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已經是酉時了,天色已經大黑。林一走在街上一言不發,七娘也不好開口說話,隻是靜靜的跟在林一身旁。

回了慕容府,林一打聽了,慕容清還沒有回來。和七娘回了容萱閣,慕容婉還沒有休息,卸了妝等在房間裏,見林一一臉怒容的回來,就迎了上去:“姐姐,沒有什麽事吧?”

林一想現在也瞞不了慕容婉了,就把事情的經過始末都跟慕容婉說了一遍。

“這件事還牽連了龔府?如此說來就不好辦了!”林一他們對龔府或者不知情,但是慕容婉多少還是知道底細的。

“婉兒,那龔府到底是什麽背景?”林一聽慕容婉這麽一說,就問道。

“姐姐有所不知,那龔府其實就是當今皇後的本家,雖然一直都很低調落戶在我們禾邑,也並沒有讓皇上加封,表麵上不參與任何的朝廷之事,但是你說的那龔老爺子是什麽人,那可是當今皇後的親身父親,也就是皇上的國丈大人。你說被這樣的人盯上了,那裏還有肯放手的道理!”慕容婉簡單扼要的說中問題的要害。

“真是該死!”林一現在不隻是覺得嫵娘是個無知蠢笨的,簡直就是個禍害,。如果沒有收人家的聘禮也就罷了,隻是那蠢婦還跟人家把婚約都簽了,那裏還有半分回旋的餘地。如今這件事還把慕容清給拖了下水,那會有怎樣的後果啊!跟人家國丈大人搶小妾,而且還是用來衝喜的,想到這裏林一就坐不住了,隻想著盡快的見到慕容清,千萬不可為了自己做了傻事,他可是過幾天就要走馬上任的,可不能出一點亂子啊。

“七娘,你伺候小姐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姐姐,都這麽晚了還要去哪兒?”

“沒事,我出去走走!”林一不想告訴她慕容清已經插手此事,隻是借口自己心情煩悶,在外麵溜溜。

慕容婉心裏隱有疑惑,不過還是沒有阻止,也沒有多問。

從容萱閣出來,林一也沒有提燈籠,憑著記憶中的路線,繞過蘇姨娘的院子,經過了大廚房,才來到當初密會慕容清時走過的那條青鬆小道。因為心裏著急,也根本沒有留意到身後一直跟著的一個黑色身影。

那人看林一鑽進了小道,唇角一咧,黑亮亮的眸子在夜色中如狡猾的狐狸,閃著冷厲的精光。

於此同時,蘇姨娘的院子裏。

“你說,那小丫頭是龔府看上衝喜的人?”蘇姨娘長發披肩,身上蓋了一件孔雀毛繡鸞鳳圖案的披肩,斜倚在貴妃榻上的迎枕上,手裏捧著一盞茶,修剪的十分整齊的指甲上塗著大紅色的寇丹,輕輕的敲著茶杯。

“說是被龔府看上的,可是老奴去覺得有些奇怪呢。”容嬤嬤躬身立在一邊,哈腰道。

“哦?有什麽奇怪的?”蘇姨娘本來眉目微斂,聽容嬤嬤這麽一說,卻猛的睜大了眼睛,盯著容嬤嬤,唇角一抹好奇。

“你說那龔府是什麽樣的人家,若要是找個衝喜的,早在哪賽場上不就瞧準了,那裏還用的著去給你一個地痞搶,說那丫頭是有幾分姿色的,但是也不至於出眾到非要她不可啊!而且我也暗中查過,那龔府要那丫頭衝喜,居然連八字都沒有合過呢,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容嬤嬤從蘇姨娘手裏接過茶盞放到小幾上,把蘇姨娘從榻上扶著坐直了身子,分析道。

“這麽說來,這件事還真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蘇姨娘坐直了身子,驀的想到了什麽,杏眼眯了眯,唇角上揚道:“這件事既然清兒插了手,那就不會輕易罷手了!”頓了頓,又若有所思的道:“不過清兒似乎對那個丫頭的事太過上心了些!”

“誰說不是呢,上一回那丫頭的羊娘鬧上門來,也是公子給打發了的!”容嬤嬤附和道。

“那丫頭的確是個機靈的,不過最近她的風頭是不是太過了?”蘇姨娘睨著容嬤嬤問。

“誰說不是呢,春環那丫頭明裏暗裏都跟我抱怨過好幾回了,說現在整個府裏,大到廚房門子上的婆子,各房的丫頭管事門,小到那些個小丫頭小廝門,誰都不腆著臉看她幾分臉色,說那紅袖和紅鸞在容萱閣,表麵是個二等的丫頭,實際上那院子裏什麽大小事都是那丫頭才能做的了主的!”

