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已歸來
安蘇覺得自己運氣爛透了,本來興衝衝地想找文展去討獎勵,卻對著文展的一張臭臉難以開口。從沒見過文展這副模樣的安蘇也收起了原本準備好的開門見山,小心地試探著:“文老師,那禮物……”
文展淡淡地應了一聲:“哦,不是很合符組長的心意。”
語氣雖然輕淺,敲在安蘇心上卻重如千鈞。她輕輕地“啊”了一聲,急急地詢問:“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文展在心裏默默地冷笑。
你說呢,禍起蕭牆還用得著解釋嗎?
隻是為了不引起安蘇的懷疑,文展故意保持了輕淺的語調:“這個時候贈送禮物不合適,符組長擔心落人以柄。”
說罷,眼眸裏閃過生人勿近的冷光,示意安蘇不要再問下去。
安蘇值得乖乖地閉上了嘴。
離了辦公室,周圍紛紛雜雜地傳來校長落敗的談論聲。這些八卦從一早起就不絕於耳,隻是安蘇過於興奮沒放心上罷了。如今看來竟是這麽回事,她一腳踢開路邊的石子,石子飛起直直地砸在對麵人的小腿上。
安蘇聽著聲音不對,但也懶得開口道歉。隻是抬眼淺淺地掃了對方一眼,卻在看清對方麵容時瞬間瞪圓了雙眼——
雲!海!帆!
“你什麽時候被放出來了!”安蘇驚叫。
雲海帆也不理會她,煞有介事地俯下身,用心地撣了撣剛才被石子撞到的已經找不到的那小塊區域。硬是耽擱了安蘇有兩分鍾,雲海帆才直起身:“昨天文老師才同意我回教室上課的。”
“憑什麽!”安蘇話一出口才發現聲音太大了,驚起周圍一片關注的目光。她壓了壓聲音,“你不是沒辦成事嗎?”
雲海帆的食指抵在唇邊,一副無辜的神態:“文老師昨天來找我的時候確實隱隱壓著些火氣呢。不過,文老師和紀校長一向賞罰分明,問題既然不是出在我身上,他們找到始作俑者就成,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被解了禁。”
“怎麽會這樣!”安蘇見雲海帆想走,便一把拉住她的手。雲海帆掙紮著脫開,奈何冬天皮膚脆弱,安蘇的長長的指甲在她的手上留下一道深而長的傷痕。雲海帆吃痛,語氣也有些強硬了起來:“有什麽不會的,要罰當然是罰出問題的,管我什麽事!”
“那問題出在誰身上?”安蘇被文展冷淡的態度折磨得忐忑不安,雖然不抱希望雲海帆會告訴她,依舊還是問了。
“這我怎麽知道呢。”雲海帆顧左右而言他,“不過據我猜測,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某個人身上……”明知道安蘇很想聽下去,雲海帆卻悄然噤聲,一副“佛曰不可說”的神秘神情。
“難不成是一群人?”安蘇的煩躁讓她一步步踏入了雲海帆的語言漩渦中,不由自主地被雲海帆吸引了注意力。
雲海帆裝模作樣地環顧四周,並且湊近安蘇耳邊壓低了聲音:“看在你我認識這麽久的份上,我暫且就跟你個人說。我覺得即便不送禮物紀校長也是一樣的結局,你不覺得這次調研人員來得突然又詭異嗎?”
安蘇配合地點點頭,急切地示意她說下去:“是很詭異,一般調研人員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調研的,開春三月才是人事調動的時間。”
“沒錯。”雲海帆繼續耳語,“這就說明上麵迫不及待地想要拿掉我們校長,既然木已成舟,還可能以為一份禮物而改變嗎?更何況還是份不知真假的禮物。”
“那又能說明什麽?”
“說明……說明文老師也好,紀校長也好,根本找不到出氣筒。不瞞你說,昨天文老師是想找我發火來著,後來實在覺得沒道理才放我回來的。搞不好現在還在咒我……”為了配合自己的言語,雲海帆打了個噴嚏,“阿嚏——你看,他真的在咒我。現在誰離他近誰倒黴,他正急得找出氣筒呢。”
說完,雲海帆瞅了瞅四周,不等安蘇繼續發問便避嫌似的急急離開了。
安蘇看著她的背影,轉身一拳砸在身側的牆壁上。揚起的石灰粉落在她的發梢眉間,空餘一片寂落的恨意。
牆的拐角,少女倚著牆麵,聽著90°側的那沉悶的聲響,及肩長發瀑布般披散,玄絲緞微微折射七彩的陽光,恍若緩緩流動的泉流,黑曜石般耀眼的光澤奪目洇開,絲絲貼服牆麵。少女白皙的麵容上帶著淺近的笑意,右手食指隨意地卷起一綹烏發,另一手細細抽出一根已經脫落的發絲。右手隨即鬆開發綹,改扯發絲。手上的傷痕依舊明顯,在沁涼的空氣裏獨自愈合結痂。
空氣中綻開細微大的聲響,發絲應聲而斷。少女隨手將斷發甩開,轉身留下一個清淡冷傲的背影。
我不需要你完全相信我,隻是信任的紐帶一旦出現裂痕就會如發絲般不堪一擊。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你們兩頭用力,然後等你們自生自滅。
還記得麽。
雲海帆露出會心的一笑,右手上隱隱有一抹嫣紅滴落。
我說過,等我回來。
如今,我已歸來。
和不安定的奎玥學校一樣,傀儡術班也是暗潮湧動。文展大抵是受了深重的打擊,漸漸疏於管理班級。藍斯澄一向處於觀望放任的態度,既然文展主打的傀儡術課都自由試煉了,他自然一切以大局為重,原先還裝模做樣地看班,後來幹脆都不到班了。
“要不,我們逃課吧?”這天,向可湊近雲海帆低語。
雲海帆微微一愣:“這可不像你說出的話。”
“人總是會變的嘛,況且……”向可笑得眉眼彎彎,“我知道你在學校不方便看你那本神卷的。”
“哎?不會是梓因告訴你的吧?”
“梓因梓因的,叫得真親切。”向可故作吃醋的模樣,“他可是我哥。”
“你哥批準的。”雲海帆沒興趣和她抬杠,“我們去哪裏?”
“聽說過‘逍遙學派’麽?我們要漫步不要目的。”
“林蔭道上的行吟詩人嗎?果然是老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