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不過是窮家小戶出來的人,那裏知道些什麽好菜式,不過就指著那些從前隻聽過卻想也不敢想的貴價貨點。

什麽鮑魚燕窩魚翅之類的,呼呼啦啦的點了一大堆,讓林一去回話,自己優哉遊哉的和柳芽兒在院子裏踱步,就等著祥林嫂都統統做了來。

祥林嫂伺候慕容婉膳食那不是一天兩天的,那裏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慕容婉的口味,接過長長的單子就問水綠:“這些都是小姐要吃的?”

“恩,七娘剛剛送過來的!”水綠想也沒想就回道。

“林一回來過?”

“剛來過一會兒就走了!”水綠不明白祥林嫂為什麽突然問起林一來,不過也如實回答。

祥林嫂立馬就明白了,唇角輕蔑的撇了撇,也不理水綠,徑直去庫房取了材料就動手做了起來。

林一剛從容萱閣出來,就碰到了慕容啟。

“喂!臭丫頭,見到小爺也不行禮!還有沒有規矩了!”慕容啟自從上次說不理林一了,這麽長時間還當真沒有出現在林一眼前,讓林一也以為他轉了性子。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反正不過是個小孩子,林一也不想跟他多計較,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等慕容啟大大方方的讓她起身,才站直了身子:“奴婢還有事,就先別過三少爺了。”

“喂,你就那麽不想見到我嗎。我無聊的很,陪我玩玩兒。”慕容啟抬腳就擋在林一的跟前,擋著她的去路。

“三少爺,不是奴婢不肯陪你,著實是你嫂子那邊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奴婢做呢!”

“呸!誰是我嫂子,不過就是個狐媚或主的賤丫頭而已,她也配。”慕容啟啐了一口唾沫,不管不顧的拉著林一就往容萱閣走:“讓她先等著,你陪我去找婉姐姐玩去。”

慕容啟的態度,難不成他是知道月娘事件的內幕的?想了想,他是蘇姨娘的兒子,聽說過什麽倒也是正常的。隻是他拉著自己去見慕容婉,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想到這裏,林一就拽住慕容啟:“三少爺,奴婢剛從小姐那邊出來,小姐剛剛才睡下,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叨擾了。”

“這才什麽時辰婉姐姐就睡了?”慕容啟不信。

“真的,聽七娘說小姐似乎身子不大舒服,就先睡了。”

“哎,那好吧,不過你不準走,我這兩天跟著父親去龔家,都煩死了。”慕容啟拉著林一,嘟著嘴耍賴道。

龔家?

“三少爺去龔家做什麽?”

“不就是龔家那老頭子死了嗎!要不是父親非要我去,我才不稀得去呢,滿院子都是人,誰都擺著一張臭臉,見了人隻知道哭,還有那道士什麽的,依依呀呀的也不知道唱些什麽,看著就煩。”慕容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傾訴的人,喋喋不休的埋怨起來:“最煩的就是那死老頭的十七房姨太太,一聽說要給老頭陪葬,個個都哭天搶地的,非要見官,那龔府是什麽地方,那裏還容的他們胡鬧,直接就給打暈綁了就給埋了。”

“不是十八個姨太太嗎?”十七條活生生的人命啊,還有那排在最後麵的,年紀都不大吧,想來能夠進了龔府做姨娘的,姿色也不會差到那裏去,就這麽被活埋了,隻是因為他們曾經是一個糟老頭子的妾侍。被慕容啟說來,也沒有半分的憐憫,反而覺得他們掙紮在死亡邊緣是件很煩的事。不過當初月娘進龔府的時候不是說是第十八個嗎,怎麽少了一個?

“咦?你怎麽知道龔老頭有十八個姨太太?”慕容啟狐疑的問。

“聽別人說的,公子快說,那第十八個去哪兒了?”不知道為什麽,林一總覺得龔老爺子現在去了,對慕容家不是一件好事。

“第十八的那個,在抬進府的第二天就上吊自盡了,倒也省了龔府的事兒,不過我聽龔府的人說,那龔老爺子突然去世,說不定就是被那賤丫頭給衝撞了的,所以那丫頭去的時候,連張席子都沒有裹,直接就扔了亂葬崗了。”

如果當初慕容清沒有出手救月娘,那月娘現在也是那陪葬的十八個人之中的一個吧!現在想起來,林一真的很是後悔當初的一時心軟,才讓月娘有了今天,也讓慕容清不明不白的多了一個孩子。真是世事弄人啊!

“喂,臭丫頭,你在想什麽呢?”慕容啟推了推走神的林一。

“三少爺,奴婢當真有事,不能再陪你聊天了。”林一回過神來,跟慕容啟告了別,也不管慕容啟還在身後跳著腳叫她,就急匆匆的回了芷泉閣。

剛一進偏院就聽見月娘說話的聲音:“七娘啊,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姐妹,雖說不是嫡親的,現在姐姐我有這福氣做了主子,隻要我們姐妹相互幫襯著,將來在這府裏也算是互相有個依靠,你說呢?”

“七娘不過是個奴婢,不敢攀姐姐這親!”

