臣上書要立蕭歧為攝政王,幫新帝處理朝政,其言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統一。
蕭歧當了這個皇帝以來,雖然擅於籠絡人心,但一些思想保守的老臣總有不服,認為他名不正言不順,時不時會給他找點麻煩,如今這麽一出,倒是讓那些老臣刮目相看,對他再也挑不出毛病,也樂意讓他繼續把持朝政。
蕭歧並未推脫,畢竟江山不易守,他拚了命掙來的江山也不敢完全放手交給睿兒這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子。
不過在這之前,他表示要與夫人一同去遊曆山河,一來是為了表示自己對權利並不貪戀,二來也是要讓那些曾經找過他麻煩的老臣知道他的重要性,這三來,也的確是成親以來他們兩個沒有過過一天正常的夫妻生活。
蕭歧將朝中的一切安排好後,就帶著她從盛京出發了,本說是要去江南之地過冬,誰知半途中她身子不舒服,請了大夫,竟被查出已有近三個月的身孕,不宜再長途奔波。
蕭歧怕她出意外,又因他們臨近嵩山,便來投靠了蕭銘夫婦,打算讓他們暫為照料。
蕭銘初始見到他們還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是排斥,不過後來也不知道蕭歧找蕭銘談了什麽,總之就見他興奮地找不著北了,整天除了笑就是見人嚷嚷“我要當叔叔了,我要當叔叔了。”
現在,方圓百裏之外,還有誰不知道他蕭銘有個嫂嫂懷了身孕。
林昭言每每想到這個,就覺得丟臉至極。
不過……
她輕輕撫上了自己的小腹,是真的,很開心呢!
“在笑什麽?”身子突然被人摟住,林昭言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笑出了聲,眉梢眼底皆是喜色。
她將身子往來人懷裏縮了縮,笑著,“在笑你過分緊張,這種小事也值得捎信讓母親親自來嗎,我可聽說,若言也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來人不服氣,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蹭,“這怎麽會是小事!我的孩子自然要矜貴些,再者那成國公府難道沒有人了嗎?還需要你母親照料?”
林昭言笑得更厲害,其實她知道,他是擔心她會害怕,有母親在身邊,總是要好一些的。
“蕭歧,等孩子出生了,你恐怕再沒有時間同與我去遊曆山河了。”盛京總是要回去的,睿兒一個人還應付不來,又有了孩子,他們夫妻之間要再過二人世界就更難了。
早知道,應該晚一點要孩子。
蕭歧捏捏她的鼻子,“總會有時間的,等孩子長大一些,等睿兒可以獨當一麵,昭言,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林昭言側首望著他,他的眸中滿是深情。
“你說得對,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她笑起來,笑靨如花,如雪地裏那一株盛綻的寒梅。
其實在哪裏又有什麽關係呢,盛京、延陵、嵩山,十裏平蕪,暮山無數,蕭歧,隻要能和你一起,天涯海角,處處是錦繡。
終於完結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