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開了方子,容嬤嬤送走了大夫,把藥方給了門房的人。

蘇姨娘帶著林一和柳芽兒,到了花廳,就審問起來。

“你們說,月姨娘誤食舒經活血的藥物,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一那裏知道是怎麽回事,猛然間想起上午在院子裏,春環和慕容珞的對話。若說對月娘最有敵意的也就隻有綠靈,可是綠靈雖然說和月娘同住在這芷泉閣,但是從來都不會踏足西偏院半步,就算要下手也根本都沒有機會啊。而且林一也都一直小心著,就怕那腹中的孩子有個閃失,月娘用的一應東西除了她和柳芽兒,平日裏連喝的水,她都會親自檢查,不會讓別人染指半分。就連食物也都是祥林嫂親自做的。問題到底出在那裏呢?

柳芽兒年紀小,當時就害怕的跪在地上哭泣道:“蘇姨娘明察,這事兒跟奴婢可半分關係都沒有啊!”

聽著柳芽兒一個蘇姨娘,一個月姨娘的叫著,蘇姨娘就心生厭惡,等有時間,是該好好的改改這些個稱呼了,沒的叫出來被人誤解。一想起那白發老翁看自己的眼神,蘇姨娘就覺得後背發麻。

“行了,我既然派你到月娘身邊伺候,自然是信得過你,不會平白冤枉你的。”

“奴婢多謝蘇姨娘相信奴婢。”柳芽兒這才吸了吸鼻涕,不過沒有蘇姨娘的令兒也不敢從地上爬起來。

“你呢?有什麽見解?”蘇姨娘轉臉問到林一。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問題出在那兒。”心裏是懷疑綠靈,也不細滑綠靈,但是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林一是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的。要知道在古代子嗣的事是頭等大事,要不然月娘也不會母憑子貴在慕容清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長輩做主給納進了王府。

“難道就一點疑點都沒有發現嗎?那我特意留你們兩個照顧月娘幹什麽?”這大院中,這樣的齷齪是不少,很多時候看似沒有線索,但是隻要肯用心的抽絲剝繭,那就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的元凶。而且慕容長天雖然對月娘並不待見,但是對那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很關心的。時不時的都要問問五姨娘月娘的情況。想想啊,慕容長天也都這個歲數了,三個兒子又是一個都不讓他省心的,自然就隻有寄希望於下一代了。想到這些,蘇姨娘就有些急躁。

“奴婢想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什麽可疑之處。”林一皺著眉頭,略做思索:“晌午的時候月娘不舒服,吃的很少。”

“那吃食還是祥林嫂做的?可還有剩下?”既然兩個丫頭都說沒有疑點,難不成問題出在祥林嫂身上?

祥林嫂在她還是丫頭的時候,就一直伺候慕容婉的娘親的膳食,也是先王妃最為倚重的人。先王妃去了之後,就搬到了慕容婉的院子,每天除了領材料,幾乎是半步都不會離開慕容婉的院子。也因為她是伺候過先王妃的人,頗得慕容長天的敬重,所以在王府裏,大家都忌憚她三分,平日裏對她也是恭敬有加,甚至於有些人還刻意的討好巴結。說到底也是對慕容婉和慕容清最為衷心的人,怎麽也不可能會害慕容清的骨肉啊。但是凡事說不準就有例外!

五姨娘這邊陷入沉思,林一也陷入了兩難。要是中午的東西還有剩下,那還不簡單,隻要取了來查驗,看裏麵到底有沒有異狀,那問題就沒有現在這麽棘手了。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中午的飯菜都被嫵娘給吃光了,那裏還有剩下的。

林一腦子裏隻想著問題的症結所在,就沒有留意蘇姨娘竟然一直知道月娘的食物都是出自祥林嫂之手。

“沒有!”

“不是說月娘晌午就隻吃了一點,那剩下的東西呢,就是倒了,也能扒拉出來查驗啊!”