聽七娘這麽一說,林一抬腳就進了花廳。

“小丫這是去哪兒了,人家七娘可來了好一會兒,等你好久了。”月娘不客氣的接過七娘遞給她的筷子,大刺刺的又抬手指向圓桌上的一個碟子。

林一一看柳芽兒不在房間裏,七娘站立在桌子邊上,老老實實的給月娘夾菜,當時就有些火冒三丈,上前一把奪過七娘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順勢把七娘給拉到一邊:“你是伺候小姐的,那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使喚的,沒的丟了小姐的臉麵。”說完就瞟了月娘一眼。

月娘不徐不疾的從腰間抽出錦帕,在唇角壓了壓,淡淡的一笑假裝拍了拍腦袋:“哎呀,瞧我這腦子真是混了,原想著是自家的姐妹,一起吃個飯什麽的沒有什麽,沒有想到竟然壞了這上下尊卑的規矩。”

月娘這話,明著是順著林一的話來說的,實際上就是告訴兩個人,現在他們三個人中,隻有她月娘是主,他們是仆,還真不是能在一桌上吃飯的。

哼!要不是自己一時糊塗,現在她已經是身處墳墓中,還敢在這裏耀武揚威,當時就戳了月娘一下:“我剛聽說那龔府的老爺子去了,闔府十七個姨太太都陪了葬,而且聽說老爺子是被當初抬進府的第十八個給克死的,龔府恨那十八,死了直接丟了亂葬崗喂了野狗。”

月娘一聽,想到自己當初差點就成了那第十八個,嚇的臉色一白,額頭上就滲出冷汗來。

林一見狀滿意的扯了扯嘴角:“人啊,幸福生活來的太突然了未必是件好事,若是謹守本分呢,說不定還能多享一陣子福分,想那龔老爺子的十七房姨太太,當初被抬進龔府的時候,誰過的不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那裏能想到男人百年之後就落給活埋陪葬的下場。若是被男人寵愛過的也就罷了,隻怕有些人連男人的麵都沒見過幾回,那死的才真是冤啊!”

說完就拉著七娘出了花廳:“你就任著被她欺負?”

“我來的時候廳裏沒人,月姐……月姨娘就說讓我一起坐下來吃飯,我本來也不坐的,她就胡亂說了好大一通話,又說要跟我說所表姨公的情況,我這才不情願的坐下來的,一坐下,她就說什麽身子不便,請我幫忙給夾夾菜,我想著她有了身子的確行動不便,這才……”

“算了,以後你再送過來,直接撂下就走,理也不要理她!”

“再怎麽說她也是個主子啊,禮數上也不能壞了啊!”

“哼!龔府的事想來會讓她消停幾天。”林一撇了撇嘴,得意的笑了笑,不過隨即就有些擔心起慕容清來。

說月娘,聽了林一的一番話,當天晚上就做起了噩夢,就夢見自己是龔老頭的第十八房姨娘,死了被扔在亂葬崗,正被野狗啃著屍骨,嚇的她從夢中驚醒過來,連忙讓柳芽兒把滿屋子的蠟燭都給點的亮亮的,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夜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林一當然也知道,以為月娘就此能消停了,沒想到第二天,月娘就讓柳芽去傳自己的娘進王府來陪她。

柳芽兒不敢擅作主張,就回稟了春環。

“說起來,要不是她有了身孕,也要三朝回門的,既然她想她娘了,傳進府來說說話也不算破了規矩,不過到底是市井婦人,留在府裏過夜就罷了,沒的帶進壞風氣來。“蘇姨娘聽完春環的回稟,想了想,眸光中閃動一絲異色,就淡然道。

“奴婢省的!”

慕容家給嫵娘和林大牛的聘禮相當的豐厚,足以讓他們兩個人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子了,嫵娘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著著實實的在鄰居麵前風光了一把。

隻是嫵娘一個市井小民,審美觀確實不怎麽樣。

隻見她身穿一件絳紫色的亮色緞子的夏衫,頭發高高的挽了一個雲髻。這種發飾本來是極高貴的,偏那嫵娘生的矮胖,脖子又粗,全是肥嘟嘟的贅肉,發髻上又叮叮當當的插滿了赤金步搖,耳朵上墜了兩個鵪鶉蛋大小的赤金鏤空的燈籠耳墜子,更顯的頭重腳輕,笨拙非常。滿是褶子的臉上厚厚的撲了一層白霜霜的粉,兩腮上胭脂染的紅彤彤的,瞧著就像是個唱戲的戲子,要不就是那青樓的老鴇。反正有多惡心就多惡心。

吳嬸兒猛一見,還沒有認出來,倒是嫵娘昂著頭,把戴滿了赤金鐲子和戒指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假裝整理鬢角,清了清嗓子,派頭十足:“是吳嬸兒吧,不認識我了?”

聽那聲音吳嬸才反應過來這是剛抬了姨娘的月娘的娘親:“是嫂子啊!”

“什麽嫂子,叫我林夫人!”被吳嬸兒叫了一聲,嫵娘立馬就不高興的厲色道。

“哦,林夫人!”嫵娘那一頭一臉的金飾反射著陽光,晃的人眼睛都花了,吳嬸兒真好低下頭改口道。

“恩,起來吧!”那嫵娘以為吳嬸是刻意像自己討好,一臉滿足的抬了抬手,就跨步朝院子裏走去。

吳嬸兒剛要出聲喝止,這時柳芽兒跑了過來:“您就是月姨娘的娘親吧,姨娘已經等的著急了。”

“是是是,我們快走吧!”嫵娘邁著肥壯的兩條短腿兒,跟著柳芽兒身後,扭著腰肢走遠了。

吳嬸兒看著那樣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