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她容顏的那一刻,他是多麽想衝上去,像陳康一樣正大光明的將她擁在懷裏,告訴她,這些日子,他有多想,多念。可是,臨到最後一刻,他還是隱忍了下來。

原本放林一回來,他就並不完全是要林一為了他去報仇的,如今見陳家對林一如此看重,身份也不再是過去的丫頭了。若是陳家就此能平安,那對於林一來說,便是最好的結局。等過兩年,陳家做主,再許以她一門良配,也許一生就此平平穩穩的度過,說不定,與他那一段小插曲,也將會在她的記憶中消散。

隻是一想到林一會忘記自己,玄颯還是忍不住的覺得心痛不已。自從林一離開自己的身邊,他的腦海中就填滿了關於她的一切回憶。他們第一次相遇,第一次擁抱,第一次相擁入眠……

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個月,卻仿佛一生都已經足夠。

隻是,陳家,他最大的仇人之一,他卻是不能放過的!先別說陳加洛對父王的背叛,便是陳康,讓他雲隱中無數的人家破人亡,他也絕對是要對他們有個交代的。

他一直以為陳康看重林一,是因為對林一有男女之情的緣故,沒有想到陳康居然愛護林一到收為義妹的程度!長此下去,若是林一,也對陳家有了深重的感情,那麽,將來他與她會不會對立兩麵呢?到時候,為了旁人,他會對林一動手嗎?

仰麵躺在帝都一處宅子的屋頂上,玄颯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突的,身邊氣流異動,隻覺得一陣極輕極輕的風聲從頰邊擦過,便見到一個黑色身影,穿梭在屋頂之上,玄颯心驚,忙俯身不動,暗暗的注視著那個黑影。

當看見那個黑影往陳王府的方向跳去,玄颯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忙跟了上去。

本來不必他關心,可是現下因為陳家有了一個他牽掛的林一,方才特別的注意起來。那黑衣人到了陳王府的屋頂,卻沒有下去,隻是趴在屋頂上,睃了好一陣,玄颯心下放鬆,不過隻是監視陳王府動靜的人而已。不過轉念一想,要對付陳王府的人,不就應該是他的人嗎?可是再仔細看過那人輕功,卻不像是他所熟悉的,又不免疑惑不解?剛在帝都,周雄腳下,對陳家有此行動的人,莫不正是周雄?

周雄曆來生性多疑,他也是知道,卻不想,周雄連當初同自己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也不信了麽?可是,當初父王不是對陳加洛和慕容長天深信不疑,最後不也正是他最信任的幾個兄弟反了自己的嗎?

正當玄颯思量之間,那黑衣人已經有所行動,隻是並不是夜闖王府,而是,轉身施展輕功飛身而去。

玄颯對此人的身份很是好奇,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黑衣人一路出了帝都城牆,卻是往禾邑城的方向而去。

玄颯緊跟其後,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跟著黑衣人來了離禾邑城三十裏開外的一處小樹林。

玄颯遠遠看見那黑衣人往四處瞅了瞅,確定無人才走到一處樹叢後麵。玄颯本要跟上去,卻見到樹叢後麵隱隱有人影晃動,也就安安分分的躲在原處。

不多時,從樹叢後麵走出一個身穿藏藍色棉袍的中年男子。年紀看上去五十上下,麵容雖生的普普通通,但是光潔白皙的皮膚卻是極為引人注意,細細的柳眉,紅豔豔的薄唇。男人又左右看了看,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在唇邊上摸了兩把,待手離開之後,玄颯才看清楚,男人竟是給自己粘了一撇假胡子。

此人莫不是宮裏的太監?可是若是周雄派去監視陳家的,不是應該即刻回宮複命嗎?怎麽可能不回宮反而到禾邑城的道理?玄颯更加好奇了,便一路跟著男人。

男人一路往西行約莫三十餘裏,才進了一座小村莊。男人一進莊子就尋到了一處農家,許是男人沒有找到人,當時就有些心急了,使勁兒的推了好幾把農家小院的門戶,也沒有動靜。這時旁邊的一處院子亮起了燭光,從裏麵走出來一個老婆子拎了一盞有燈籠開門出來,打著哈欠,估計是男人的舉動吵到了她,一臉的不高興,探出頭看了看男人,依在門框上急聲的說:“喂,別推了,這家人早就搬走了!”

男人見有人知道農戶的下落,便急忙上前一臉急聲的問:“這位老嫂子,你可知道這家人搬去哪裏了?”

老婆子又打量了男人半天,接連打了兩個哈欠,才抬眼看著天色,不冷不熱的說道:“我那裏知道!”

