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從天而降

日落之前,奎玥學校的一群人們終於趕到了合宿場地,那是一處被稱為密境的地方,簡直就是不為人知的濕地生態係統。照理說離羽國不該有這樣充滿野性美景和條件艱苦的原始地段,但為了幫助學生們快速提高水平,還是硬生生地創造出了這樣的環境。

就當眾人興衝衝地研究環繞他們的高大喬木都是些什麽的時候,向可卻憂心忡忡地環顧四周尋找著雲海帆。之前她看到雲海帆一路衝向隊伍的最前麵,也沒見她被甩到後麵來,照理說早該到了。

該不會……

不會的,不會的。

向可拚命搖頭想把在無人區的不良聯想驅逐出腦袋。

小帆不會的,不會的……

越是這麽想著,她越發清晰地聽到了不知何處傳來了雲海帆的名字,還有……葉暇的。

都幻聽了……

她苦笑著,卻發現聲音越發得清晰。不知第幾次環顧四周,她終於找到了聲音的發源地——安蘇,以及和她對話的藍斯澄。

“雲海帆掉下無人區了。”安蘇眼中的焦急假得顯而易見,“她和葉暇起了爭執,葉暇便用魔法襲擊她,她猝不及防,跌落無人區。”

雖然焦急的表情假得可以,但安蘇眼底隱隱的幸災樂禍看在向可眼裏卻是最真實的通告。向可隻聽見藍斯澄問:“那葉暇呢?”

“害人終害己,她因為使用魔法失去了平衡,也摔了下去。”

“哦……”藍斯澄聽罷,什麽也沒說,隻是揮手示意安蘇離開便陷入了長足的沉默。

安蘇轉身便看見向可,她隨即露出得意的笑容,讓向可心中最後一份希望也瞬間破滅。

半晌,藍斯澄才起身,撣了撣衣角的灰塵理了理衣襟,動作是不常見的慢。向可知道他是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知過了多久,向可才看見藍斯澄走向人群,用平靜而沉穩的聲音說道:“點名。”

人群迅速按組聚攏,隻有向可的19組看上去形單影隻,藍斯澄淡淡地瞥了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隻是對著花名冊一個接一個地點起名來,隻是某個時刻,他突然停了下來,蹙起好看的眉,像是不認識名字一般,遲疑地沒有出聲。

向可推測是到了葉暇,點名是按組的,顯然離19組還早。藍斯澄終究還是跳過了那個名字,繼續念了下去,不明所以的眾人也沒在意這樣小小的插曲,此起彼伏的“到”時而被竊竊私語聲壓過時而又在突然靜下來的詭異氣氛中顯得格外清晰。

“向可。”

“到。”

向可知道下一個名字就是雲海帆的,但她不知道藍斯澄會不會像對葉暇那樣跳過雲海帆的名字。明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向可覺得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覺得時間漫長的不僅僅是向可一個人,藍斯澄亦覺得如此。他私心覺得雲海帆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這麽離開人世,但同時他又極為清楚無人區是怎樣的地方。他不想宣告這樣殘忍的事實,卻突然想到雲海帆提到的和葉暇的打賭。

藍斯澄知道自己一點名就意味著雲海帆輸。

可是這個時候輸贏又能怎樣呢……

無論輸贏,她都是希望有個結果的吧。

他想著,咬咬牙做出了這一生最難做的一個決定。

“雲海帆。”

他說著,提筆在雲海帆的名字之後就要畫上缺席的圈。圈畫一半,隻聽得石破天驚的一聲——

“到——”

藍斯澄驚愕地停筆抬頭,卻見雲海帆拉著葉暇旋轉著從空中翻落。她的長袍在空中翻起,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綻放在巨大天幕下的黑色曼陀羅——神秘妖冶,穿越了生與死的障礙,深深地紮在人的心底。

“哇哦——”

看著她們降落的眾人尖叫起來,雲海帆卻在空中恨得咬牙切齒。

叫什麽叫,沒看見老娘就要摔斷腿了嗎?

還有你個藍斯澄,看什麽看,傻了麽?

這麽想著,雲海帆又是高聲喊道:“雲海帆和葉暇報道。”

眾人不明白雲海帆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藍斯澄卻是立即反應過來,他右手拿著花名冊左手揮了揮魔杖,一陣清風瞬間刮來,雲海帆和葉暇穩穩地落在地上。葉暇臉色慘白,雲海帆卻是不停地幹咳。

在空中這麽吼來吼去的,肺都要壞了。雲海帆鬱悶地想。

我的從容淡定,我的溫婉端莊通通在今天被吼掉了。

想到這裏,雲海帆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見雲海帆安全著落,藍斯澄鬆了口氣,連忙把雲海帆名字後的半個圈狠狠地劃掉。他劃得那般用力,力透紙背入木三分,仿佛想連同之前糾結的回憶一並去掉。

不過,在雲海帆提醒他幫忙的瞬間他還是有一丟丟開心和滿足的。

這是不是意味著一種被需要呢……

雲海帆絲毫沒意識到一旁糾結的某人,她已經被向可死死地摟著脖子以證明存在感。

“你確定不是雲海帆回魂?”向可連抱帶摟的,熱情過度。

“不,我沒死,我活得好好的。”雲海帆呼吸不暢,憋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不是在做夢吧……”向可放開雲海帆,掐了起來。

“真的不是……哎,小可,你掐我做什麽!”雲海帆一麵尖叫著一麵為自己使用過度的可憐嗓子默哀。

或許過不了多久我就能修煉出用丹田發音這個高級技能了。

雲海帆的想象技能無限膨脹……

“你們就是這樣一直鬧哄哄的嗎?”

嚴肅的聲音冷不丁地傳來,聲音很年輕,語氣卻和基礎教育階段學校的歐巴桑沒有絲毫區別。

雲海帆不禁抬頭,眼見是個短發齊耳的少女,左胳膊上的袖套證明了她的身份——上屆的學姐,這屆的風紀委員。通常擔任的風紀委員的不一定是成績最好的,但一定是原則性最強的。她看向雲海帆的目光不善:“你那是什麽眼神?”

“哦。”雲海帆目光一轉,“看陌生人,一般看到不認識的人我都會有這種目光。”

“是嗎?”少女冷笑著,拿出一張照片,“那你就負責今晚把它臨摹一遍,明天交上來,看你能不能認識我。”

仿佛是看出了雲海帆心裏想的“反正臨摹完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也算不認識”,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叫關紫蓁,記得把我的名字抄上五十遍在紙的背麵。”