“上午月娘的娘來了府裏,晌午月娘就留了她在府裏用膳,東西都給她吃完了。不過祥林嫂並不知道月娘每天吃的東西出自她的手,所以都是和著婉兒的飯菜一起做的,婉兒那邊說不定還能有線索可尋。”對啊,中午在慕容婉那邊用膳的時候,她記得還剩下一點兒。林一想到這裏就一邊雖蘇姨娘說,一邊就讓柳芽兒去容萱閣。

容嬤嬤是老人,對那些能致孕婦滑胎的藥都略懂一二,把那吃剩下的東西聞了個遍,也翻了個遍,在其中也沒有發現異常。

事情更加樸樹迷離了起來。

“那膳食送過來,可經過他人之手?”既然問題不是出在原料上,那就極有可能是在運送的過程中,被人動了手腳。

“東西是我親自去取的,拿回來嫵娘說是涼了,是柳芽兒親自熱的菜,根本就沒有外人動過。”

“是啊,奴婢熱菜的時候,廚房裏的婆子們早就用過飯,回院子去了,就隻有我一個人,從頭到腳都隻有我一個人經過手!”柳芽兒跟著解釋道。

“照你們這麽說,那月娘是自己服藥的不成?”問來問去也沒有個結果,蘇姨娘煩躁不安的咆哮了一聲。

看兩個丫頭悶悶不語,隻顧著站在一邊一點用處都沒有,蘇姨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光火,就看見林一臉上閃過一抹異常的神色:“你想到了什麽?”

聽說有些異香,比如麝香也能引發孕婦流產,林一就想起嫵娘身上那股讓人作嘔的濃香來:“奴婢是想到嫵娘身上擦的香粉,月娘晌午的時候似乎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會不會是那香粉的緣故。”

“那香粉是什麽味道的?”

“聞著是玫瑰的香味兒,嫵娘擦的多,現在這屋子裏還有股子味兒呢!”

這是蘇姨娘才留意到房間裏到處都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嫵娘就是再無知也不會傻到用對月娘有害的東西,想來隻是擦的太多了,所以才會不適,擺了擺手說:“玫瑰對胎兒無害,問題不在這兒!你們再好好想想,今天有什麽特殊的事發生,或者有什麽人來過?”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啊?”柳芽兒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又說道:“我在熱菜的時候一時內急,上了一趟茅廁,回廚房的時候,碰到了綠靈姐姐說是去燒水,不過看我占著火,就說算了,也沒有進廚房啊!”

“就你無用,到現在才想起來。”蘇姨娘斥責了柳芽兒一聲,雙目微縮,眸光中就閃過一抹狠戾,咬牙切齒道:“定是那賤蹄子,容嬤嬤,馬上帶人把綠靈給我帶過來,派人搜她的屋子,若是搜不出什麽也就罷了,要叫我搜出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容嬤嬤雷厲風行,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就一手揪著披頭散發的綠靈回了偏院,一進門兒把綠靈給丟在了地上,走到蘇姨娘身邊遞給蘇姨娘一包東西,打了開來,豁然就是一包藏紅花。

蘇姨娘一拍桌子,抬手指著綠靈:“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該對你家公子的骨血下手。”

“奴婢冤枉啊!”綠靈一邊臉紅腫著,顯然剛才已經被容嬤嬤收拾了一通,此時紅著雙眼,淚流滿麵,苦哈哈的喊著冤。

“這東西敢說不是你房裏搜出來的,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臉喊冤枉。”

“那紅花的確是奴婢,卻是奴婢近日氣色不好,用來調理身子用的,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斷不敢對公子的孩子下次毒手啊!”那綠靈自從月娘和慕容清出了那檔子事兒開始,臉色著實就不好看了。想來是氣鬱血積造成的,那藏紅花也的確有調理內分泌的功效,隻是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估計說出去,任誰聽了都不會相信的。

“你這賤蹄子,不就是嫉恨月娘有了清兒的骨肉,被抬了做姨娘嗎,想不到你竟然會是這麽惡毒的。”

“奴婢對公子一片忠心,天地可鑒,雖然對月娘使了詭計有了公子的骨肉從骨子裏瞧不起,但是也絕不敢做傷害公子的事啊,還請蘇姨娘明察,務必換奴婢一個清白!”綠靈說著就朝蘇姨娘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那樣子十分虔誠,看起來還真不像是假的。

“你先是備下了一包藏紅花,後又被柳芽兒撞見出現在廚房,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看矢口否認,看來不給你點厲害瞧瞧,還不說實話了。”蘇姨娘厲聲喝道:“容嬤嬤,給我掌嘴,打到她認罪為之。”