“我看那丫頭,也該有個人幫襯幫襯她了!”蘇姨娘笑意冉冉,糯糯的嗓音輕緩的道。

“奴婢省的了!”容嬤嬤退了半步彎了彎腰道:“梅園那邊?”

“不礙事,那人的清靜日子也過不了幾天了!我乏了,你退下吧!讓春環進來伺候!”蘇姨娘擺了擺手,摒退了容嬤嬤,又歪倒在迎枕上。

“蘇姨娘!”春環進來,輕聲的喚了喚:“讓奴婢伺候你歇下吧!”

“上次那丫頭醉酒可是你和綠靈做的?”蘇姨娘沒有睜眼,雲淡風輕的道。

“……”春環沒有想到過了這麽久,自家的主子竟然會問起這個問題來,一時怯懦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別想蒙我,那件事,別人或者不清楚,我還是略隻一二的!”

“是!”春環答著話就湊到蘇姨娘耳朵根兒上低語幾句。

“這件事是他的意思?”當時林一醉酒,宴席還沒散就離開了,後來簡單回來說是出去碰到她喝醉了,就給送回了容萱閣,但是後來又無意間見到過的小丫頭回了話,說了當時瞧見的情景,蘇姨娘那個時候就有些懷疑。不過現在才過問,自然有她的道理,如今從春環嘴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有些憤懣的同時,心裏卻打著另外一個小算盤。

然而在另外一邊的梅園,慕容珞站在梅園緊閉的大門外。

裏麵是真意的聲音:“二少爺,你請回去吧,王妃說了,她現在誰也不想見!”

“真意,你告訴母親,我一定會為她報仇的,也一定會早日讓她出院子,重新做我們慕容家的當家人!”慕容珞不是第一次吃這閉門羹了,一想到母親現在在裏麵受苦,就心疼的咬牙切齒道。

“二少爺,王妃吩咐了,凡事切不可亂來,王妃對一切早已經看透了也不想再去爭什麽,現在唯一所想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將來有個好前程。”真意隔著門搖搖頭,勸誡道。

“請母親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讓她失望。”慕容珞說著,頓了頓:“還請好生照顧母親,我改日再來看母親!”說完一拂袖就大步離開了。

聽見慕容珞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真意才歎了一口氣回到慕容婉以前居住的二樓。慕容王妃,當朝的納蘭郡主,兩鬢微微泛了白,長長的頭發隻用一根銀簪在腦後挽了一個垂髻,再無半點裝飾。身上也隻是穿了一件素青色暗紋的長衫,盤腿坐在貴妃榻上,手中撚著一串紫檀木的佛珠,閉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聽見真意的腳步聲,也不睜眼,隻淡淡的問:“他走了!”

“二少爺都來了這麽多次,王妃為什麽就是不肯見他一麵呢?”

這些日子,王妃過的是什麽樣的,隻有她一個人最清楚,說不想王爺,不想二少爺那是假的,可是為什麽王妃就打算這麽孤燈冷清的過下半輩子了嗎?真意不禁為納蘭郡主感到心酸和心痛。

“見了又如何,徒增傷感而已,還不如不見!”慕容王妃隻淡淡的說,語氣中卻充滿了濃濃的辛酸和感傷。

“哎!”真意無聲的歎了一氣,緩緩的退出房門。

而那邊,林一熟門熟路的從芷泉閣的角門溜了進去,院子裏黑乎乎的,慕容清還沒有回來。林一直接就鑽進了慕容清的書房,也不敢點燈,就坐在書房裏的椅子上靜靜的等著。

等了半天也沒有見慕容清回來,林一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著了,突然就聽見院子裏有悉悉索索的聲響,正想著迎上去,就聽見慕容清和小四說話的聲音。

“公子,我看你還是跟林一說說吧,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了!”

“她第一次求我,我怎麽能讓她失望,況且這件事也不是沒的轉機。”

“能有什麽轉機,我看龔老爺子那樣子,隻怕連今晚都活不過了,我們要是這個時候搶了人家衝喜的丫頭,萬一有個閃失,那龔府不是把一切都算在我們頭上嗎?”

“行了,你不用多說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林一在屋子裏聽的清清楚楚,對慕容清不禁越發的感激起來,當即就要出門跟慕容清表明自己的態度,讓他不要再過問這件事了。卻聽見綠靈那丫頭突然在院子裏喊道:“公子,外麵有人找!”

“這麽晚了,是誰啊?”小四疑惑的道。

“這麽晚了,那邊我們也不便前去,你先隨我出去瞧瞧,明兒個一早,你就去告訴林一,那邊的事叫她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幫她把姐姐救出來的!”綠靈隻是在門外麵候著,也沒有進院子,慕容清壓低聲音跟小四交代的話,綠靈聽不見,但是屋裏的林一卻是聽的真真切切,可是就是感動的眼淚花花的也不便出門,隻等著三個人都離開了,才拖著步子回了容萱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