男人似乎察覺到老婆子的異常,忙在懷裏摸了兩把,掏出一個銀錠子就往老婆子的手心裏塞:“勞煩老姐姐若是知道一二,都請告訴於我!”

老婆子掂了掂銀錠子的分量,這才眉開眼笑哈著腰對男人說道:“哎呀!你是林大家的遠親吧?來來來,快請院子裏說話!”

男人看旁邊陸續又有幾家農家亮了燈,估摸著也是怕再引起旁人的注意,男人就跟著老婆子進了院子。

剛一聽見男人打聽的是一家姓林的人的情況,不就是和林一一個姓嗎?玄颯本能的就覺得此事跟林一有關係,心裏更是篤定,自己跟著男人前來沒有錯。忙摸了上去,找了一處不讓人注意到的角落,貼近牆根兒趴在牆頭,屏住呼吸,仔細留意院子裏的動靜。

那老婆子大概是一個人住,雖是貪男人的錢財,可是也不敢再貿然請男人進裏屋,隻安排在院子裏的竹桌子邊上坐了下來,這樣,倒是方便了玄颯,能將兩個人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老婆子安排好男人,就要進屋去倒茶水,男人忙阻止:“老姐姐,不必費神了,我就打聽點情況。”

“……好好!”那老婆子雖然是有心的要從男人身上訛銀子,可是到底就這麽平白的得了一錠銀子,覺得招呼的不周到便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見正主都這麽說了,也就安之若素。

“老姐姐,你先前說那林家的搬了,你可知道他們搬到哪兒去了?”老婆子一坐下,男人就急忙問了起來。

“具體地址,我這裏也沒有,不過聽幾個鄉親說起過,像是搬到禾邑城裏去了!”

“那老姐姐可知道他們家有個小女兒,也跟著他們一同搬過去了嗎?”

“小女兒?”老婆子想了想才拍著頭說道:“你是說她家撿來那個小丫吧?”

“就是她,老姐姐還記得?”

“能不記得嗎?那丫頭也是個可憐見兒,小小年紀就起早貪黑的伺候她老子娘,還整天的要被月娘那丫頭欺負,平日裏若不是她家那小哥兒幫襯著,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老婆子啐了一口唾沫,口沫橫飛的說道,突然意識到什麽,警惕的問:“你找林家的,旁人不問,偏問你小女兒,你不會是那小丫的親人找來了吧?”

男人背對著玄颯的方向,玄颯也不能看清楚男人的表情,隻是也能感覺到男人微微**的背影,聽的出他的呼吸加重,顯然是因為老婆子剛才的一番話給嚇住了,也生了氣。

不管那老婆子口中的小丫是不是林一,但是林家的做派,玄颯也不禁生氣。

男人久久沒有說話,老婆子又輕聲的追問了一句,男人這才緩過神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原來把人寄養在她家,便是看重那林大的老實,沒有想到竟然讓小姐吃了這麽多的苦頭,都是我遇人不淑啊!”

小姐?

玄颯不禁心驚,那小丫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老婆子一聽也慌了神,忙手足無措的勸:“大兄弟,你也不要和林大置氣,那林大待那孩子還是極好的,隻是架不住他那口子,不過那丫頭雖是吃了些苦頭,到底那林家的也沒有讓她冷著,餓著,便是有些小病小災兒的,也都及時的請了大夫,他家真哥兒也是個實心的,待那丫頭也是極好的。”

男人聽老婆子這麽一番勸,才稍微的鬆了口氣,語調也輕了些:“那老姐姐還記得,那丫頭也是跟著搬去了?”

“這我是記得的,當年他家的真哥被一遊方的道士看重,說是有慧根的,許了林家的幾兩銀子,說是讓真哥兒跟著學道,等得道之日再送回來,倒也是真哥兒的福分。他家也是因著這個緣故,也才有在城裏安家的銀錢,那年,小丫十三歲吧?如今這算起來,也有一年多了,他們走的時候給了我幾個銅板,讓幫忙看著宅子,說是得空了還會回來小住,可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別說回來小住了,便是我們這些鄉親也都盡忘了呢!”老婆子喋喋不休的又是一大篇的話。

可是男人隻關心的是小丫的情況,對老婆子說的那些毫不關心。

“老姐姐當真沒有他們在禾邑的地址麽?”

“我還能誑你不成?”那老婆子一聽不高興了,翻了翻白眼。

“有勞老姐姐了!”男人見再也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拱手行了謝禮,起身就往院門口走。

老婆子也是一臉的不高興,也就打著哈哈,算是別過了。

可是男人剛走出院門口,老婆子又追了上去,喊了一聲:“大兄弟,你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