“是!”容嬤嬤領命擄了擄袖子,抬腳走到綠靈身邊,俯身就是一記狠狠的耳刮子,抽的綠靈重重的歪倒在一邊。容嬤嬤幹脆一把扯過綠靈的頭發,一手在她臉頰上左右使勁兒的扇著,不過一會兒,綠靈的花容月貌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紅腫的像兩個發糕的臉蛋兒,唇角也流下了殷紅的鮮血,但是綠靈還是死死咬著嘴不肯認罪。

那情景看的林一心裏發怵的同時,也隱隱開始懷疑,綠靈就算是個性子強的,可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證據就在眼前,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怎麽就至於不認罪了呢?看蘇姨娘平日對下人的態度,月娘現在也沒有大礙,綠靈又是在慕容清身邊伺候了那麽久的,如果乖乖的認了,也不至於會吃現在這樣的罪啊。

容嬤嬤抽打了一陣,雙手都有些酸痛了,綠靈也被打的幾近暈闕,蘇姨娘才出聲:“你現在是招是不招?”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綠靈匍匐在地上,神智已經不清楚了,隻知道一直重複這句話。

“哎!你說你這是何苦呢,原本就瞧著你模樣生的好,才留你在清兒身邊,你早晚不都是清兒的人嗎,可你呢心生嫉恨,心腸歹毒,現在若再是留你在清兒身邊,那將來還了得!”蘇姨娘開始溫言細語,說道後來突然拔高嗓音,眸中瞳仁一收,射出一束精光。

“不,不,求求你,不要讓我離開公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一聽蘇姨娘要把讓自己離開慕容清的身邊,饒是已經迷糊不清的綠靈也瞬間恢複了一絲理智,超前匍匐兩步爬到蘇姨娘腳邊,抱著蘇姨娘的腿,仰臉哀求道。

被綠靈蹭的一腳的血,蘇姨娘厭惡的一腳踹開綠靈:“還不招,給我接著打!”

容嬤嬤麵上掠過一絲為難,不過手上卻不敢怠慢,上前一把拽過綠靈,活動活動了手腕,劈頭蓋臉對綠靈又是一通狠扇。

柳芽兒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讓綠靈陷入這樣的境地,心裏很是內疚,聽那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綠靈的臉上身上,嚇的縮著肩膀,別過臉,閉上眼睛也不敢看,隻是默默的抖著身子流眼淚。

這古代宅門中,像綠靈這樣的丫頭才是最可悲的。自小就被暗示將來是給主子做小的,跟著主子身邊,貼身伺候著,那感情早就在一天天的相伴中深厚了起來。可是如果能得到主子的喜歡將來做了姨娘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可是如果主子不待見,給不了名分,就隻是個陪睡的通房丫頭。再不濟,就永遠都是丫頭,好的下場是在年紀尚輕的時候主子恩典配個小廝也能平淡一生,可就算是這樣,她一生最寶貴的愛情早就已經在朝夕歲月中奉獻給了主子,餘下的一生那裏還能有真正的幸福而言?想到這些,林一也不禁覺得心酸不已。

“蘇姨娘,我看就算了吧,既然證據確鑿了,把她打發了就是,月娘畢竟懷著孩子,不好見血!沒的驚擾了月姨娘,又動了胎氣!”

“呸!用不著你給我求情,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綠靈不領情,反而朝林一的方向吐了一口血沫子,雙眼瞪大了死死的盯著林一。

說實話,不管綠靈是不是那個下毒的人,她的今天的確跟自己有莫大的關係,林一在為月娘心疼的同時,心裏也很是內疚,再一看月娘現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實在也是不忍心。

“你既然這麽說,那就罷了,容嬤嬤找個牙婆來打發了出去,也算是給清兒未出世的孩子積福了,希望上天保佑,那孩子從此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出世就好!”蘇姨娘拈著帕子雙手合十,閉目朝屋外念道,又是平日裏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麵容,那裏還見的到剛才處置綠靈的狠戾決絕。

“陷害我,你會有報應的,你等著吧,我就是死了也會變成厲鬼來找你……哈哈哈……哈哈……姓林的,你給我等著……”綠靈被容嬤嬤拖了出去,詛咒的聲音也漸行漸遠,但是林一的心卻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